高三上似乎過得比以往都要快得多,一周兩天的周末被壓縮為1天,走讀生晚自習(xí)上到9:30,住校生則延長至10:00。宋浩南順利通過物理競賽選拔,并被選入集訓(xùn)隊,保送只是時間問題。馨月轉(zhuǎn)去了藝考班,每天只有午飯時間和筱然見面。
2008年,是筱然的高考年。也是她的成人年。在春節(jié)期間,筱然18歲,那一天,她一個人騎著自行車騎了好遠,她想自己度過這一天。宋浩南已經(jīng)密集集訓(xùn)很久,她已很久沒有他的消息,馨月也利用寒假去了BJ做藝考最后的突擊。只留她一人在湘川。
4月藝考放榜,馨月如愿拿到Y(jié)大和B大兩大音樂學(xué)院的資格。
高考在初夏如期而至,筱然感覺自己很輕松地度過那兩天,雖然就像老莊說的那樣,她兩個晚上都沒有睡踏實,但并未影響她正常發(fā)揮。
宋浩南早已拿到T大保送資格,但他還是參與了高考,說這是人生難得一次的經(jīng)歷,而他參加的是理科考試。
第一天數(shù)學(xué)考試結(jié)束后,走廊上一片的哭泣聲和哀怨聲,這一年的數(shù)學(xué)考題異常的難。
第二天考試完,筱然長舒了口氣,終于結(jié)束了。
那天結(jié)束后,一個個用書本紙張疊成的紙飛機從高三班級的陽臺上飛下,宋浩南、筱然、王凱南6人在陽臺上恣意的笑。
那晚,老莊組織二班的學(xué)生一起吃飯,18歲的孩子,大多之前從未碰過酒精,那天晚上都叫嚷著要喝酒,在高考最后一刻回歸一班的宋浩南也來了,老莊叫他“文科高考逃兵”。
18歲恣意的青春,以為高考就是人生中最艱難的事,以為酒精穿腸過后,他們迎來的是各自燦爛的人生。
“高考不是客觀題,人生也不是,每一個人都需要靠著自己去創(chuàng)造答案,沒有可以選擇的標(biāo)準(zhǔn)答案,以后,你們會發(fā)現(xiàn),高考,并沒有想象中那么重要,重要的是,18歲,你是否認(rèn)真去思考你想要過怎樣的人生,以及在未來的幾十年間,你是否真正去過了自己想要的人生。”這晚的老莊不見絲毫傷感,他絮絮叨叨,不時讓同學(xué)們舉杯。
那晚一班也在聚餐,在二班呆了2小時的宋浩南離去到一班的聚餐地。
“終究,他也只是二班的過客,正如是我們?nèi)松械倪^客一樣。”馨月已微醺,不經(jīng)意間說出此話。
筱然在他走之前,一杯酒都還未喝完,在那之后,居然一杯一杯直接下肚。
“老莊,謝謝你,為了那年住院。”
“老莊,在我曾迷茫時,謝謝你依然相信我。”
“馨月,謝謝你,真正把你作為最好的朋友,是高一住院第三天,你頂著黑眼圈來看我,遞給我你手抄的周杰倫的歌詞本。”
“馨月,不知道你有沒有喜歡上我們左手邊的藍花楹,這三年,謝謝你陪我欣賞他們?!?p> “馨月,我好羨慕你,薛子風(fēng)需要一個等待,而那個人正好是你?!?p> “浩菲,我從未把你當(dāng)成對手,不是因為我自負,而是對于學(xué)習(xí),我可能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了?!?p> 她一杯杯的喝,和大家打成一片,這是高中三年來,她第一次這么熱情,和大家這么熟絡(luò)。
“宋浩南,謝謝你,出現(xiàn)在我毫不恣意的青春里,在我內(nèi)心里,藏一處溫暖之地?!弊詈笠槐约汉鹊?。
酒局過后,誰也不愿意回家,這也許就是大家最后的相聚了吧。薛浩菲提議去唱歌。
湘川KTV一條街,街上稀稀落落的學(xué)生,那晚包間基本上被訂滿了,還好,他們終究找到一個包間。薛浩菲和馨月都是麥霸型選手,薛浩菲什么歌手的歌都唱一點,馨月則只唱周杰倫,大多時候,筱然都坐在那兒欣賞,斷斷續(xù)續(xù)喝著啤酒,不是不暈,今晚,可能想要的就是暈吧。間或馨月拉著她唱幾句周杰倫,她也樂意奉陪,唱得好聽不好聽早已無所謂了。
在不知多少杯下肚之后,胃里一番灼熱,筱然狂奔向衛(wèi)生間,正在嗨唱的馨月趕忙跟了出來。衛(wèi)生間在道路的盡頭,拐角處是樓梯。
“別哭了,葉子?!敝贿@幾個字,就足以讓筱然足夠清醒,原來喝下那么多杯,依舊抵不過最熟悉的人說的幾個字,說話的是宋浩南,在筱然看不見的樓梯間。
葉子斷斷續(xù)續(xù)的哭,沒有說一句話。
“別去南方了,去BJ吧。”宋浩南繼續(xù)說著。
他們其實說得很小聲,但就這幾秒鐘,所有的包間都安靜下來,似乎就是想讓筱然聽見。她魔怔般的站在那里,身體開始顫抖。馨月給了她一個用力的擁抱,然后拽著她走進衛(wèi)生間。她的淚無聲的留下來,此時胃里翻江倒海,她暢快地吐,卻不敢暢快的哭,一行一行的淚奔涌出來,她卻未發(fā)出一點哭聲,一旁的馨月扶著她。
待吐完,她癱坐在地板上,頭深埋。馨月淡淡的說了一句:“去BJ吧,不去P大,去C大?!?p> 筱然曾在宋浩南順利被T大錄取后,告訴馨月,自己想再努力一點,她想去P大,復(fù)旦本就是那時的一時興起。
良久,筱然抬起頭來,臉上只留兩行淚痕,眼里再無淚水,她回給筱然一個大大的微笑,用力的點點頭:“好?!?p> 老莊怎么也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看到,分?jǐn)?shù)可以上P大的學(xué)生選擇了去C大,當(dāng)他看到筱然的錄取通知書時,內(nèi)心涼涼,但事已至此,他作為前班主任,也無話可說。
馨月最終被Y大錄取,薛子風(fēng)整個暑假都在打工,在領(lǐng)取錄取通知書那天,回到湘川,恭喜馨月。
拿到錄取通知書的筱然,并未參加班級里組織的各種活動,當(dāng)天下午,她便去了姥姥家,她只跟馨月道了別,因為她知道還能再見,便不傷感,而其他人,或許再也不見,反倒不敢說再見。
在開往齊縣的公交車上,坐在窗邊的筱然輕輕揮手:“再也不見,宋浩南?!?p> 整整2個月,她和所有人斷了聯(lián)系,在姥姥家做了個逍遙派,她慢慢感覺到自己已經(jīng)放下了,高中3年,她一直在期待,期待大學(xué)里有更美好的明天。
后來,開學(xué)前她回到湘川。馨月告訴她,王凱南和吳明昊選擇去上海,而葉子去了深圳,她終究沒有去BJ。
馨月并未接受家里的安排,而是陪筱然一同坐火車,筱然在齊縣時,宋浩南曾打電話給馨月,約他們一同坐車去BJ,馨月拒絕了。
2008年的BJ,被一場盛事包圍——BJ奧運,筱然們卻未能參與其中,那一年,為了減少人員的流入造成城市的負擔(dān),大一新生都推遲入學(xué),9月初,筱然終于要去入學(xué)了。
那天一大早,筱然家一家人出動,送她到蓉城坐火車,她和馨月約好,在火車上碰面。那天早上,筱然刻意沒去看父母的神情,她與他們不同,他們或許是難過的,而她呢,卻異常興奮,終于,她要開啟屬于自己的人生了,有很多時候,她都會默默的想,那樣努力的學(xué)習(xí),其實就是為了離開,離開湘川,離開蓉城,那時的她,是為了離開而離開,外面的世界,終歸是精彩的吧。
筱然跟父母揮手告別,沒有一絲憂傷,帶著對未來最美好的期待。后來的筱然才懂得:“我用了整個青春期待未來,現(xiàn)在卻發(fā)現(xiàn),那時的我笑得最燦爛?!被夭蝗サ那啻海攀亲罹实臅r光。
一路上,筱然和馨月都在暢想未來,她們小心翼翼不去提宋浩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