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兮公子!”這時,座屏后方現(xiàn)出方才在大道上替伯兮撐葉簦的小少年,恭敬禮畢,對著伯兮細聲說道:“莊主已知竹芷姑娘來了,吩咐我前來與伯兮公子說,他老人家此時不便相見,望公子盡心招待,也煩請竹芷姑娘多多諒解?!闭f完,又恭敬地向竹芷一輯。
“你且去回莊主,讓他盡管放心,伯兮會照顧好竹芷師妹的,且竹芷師妹不是外人,不會見怪的。”因一路與子容和竹芷相知相熟了,所以伯兮自然了解他二人皆都不是處處計較的人,便也替竹芷回道。身旁的竹芷淡笑著點點頭,表示認同,那小少年這才依禮退回座屏后方。
“為何不見歲英師兄?”一路過來,除了伯兮及方才那小少年,整個云莊竟未見一人出現(xiàn)。
“探到趙國境內(nèi)有惡妖出沒,歲英師兄帶著一眾弟子昨日便下山,連小師弟祝鳴也去了,只留我和幾位剛?cè)肭f的子弟照看著,竟不想你今日就來了?!辈庹f道。
“子容在哪?先帶我去看他罷?!敝褴泣c點頭,繼續(xù)問道。
“哦,因你和子容是冥師叔的弟子,師父就想著,你們定也與冥師叔一樣,不喜約束,便讓我們將冥師叔先前住過的庭院打掃出來給你們住下,故而,并不在這處,你隨我來。”伯兮說完,復(fù)又領(lǐng)著竹芷出了庭院大門,穿過一條林蔭小道,便出現(xiàn)一處安靜的小庭院,院內(nèi)墻角之下種著一叢木瓜,堅硬瓜果散發(fā)出的清新香氣彌漫了整院。一座小堂屋座落在他們面前,走進堂內(nèi),陳設(shè)簡單,東西面各隔著居室。
“十六年前,師父就是住在這里,倒像他的脾性?!笨粗杂行┛帐幍奶梦?,竹芷心道。
“子容在里面。”伯兮看向東面居室,對竹芷小聲說道。
“多謝?!敝褴凭従徖_緊閉的門,室內(nèi)簡潔明亮,寬大的豎條窗下立著一張紅漆案桌,桌上放有一盞云紋燈架和一面斜立的大銅鏡。橫攤的床榻四周,藍色帳紗垂下,子容靜靜地躺于床榻之上。
“子容,竹芷師妹來了?!边@時,伯兮率先坐到子容的榻前,將熟睡的子容輕聲喚醒。
“芷兒?芷兒,你終于回來了?!弊尤萏а垡姷街褴?,隨即高興地坐起身,一頭散發(fā)披在身后,虛弱地向竹芷笑道。
“子容?!笨吹较萘艘蝗Χ@得憔悴的子容,竹芷心下有些難過和愧疚,故而,依舊只是佇立在門外。
“你們許久不見,好好聊聊,我去拿些茶點過來?!辈饪闯鲋褴频牟贿m,急忙借故離去。
“你身體如何了?”待到伯兮走出去,竹芷才來到子容榻前,關(guān)心問道??磥?,南霂給的神藥,即使是慢慢恢復(fù),也給了子容不少的沖擊,否則,也不會這般憔悴。
“我很好,今早還在院內(nèi)走了幾圈呢?!弊尤菘粗褴菩α诵?,隨后又瞥見她手中的星鬼劍,轉(zhuǎn)而臉色黯淡,繼續(xù)無奈地說道:“你又犯執(zhí)拗了,我一醒來就聽伯兮師兄說你獨自一人去追那山犭軍,便擔心得不行,你難道忘記師父的叮囑了?”
“我并非獨自去的,有南霂陪著我?!敝褴茰\笑一聲,急忙向子容解釋道。
“南霂掌執(zhí)?可是歲英師兄回來后說.....”子容一陣驚訝,又不解地問道。
“他并不知曉,總之我沒事了?!蔽创尤輪柾?,竹芷淡淡笑道,隨之又繼續(xù)說道:“但此事你得保密,不能讓云莊的人知道?!?p> “恩,放心?!弊尤蔹c點頭,猶豫了片刻,才小聲問道:“芷兒,總覺得你一直在防著燕山云莊,可我看伯兮師兄對我們都是真心真意的,歲英師兄雖還不太相熟,但這些時日,對我也算照顧有加?!?p> “并沒有刻意防,只不過自從來到這燕北,我便總是不安,覺得諸事復(fù)雜,所以我們今后要格外小心。”竹芷若有所思地輕聲說道。
“哎,如今更加思念赤云谷了,也不知道師父和迷榖爺爺過得怎么樣?”聽竹芷說完,子容也滿面愁容地嘆道。
“他們很好,放心罷。”竹芷淡淡說道。
“你如何知道?”子容吃驚地看向竹芷,隨后又眼有深意地笑道:“南霂掌執(zhí)?”
“星鬼劍,還與你了?!敝褴坡燥@羞澀,避開子容的笑言,將手中的黑色長劍遞到他面前。
“實沒想到,我受傷了,它倒還能繼續(xù)立功助殺山犭軍。”子容接過星鬼劍,生平第一次愛惜地輕撫手中的長劍,自豪地笑了笑。
“我替你編發(fā)罷?!笨粗尤菽穷^黑發(fā)這般無力地披散下來,更顯得他無精打采,竹芷遂起身說道。
“好啊,你不在,都無人替我編,整日披散著,我悶熱得很呢。”子容一聽,高興地笑道。
“那為何不告知伯兮師兄?”竹芷說著,便扶起子容來到銅鏡前。
“他們不興編發(fā),我也不好為難他。”子容邊說著邊跪坐于銅鏡前的席墊之上。
竹芷未再言語,只拿起銅鏡旁的一把木梳,輕輕為子容梳發(fā),因從小師娘讓他們用谷汁沐發(fā),再用熬制的桂花膏澤發(fā)。故而,及腰的長發(fā)黑澤柔軟,只是因長期編發(fā)的緣由,子容頂頭上的黑發(fā)微微有些曲卷。梳順后,竹芷放下木梳,一雙手指輕輕勾起他額前的小撮黑發(fā),由前往后編至頭頂,再繼續(xù)將尾部發(fā)線也編出條細小長辮,如此反復(fù)。
“芷兒,可有見到洵崖師伯?”這時,子容突然開口問道。
“師伯因病不便出來,尚未見到。”竹芷淡淡回道。
“自來到這云莊,我也總覺得哪里都怪,許是南北差異過大,還不太適應(yīng)罷?!边^了半晌,子容又緩緩感嘆道。
竹芷未言語,只是依舊默默地忙于手中的編發(fā),沒多久,編好的眾多小辮被高束在頭頂,腦后的一半黑發(fā)則任由垂散下來,看著銅鏡里的子容,她淺笑說道:“好了?!?p> 被打斷思緒的子容,也抬眼瞧了瞧此刻銅鏡中的自己,雖消瘦,但又回到了那個豐神俊朗的少年模樣,心情也隨之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