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按著陶然給我的指示很快就跑到了李易晗的宿舍,并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了他的背包,然后拎著他那個沉沉的包給他打電話——我想多罵他兩句,解解氣,那家伙卻沒給我這個機會。他剛聽到我張口大吼就“啪”的一聲把手機掛了,我也就只能自己一個人在那邊收拾自己的東西邊生悶氣。
這次我沒打算回家,也就沒去收拾東西,就連去陶然家也是幾個小時前才決定的,也沒有明確打算要住多久,所以要帶什么我也就根本沒想法,就只好胡亂的看見什么裝什么,看看時間,我的心里就更著急了。
“喂,張云軒,你還在磨蹭什么呢?你再不下去,又要有一棵冬青光榮犧牲了——馬上就被她揪禿了——現(xiàn)在地上已經躺了一片殘枝敗葉——”
宿舍的門剛被打開王俊就扯著嗓門嘟囔了起來,我聽完他的話無奈的笑了起來——這個壞習慣她到底什么時候才能改掉,真是頭疼。
“你找時間也說說她,你張云軒的女朋友怎么能這副德行呢?”
“知道了,知道了。我女朋友礙著你什么事了?”
張云軒終于收拾完了,把背包往肩上一甩,皺起了眉頭。
“哎,她竟然不認識我,剛才我在樓下跟她打招呼,她竟然用那種防色狼的眼神打量著我,我王俊就這么不像好人嗎——虧我還和她一起吃了兩三頓飯,她竟然對我一點兒印象也沒有……”
“我女朋友認不認識你有什么關系嗎?”
“當然有關系,也不想想是誰讓你們在一起的?”
王俊聽到我有些忘恩負義的話一下就來勁了,他挺起胸瞪著我,想要擋在門口拉住我的去路,我感覺無聊,就揮了揮手,快速奪門而出。
“以后你可得好好給她講講我的故事。”
“拜拜!”
“哎,你不是要去她家過夜吧?”
他有些興奮的大喊了起來,對此我只能充耳不聞。
“怎么也不打聲招呼——到家后記得給我打個電話?!?p> 王俊的聲音還在身后回蕩,我可沒有閑心去管他。
我快步走出了宿舍。剛出宿舍門口就看見陶然手里正揪著一片冬青的葉子來回踱著步,而她腳下的地上已灑落了很多碎片,我頓覺無力的搖了搖頭。
陶然她等人時喜歡揪葉子來消磨時光的習慣讓我整個宿舍的人都知道了,每次我的舍友看見她出現(xiàn)在樓下,他們都會馬上趕到我身邊拍著我的肩笑著說“哎,你女朋友又來了,又要在樓下破壞花花草草了”,我總是在聽到這句話后立馬往樓下跑,而她一見到我就會立刻停下手里的動作。可是她又總是喜歡站在同一個位置等我,時間一長,我們宿舍樓下的那棵冬青的葉子明顯比別處的少了很多,但她卻是感覺不到一樣,繼續(xù)揪著同一棵冬青上的可憐葉子,她那勁頭就如逮著一只羊死心塌地薅羊毛的白云那樣固執(zhí)——就連我們這幾個大男人都覺得那棵冬青活的很凄慘。
關鍵是在陶然離開后,宿管總能見到一地的碎葉子,由于長時間找不到罪魁禍首,他就只得在宿舍大廳里貼上通告“如若發(fā)現(xiàn)有人破壞花草樹木,必會重罰,凡舉報必有重賞”,這則通告讓我們整個宿舍的人笑了近一個星期,他們幾個還把門前的那棵冬青親切的取名為“陶青”,而那以后我就再也不敢讓陶然在樓下多等了,我總是盡可能的提前下樓去等她——畢竟,即使我不心疼她,也得憐惜一下那棵冬青。
“哎,你怎么又……”
我的話還沒說完,她抬起的頭就又立刻低下了,一雙手將那片沒來得及丟掉的冬青葉攥的緊緊的,好像要銷毀證據(jù)一樣。每次看到她這副樣子,我就再也狠不下心來繼續(xù)責怪她了。我只能好脾氣的拎過她手里的包,說了聲“走吧”,這次她卻盯著地面說了句“這些怎么辦”,我覺得她的這副樣子真是討人喜歡——有些人,越是深入了解就越會發(fā)現(xiàn)她的可愛。
這樣看來她還記得那個通告的事,只是我有些無奈了——不要總是在做完一切以后才醒悟好嗎?
我很無語,卻無法對她發(fā)牢騷。我就只好拿出手機撥通了王俊的電話。
“喂,王俊,麻煩你下來收拾一下現(xiàn)場——”
“什么?”
“趁著宿管還沒回來,再被發(fā)現(xiàn)就慘了……”
“又讓我給你擦屁股?!”
電話里,王俊惱火的大聲罵著,我只是自顧自的說了句“我在這留了你的名字,你看著辦吧”便把電話掛了,任他還在那頭沖著電話大吼——我最有辦法治王俊了。
“這樣好嗎……”
她眨了眨眼,樣子有些歉疚,我卻覺得很有意思。
“你不也是這樣對吳亦可的嗎?”
我被他的這句話嗆著了,腦子里飄過吳亦可那張俏皮可愛的臉,我的心里竟?jié)M滿的全是罪惡感——原來我是這個樣子的呀,怪我以前對自己認識不足,以后我一定改。
我和她大跑小跑的折騰了滿頭的汗才剛剛好趕到火車站,卻驚訝的發(fā)現(xiàn)李易晗好不悠閑的坐在一旁的咖啡店里慢慢的品著咖啡。他看到我們倆還不失熱情的沖我們招了招手,我忙拉著陶然的手向他趕去。
“走吧?!?p> 我見到李易晗就馬上脫口說出了這句話,但他卻只是不緊不慢的說了句“還沒到時間”,然后接過我手上的包,將紙巾遞給了我。
“不是七點嗎——只有兩分鐘了?!?p> 我看他那副悠閑的樣子,又看了看表,以為是我的表壞了,他卻只是將單子推給了我和張云軒,輕擺了一下右手,示意我倆坐下。
“九點的火車?!?p> “九點?!你不是說七點嗎?”
她一下就癱坐在了長凳上,李易晗卻還是慢悠悠的喝著咖啡。
“我不少說點時間,你們能及時趕到嗎……”
“這是少說了一點的問題嗎?!還有兩個小時呢……”
我招呼店員點了一杯黑咖啡和一杯奶茶,也不由得皺了皺眉頭。
“這么長的時間都不知道該干什么,會無聊…….”
“就是因為無聊才讓你們提前過來的,我自己一個人在這里會更沒意思的?!?p> 李易晗漂亮的眸子閃著陰郁的光,交替著看了看我和陶然,我們只好都緘默不語。
三個人在這等車的確不是很無聊,有一搭沒一搭的瞎扯著。只不過,李易晗太過突出的外表讓很多人或光明正大或偷偷摸摸的拿出手機給他拍了照,他自己也不在意,應該是已經習慣了,我當然也早就習慣了——以他的資質完全可以去當明星,這是我一貫不變的看法。
以前他也不是沒被星探發(fā)掘過,他卻冷漠帥氣的一口回絕了。就這樣,兩次過后,那個星探再也不敢出現(xiàn)在他面前了。
兩個長相挺好的女孩子要求坐在李易晗身邊,他都冷淡的回絕了。慢慢的,他周身便被那種陰沉的氣場籠罩了,他依舊平靜的眼底全是不耐煩——自然也再沒有哪個人敢來接近他。我很清楚,只要他不愿意接受的人任你再怎么賣弄他也絕不會多看一眼的——這也是他吸引人的地方——他做事從來不會像那個男人那樣——拖泥帶水。
“喂,張云軒,你他媽媽的回來時可得記得好好補償我?!?p> 王俊惱怒的聲音透過手機不留余地的在小小的空間傳開,我忍不住笑了。
“又出什么事了?”
“還不是因為你?!老子又被宿管逮著了!要不是我機智的給他買了盒煙,老子的大名現(xiàn)在就已經在去校領導的路上了…….”
“那你這不是已經解決了嗎——還有什么可抱怨的?”
我挑了挑眉,聲音克制不住的帶著笑意,王俊好像在那頭摔了個什么,只聽到手機里傳來“哐當”一聲——下次確實要好好補償他一下了。
“解決了個屁!老子的錢可都沒了!連同上次的精神損失和這次的花費你少說得給我個三百塊錢…….”
“你這就……”
“為什么還有上次?”
我一時沒聽明白,仰起頭盯著張云軒瞬間僵硬了的笑容,他還沒回答,手機里就又再一次傳來了那個男人發(fā)瘋一樣的怒吼。
“誰在說話?!陶然嗎?上次?張云軒那個混蛋沒告訴你嗎?!”
陶然雖然知道對方看不見但還是不受控制的點了點頭——我可受不了他的大吼大叫,索性把手機拿的遠遠的。不知道為什么,對面的李易晗表露出了很大的興趣,他托著臉,盯著我看。
“我們門前那棵冬青都快被你揪禿了,連通告都貼了,他沒告訴你?!是我替你背的鍋、代你主動認的錯!還被宿管罵的不輕……”
我現(xiàn)在感覺很窘迫,只好耷拉著眼來回看著盯著我的那兩位——李易晗的嘴角揚的高高的——我分不清他是不是在笑話我。
“對不……”
“別擺出這么大義凜然的樣子,誰讓一個宿舍六個人就你猜拳猜輸了呢?!”
陶然想道歉,我卻一把拉住了她,聲音高揚著蓋過了她低低的女聲。
“再說,那大爺不是還給了你一個勇于承認錯誤、知錯就改的頭銜嗎?你還有什么可不滿的……”
“去你媽媽的破頭銜!你要是想要我給你了!”手機里很清楚的傳來王俊啐唾沫的聲音,張云軒彎起了眉眼“張云軒我告訴你,你這次要是不補償我,你的事老子以后就再也不管了……”
我聽罷只覺得好笑,連我自己都認為我現(xiàn)在一定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王俊的這句話我已經數(shù)不清他是第幾百遍說了,他既然那么喜歡說,那我就讓他說個夠吧。
“你別以為我這次是鬧著玩的,老子這次下狠心了……”
“知道了,知道了……”
“還有你那個女朋友——陶然,在你旁邊吧——你最好讓她下次見到我時能認出我,否則……”
“好的好的,以后我絕對忘不了你了,我向你保證?!?p> 她突然冒出的有些可愛的聲音好像讓電話那邊的王俊一下說不出狠話了,他支吾了半天。
旁邊,李易晗的眉毛久違的舒展開了。
“那個,陶然,你是個好姑娘,但你可千萬別被張云軒帶壞了,更不要被他的外表給騙了——他雖然長著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其實他這人不咋滴,他要是欺負你,你就跟我說……”
手機里傳來王俊清晰的咂舌聲,我仰頭沖張云軒笑了。
“王俊,我說你還有沒有點出息——沒啥事就掛了……”
“我跟人家小師妹聊天呢,你插什么嘴……”
“你快洗洗睡吧,掛了?!?p> “喂,陶然,你可千萬要小心他……”
王俊的話沒能說完張云軒就把電話掛了,他甩了甩酸痛的胳膊,沖我和李易晗苦澀一笑。
“他這人就這樣,說話沒什么正行……”
“你們關系挺不錯的?!?p> 李易晗含笑的嘴角挑了挑,慢慢喝了口咖啡,我也端起了咖啡杯。
“初中時候認識的了,在一起都八九年了,時間長了感情自然就這樣了?!?p> “哦,是嗎?”
他很冷淡的接了一句,然后就把頭轉向了窗外,目不轉睛的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群。我雙手握著奶茶,半趴在桌子上,側著頭望著他那張讓人捉摸不透的側臉——他雖然總是換女朋友,在別人看來很受歡迎,也似乎很令人羨慕,可我知道,他一直都只是孤孤單單的一個人,沒有人真正在乎他,他也從未真正去在乎過別人。也許,他過去也是有那么一個知心朋友的,只是,現(xiàn)在他已經什么都沒有了,甚至他都不想承認那個人的存在——有些過往真的很痛苦,但可惜的是我們每個人都不可能讓我們的過去重新變成一張白紙。
而且,我知道的,李易晗他其實很脆弱——真的,那些外表很冷酷很強硬的人根本就沒有我們想的那么堅強,他們的脆弱是我們無法想象的……根本無法想象……
“喂,你到底在想什么呢——手機響了?!?p> 張云軒抓了抓我的頭發(fā),我猛地回過神來,正好和李易晗冷淡中帶著點點溫柔的雙眸相對——看來他已經盯了我很久了——我匆匆將視線移開,拿起了桌上的手機,看都沒看就接通了。
我害怕李易晗露出認真的表情。
“喂,然然,你今晚是不是不回來了?”
“嗯,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不回來也不知道說一聲,你舍長我還得擔心你的安?!?”
很明顯,李珊珊擠到了手機前——看來她們也是開的免提。
“對不起,我忘了?!?p> “別怪她了,今天不是放假了嗎,回家正常……”
“大晚上回什么家,喂,然然,你現(xiàn)在在哪兒?”
“火車站?!?p> “你還真回家了——你自己嗎……”
“李珊珊,你到底在擔心什么,然然她自己怎么了?你是運動神經比她發(fā)達,還是智力神經比她健全……”
“別給我扯這些沒用的,她這么招人喜歡,若真出點啥事,你不傷心我還傷心呢——然然,你不是要坐一夜的火車嗎,有人陪你嗎?”
每次她倆給我打電話都會演變成她倆的對話,我很少能插上嘴——我已經習慣了,所以沉默著。
“有人陪,你們不用擔心?!?p> “是不是你的青梅竹馬——李易晗小哥哥呀?”
李珊珊總能夠在一瞬間變得不正經,平日里我是不會在意的,只是,這次有別的人在——我感到了些許窘迫。
我抬起頭,眼前的兩人正無奈的笑著,我只好又低下了頭。
“你瞎說什么呢,人家然然現(xiàn)在可是有男朋友的人,怎么也得是云軒師哥陪著吧……”
“有男朋友就不能和青梅竹馬在一塊了嗎?你這個人怎么……”
“那個,”我還是生平第一次在她們兩人的爭論中覺得那么無力,我在張云軒和李易晗的注視下干咳了兩聲“他們兩個,嗯,都在……”
“都在?!”
“張云軒和李易晗嗎?!然然,你可以呀!兩個大帥哥陪著你,想想就知道你有多幸福——寂寞的夜,兩個帥哥守在你身旁,陪你在人來人往中等車,陪你穿越人?!?p> 哦,真是受不了她,她又開始胡說了,你說她平日里又不喝酒,干嘛老是胡說啊——我都能想象得到她那副如癡如醉的沉浸在自我幻想中的討厭樣子。
我看著使勁憋著笑的李易晗和張云軒,我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你先閉嘴!”吳亦可突然大起的聲音讓我嚇了一跳,她的聲音有些著急“然然,云軒師哥怎么會和你在一起——他和你不是一個地方的吧……”
“人家就不能送女朋友……”
“李珊珊,你是不是腦子短路了?!虧你還是有男朋友的人……”
“然然,云軒師哥該不會是去你家吧?”
“嗯。”
她回答的很老實,卻略覺不好意思的咬了咬手指——我樂了。
“你可以啊!不愧是我的人見人愛的然然——才一個月就把他搞定了!”
李珊珊很興奮的贊嘆著,吳亦可還旁白一樣的附和著,我卻尷尬的紅著臉,我只覺頭上像壓了千斤砣般使我再怎么用力也抬不起它來。我不敢再看眼前的那兩個人,只得目不轉睛的盯著手機上的那個紅色按鈕——掛斷,掛斷……
“姐姐我平??偹銢]白教導你,看來我和亦可平時對你的熏陶多少還是有點成就的。哎,我說,然然,你們進行到哪個階段了——來,說給姐姐聽聽,姐姐也好給你出出主意……”
“就是就是,你現(xiàn)在和他獨處在一個房間里可不比在我們身邊那樣能時時幫你,畢竟我們也沒法手把手的教你……”
她倆越說越興奮,我下意識的抬了抬頭,只看見張云軒的臉頰在不停地一點一點的抽搐著,喉嚨里還發(fā)出了不清楚的哼哼聲。在吳亦可一句清晰的“你可不能吃虧”后,李易晗終于繃不住笑出了聲,我有種無地自容的感覺。
我鼓起了畢生以來最大的勇氣,打斷了她們兩人的胡扯。
“珊珊,亦可,他們兩人就在我旁邊……”
“在旁邊怎么了?他們又聽不到……”
“我開的免提。”
我的話剛說完,電話就“啪”的一下掛斷了,速度之快讓我也為之汗顏。
我低著頭默默地把手機認真的收了起來,腦中不斷浮現(xiàn)出兩人掛斷電話后一邊破口大罵我,一邊深深懊悔自己剛才言行的畫面,不由得心疼她們三秒。
“你的舍友都是這樣的啊?!睆堅栖幋怪?,神色是說不上的明朗,我沖他硬擠出一絲笑“我在她們眼中原來是這樣的啊?!?p> “她們說話就那樣,你也聽出來她們是在開玩笑了,對吧?你就別跟她們計較了…….”
“我感覺她們的話聽上去挺一本正經的……”
他似乎并不打算松口。
她無奈的眨了眨雙眼,長長的睫毛眨啊眨的,不住的撩撥著我的心弦。
“她們和剛剛那個王俊屬于同道中人,都是為我好,反正我是你女票,為你女朋友好,你總不會不愿意吧?”
我一時無語,講真的,正兒八經和陶然理論起來,我還真說不過她——早在上完那節(jié)課后我就知道了人和人是有差別的——所以,我只好舉起一只手向她投降了。
“說不過你。”
“那是那是。”
她揚著嘴角,微微歪著頭仰視著我,一對好看的梨渦漾在唇邊。
“估計她們倆現(xiàn)在肯定覺得再沒臉見你們了?!?p> “我倒是覺得她們挺有意思的?!?p> 一直不發(fā)一言的看著我倆的李易晗忽的站起身說了這么一句——他的樣子有些落寞。
李易晗他現(xiàn)在的笑和以往的有些不一樣了,這種笑是已經好多年沒在他臉上出現(xiàn)過的熟悉的笑——我還是比較喜歡他笑起來的樣子,雖然冷酷的他也很好看。
“改天介紹給我認識認識。”
“你不是不愿意認識嗎?”
我看了看手表也跟著站了起來,張云軒把杯中的咖啡一飲而盡,李易晗好看的嘴角上揚了起來,陰郁的雙眼難得的現(xiàn)出一絲明朗。
“現(xiàn)在我改變主意了——感覺她們對你還不錯。”
“她們當然對我不錯了。她們對我好不好跟你認不認識她們有什么關系……”
我嘟囔著,也試著去理他的邏輯——我一直都不是很能搞懂李易晗的思維方式。
我一把摟住李易晗的脖子,夾得緊緊的,笑到臉部僵硬。
“哥,我說你能不當著我的面這么明目張膽的示愛嗎?照這個速度下去,墻角遲早會被你挖了的。”
“你怕什么——反正她又聽不懂?!?p> 他雙手抱在胸前,又微微回過頭,像是要確認一般問道:“喂,陶然,你聽懂我剛才那話是什么意思了嗎?”
“什么?”
“看見了嗎——不在一個頻道上?!?p> 他聳了聳肩,有些泄氣的笑了笑。
我就是對他這條性情無語——總是破罐子破摔。
“她又不傻,你老這樣,我就不信她不會明白。”
“她要是不傻就不會是現(xiàn)在這個樣子了”——我硬生生把憋在心里的話再一次憋了回去,然后拿掉了張云軒搭在我脖子上的胳膊。
“挖個墻角又不會讓你少點什么,看把你急的——反正她又不會是我女朋友?!?p> 他拿下我的胳膊,說完就大步向前走了。
我聽著他那不加感情的話、看著他孤孤單單的背影,我的心底竟是一片悲涼,那是為他而生的悲涼——有那么一刻我覺得他有話要說,可是他卻生生的忍住了。
我緊緊拉起還低著頭沉思的陶然的手,快走幾步跟上了李易晗,我們三個倒不是很費力的便穿過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來到了我們的位置上。說實話,這還多虧了李易晗的高顏值——路人一看到他便如同見到偶像劇里的男主角一樣,或大呼小叫或匆匆停下腳步拍照,很快便閃出一條路來。
我在他身后笑著搖搖頭,過去我一度認為自己的魅力已經很大了,也夠受女生歡迎了,等我和李易晗相處后才真正明白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過去那種被兩三個小女生圍著轉的自我滿足感在李易晗每每一露面就被圍的水泄不通的氣場面前一下就蕩然無存了。況且,我的魅力只存在于那個學校,而李易晗不一樣,走到哪里都被人圍著是他的生活常態(tài)。
我沖李易晗咬耳朵,說“哥,你夠厲害的啊”。李易晗聽到后就只是稍稍抬了抬眉毛,他依舊單肩背著那個沉重的包,一臉冷漠的看著前方,身影好不帥氣的向前大步走著——這也是他孤獨的一種表現(xiàn)吧,雖然很多人在身旁,他卻一直置身事外,心里從來沒留下過任何一個人的影子。
剛到車座,李易晗就把背包往行李架上一扔,像是累壞了一樣癱坐在靠窗的位置上,他眼睛微閉,卻是在靜靜看著面前那兩個人的一舉一動。
很快車上的乘客就多了起來,李易晗身旁的位置也沒能空著,一個染著淡黃色頭發(fā)的女孩子大大咧咧的坐到了他身旁。她在看到李易晗的正臉后立刻有些放不開了,有些嬌羞的問李易晗能不能和他合張影。
我沒拒絕,因為我很清楚拒絕也沒用——這些一心想得到什么的人絕不會在你斷然拒絕他們后就放棄他們的追求的,他們總會想出各種辦法去達到那個目的——反正遲早要拍,那還不如我不痛快的答應。
我面無表情的看著鏡頭,她卻高興的比著剪刀手,那樣子就好像她已經是我的人了;她興奮的向我介紹著自己,似乎是我答應了她這一個請求后我就可以無條件的答應她剩下的所有請求一樣,我心里冷冷的發(fā)笑,我就是討厭女人的這種不要臉,而陶然就不會這樣……
我這樣想著,微微轉過頭看向偏著頭和張云軒無奈對視著的她,隨即又趕忙把頭轉向了窗外——就是因為她不這個樣子,所以她才從來不會喜歡上我……
我盯了一會兒冷淡的靠在位置上不發(fā)一言的李易晗和努力想引起他談話興趣的陌生女孩,頗感無力的靠到了張云軒肩上。我是多想勸那個女孩子少費點力氣,但我也很清楚大部分人都是不撞南墻不回頭的惡鬼——有句話怎么說來著“你是我義無反顧撞過的南墻,也是我黃粱夢后的空歡喜一場,但是我不后悔”——大概這個女孩也是這個樣子吧。
所以,我索性閉口不言,但我更清楚李易晗此刻并不好受——他不會讓一個陌生的女人坐在自己身邊太久,但他一貫冰冷的面容連他最后那點表示傷痛的表情也掩蓋住了……
“要是困了,你就先睡吧?!?p> 張云軒調整了一下坐姿,讓陶然靠的更舒服些,嘴邊溫暖的笑讓陶然覺得很安心,她點了三兩下頭便靠了上去。
李易晗抬眼盯著他們,半天才緩緩開口。
“你要是累了也可以睡,我看著就行。”
“你呢?”
張云軒偏著頭露齒一笑,李易晗卻皺了皺眉,單手撐起側臉,聲音不是冷漠,而是從未有過的平靜。
“我不用?!?p> 我愣了愣,看著他迷離的雙眼和略顯落寞的側影不再多說什么,輕輕攬著陶然的腰,斜靠在背椅和車廂形成的夾角處,微閉起了眼,我知道李易晗此時一定不好受——畢竟,這個位置以前是屬于他的。
身邊的女孩早因為我的冷淡不說話了,也因疲憊在座位上打起了瞌睡。
我盯著半靠在張云軒懷里熟睡的陶然和輕輕攬著她的張云軒,不由得攥緊了雙手——她的長發(fā)掩著半邊俏面,唇邊像過去一樣在睡時也是露出一對好看的梨渦,不算柔軟的身體輕輕靠著……
靠著的那個人再也不是我了,我苦澀的看著張云軒清澈溫柔的側臉——他的面孔即使在睡著時也不減半點溫情和陽光——眼前的畫面是那么搭調、那么和諧,我卻只想把它毀壞掉,對,毀壞掉!
這一刻,我想我的眼中一定不自覺得滿是冰寒了,冰寒的盯著張云軒,心底壓抑不住的在大喊——張云軒,你在的那個位置原本應該是我的!讓她靠在肩頭的人原本是我!
我不停地在心里大喊,放在桌子上緊握成拳的手不住的顫抖著,使勁按著的桌面微微晃了起來。
一段時間后我又忽的泄氣了,心里感覺那么無助、那么冷,就像被石頭在心里砸了一個大窟窿般,風呼呼的吹,不疼,卻滿是傷口——我有什么資格在這抱怨,她本來就不屬于我……
我看了看一旁低著頭睡著了的女孩,伸手將她輕輕攬了過來,讓她靠在我的肩上,然后便又無情的自嘲了起來——我又開始尋求慰藉了,什么時候,什么時候才能停止這種吸毒行為……但是,不這樣做的話,身體和心里都好空虛啊,畢竟我都習慣了,真的已經習慣了……
深夜沒有盡頭。
我不知道要怎么樣才能挨到天亮。
時間剛過五點我就再也閉不上眼了,旁邊的位置已經空了,就在不久之前那個女孩還依偎在我肩頭使勁拍著照——我清楚的知道她的一舉一動,但實在懶得睜眼便任她隨心所欲的去做了。
我欠了欠身,換了個姿勢,拿起桌上那個女孩兒留下的紙條。工整的字上認真的寫著她的名字和聯(lián)系方式,我想都沒想就把紙團了團扔進了垃圾袋中。
李易晗陰郁冰冷的雙眼在看到陶然熟睡的臉時明朗了許多。
她一直都是這么能睡,不管車多顛簸,她都可以一直美美的睡到到站,然后待我把她叫醒后才揉著朦朧的雙眼低著頭,傻傻的跟著我走,我常想如果哪一天我不在她身邊了,她該怎么辦——現(xiàn)在我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了,我也再也不用擔心這個問題了。
我的視線移向了輕輕摟著陶然的張云軒——一整夜他的姿勢從沒變過,想必肩膀一定很痛吧,看似輕柔的搭在她腰間的手實則是一直擔心著她,每每在她的身體晃動時便快速的用力摟緊——這一夜下來張云軒絕對也睡得不好。
李易晗笑了,笑的很淺。
張云軒動了動有些浮腫的眼睛,我忙把視線移向窗外,眼角卻牢牢注視著他。他稍稍捶了捶后背,肩膀因酸痛而皺了皺眉,但在看到靠在他肩上睡得很舒服、梨渦淺笑的陶然時立刻舒展開了眉頭,這一刻我心里的苦澀也在一點點散開——我曾經有多少次像他這樣看著她,然后露出笑,然后又有多少次想要吻她,吻她帶笑的梨渦卻又不得不克制的時刻,那些夜晚我都是受著怎樣的內心煎熬才一步步一點點熬過來的,這些就連我自己都無法說清——回過頭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過往儼然也成了一部血淚史。
“肩膀很痛吧?”
李易晗不回頭的不痛不癢的問,我看著他的側臉揚了揚嘴角。
“怎么,一夜沒睡?”
“我都已經習慣了,一時還改不了?!?p> 他的這句話很平淡,我的心里卻一片苦澀——眼前的這個男人到底有多喜歡自己肩上的這個人,她的一切對他來說就像毒品一樣,像毒品一樣難以戒掉,而他就是靠著她的慰藉才一步步撐到了現(xiàn)在,真不知道沒了她的他以后要怎么過活。
我看著他這副樣子只好放棄了這個話題,看著外面漸漸明朗的天空問:“什么時候能到?”
“八點。”
他一直保持著那個動作,看著外面不斷變換的景色——昨晚他就是這樣干坐了一夜吧。
“這輛火車很準時——不用管她,到站叫她就行了?!?p> 我愣怔了片刻——眼前的這個男人比我更熟悉她的一切,我心里是說不出的感覺,但我還是笑了,只是,那笑一定很難看。
“要不還是你把她叫醒吧?”
他像聽到笑話一樣看著我,勾起的嘴角五味雜陳。
“你是他男朋友。我已經沒有使用這個權利的必要了?!?p> 我不再說什么,就靜靜坐著,因為我知道李易晗此刻肯定更難受,畢竟舍棄已有的習慣是個既艱難又痛苦的過程。
接下來的兩個小時里我和他就只是沉默的坐著,看著太陽一點一點的升起。李易晗幾次看向我,嘴角動了動,似乎有話要對我說,但終究還是沒開口。
我忽然覺得肩膀一輕,便小心翼翼的偏轉過頭,看著陶然揉著惺忪的雙眼,長長的睫毛慢慢眨了眨,我不由得沖她微微笑了——看見她我就會感到很幸福。
“睡醒了?”
她點點頭,有點迷糊的看著窗外。
“還沒到嗎?”
“快了,還有十分鐘吧?!崩钜钻峡戳丝词謾C,站起了身“倒是可以提前去門口等著?!?p> “再等一會兒吧。”
我看著陶然一副沒精神的樣子無奈的沖李易晗撇了撇嘴,他側過身盯著她,眼里閃著笑意。
“能在到站前醒來也是第一次——是不是靠著他沒有靠著我舒服?”
他挑著嘴角。
我對他露骨的話已經沒太大感覺了,就只是無力的沖他笑了笑。
她隨著我站起了身,這也是她的習慣吧,畢竟每次醒來她都是什么也不問的就被我牽著慢慢走下車了,自己再慢慢清醒。
“還是走吧,一會兒大家都醒了就不好走了。”
“既然你這樣說我也就無所謂了?!?p> 張云軒聳聳肩也站起了身,將書包挎到肩上,我看他整理完畢便離開了,邁步向前,陶然在我身后默默的跟著,還是那種完全信任我、把自己的全部都放心的交給我的表現(xiàn)。
我看著兩人如詩般和諧的背影,心里很難抑制住不斷涌出的難受的滋味——明明我才是她的男朋友,她卻和另一個男人更親密,而另一個男人也比我更了解她的一切。我嫉妒李易晗,恨李易晗,可是我又不能去痛痛快快的揍他,也不能凜然的把陶然從他身邊搶過來,因為他不是敵人,因為他說他不可能成為她的男朋友,因為他說他只是想一直守護著她,所以我便失去了攻擊他的理由,我就只能將憤怒的火焰集聚在心里,這種感覺既憋屈又無力,如果李易晗是情敵,我還可以和他光明正大的對著干,可是他不是,他只是……只是她的朋友,對,只是她的朋友,青梅竹馬……
心中不斷上涌的壓抑慢慢侵蝕著我的神經,那種不強烈的窒息感讓我邁不開步子——也許,我才是局外人……
“喂,云軒,你還不走嗎?”
陶然清脆的聲音悠悠然飄來,將我一下拉回現(xiàn)實,不覺間我已經站在原地呆呆的看了他們很久,我望向很般配的兩人,然后擠出了笑,只希望這次的笑容不要太僵硬。
李易晗淡漠的目光也正掠過陶然的頭頂投向我,我快步向他們走去——我知道我對李易晗除了憎恨,更多的是嫉妒。
“你剛才怎么了?怎么突然就發(fā)起呆來了?”
陶然面對著我,明亮的眸子認真的盯著我的眼睛,似乎要看穿我一般。我稍稍偏起頭,沖她揚揚嘴角說“沒什么”,她很不滿意似的皺了皺眉,但還是不打算追究的放棄了,輕輕向我一側身,緊靠著我。
我一直雙手插著褲兜冷靜的看著窗外呼嘯而過的綠色,眼角終究是不自主的瞥著兩個人——都過去一個多月了,我還是習慣不了視線里沒有她的影子,還是……
還有,從什么時候開始,你對他的稱呼都變了……
我到底在難過什么,明明是永遠不可能得到的東西,明明早就知道她是要離開的人,可我到底還在奢望什么?又在期待什么?稱呼,稱呼以后還會變的……不接受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