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信?”途百川聞言心頭一緊,卻是不明用意。
“求人不如靠己,想來沐陽河中必有我迢瀚蓬船,且就近招來渡河!”迢安說道。
途百川立刻點頭,轉(zhuǎn)頭,便向后面輿車快步跑去,但沒等跑出多遠,便又折返回來。
原來,迢瀚令信共有六種,又按日夜分為兩類,日間用煙,夜間用焰,再按事態(tài)輕重緩急各分三類,分別為黃色、橘色與赤色。途百川心有不明,于是匆匆返回,硬著頭皮問道:“侯爺,我們此時要用哪種令信,還請示下!”
迢安余怒未消,急道:“眼下又非征戰(zhàn)搏命,自然只要黃色令信便好,這還用問?”
“是”途百川急忙飛奔而去。
不一時,一道明黃焰火拖著長長尾焰,劃破夜色,騰空而起,越過山巔之后繼續(xù)直行向上,直到極高之時,方才砰得一聲爆裂開來,宛如一樹花火,將天際一隅照得通明。這等璀璨奪目,百里之內(nèi)盡皆能夠看見。
不知是這焰火令信激怒了對岸守軍,抑或驚擾了他們的美夢,焰火剛剛落盡不久,對岸立有一簇白光閃耀而起,接著又有呼喊之聲傳來。
先是幾句呼喝阻擋,接著便有打斗呼痛之聲陸續(xù)傳來,不消片刻,對岸已然只余唯唯諾諾之聲,接著便有數(shù)盞燈火陸續(xù)亮起。
變故突然,車安候?qū)⒛抗馊煌蹲⒍蓸蚰穷^,只是濃霧漫天,除了燈光掩映之下,能夠面前看出幾個來回飛奔的影綽輪廓之外,便再也看不清半點其他東西。
突然,吱吱嘎嘎的聲響突然從下游對岸傳來,似是有人正在踩動水壩機關(guān)!
隨著咔吧一聲傳來,下游水壩似乎已被徹底鎖上。
河谷之中,嘩嘩水流之聲隨之漸漸消褪,團團水霧卻被漸漸從河谷中逼得翻涌上來。
半個時辰不到,河谷水面已然抬升上來,一排連成一串的渡船頂著數(shù)十塊木板隨之飄浮上來,咔吧對接之聲開始從對岸響起。
聲音漸近,人影攢動,車安候不由謹慎心起,轉(zhuǎn)而退下棧道,不動聲色得在旁觀瞧。
過不多時,七八個人影從濃霧中現(xiàn)出身來,這些人此時各持大錘,彎著身子,每走幾步,便猛地向下敲擊幾下,似是正在對接木板、鎖死榫卯。
從身形衣著看來,這些人便是守橋的熾谷兵士無疑了,只是為了前面呼喊不應(yīng),而今卻又來了?車安候心中驚奇不由更甚三分。
待到浮橋堪堪接上這頭棧橋,一個身裹鴉青長袍的矮胖身影已被一腳踹飛過來,踉踉蹌蹌,一頭栽倒在地,但不等那個身影重新站直,一支瑩白爍亮的根杖卻又赫然壓上那人頭頂。
只見那個影子在杖下漸漸彎折,俯身,跪下,趴倒在地,同時體型越來越小,身軀越變越薄,最后卻又猛然膨脹,將長袍鼓成一個大大的氣囊,猛然翻轉(zhuǎn),向后疾飛,沖著手持根杖之人撲去!
就在這時,根杖頂端突然發(fā)出一抹刺眼白光,向前一刺,一攪一揮之間,那團氣囊已被吸癟,長袍漸變漸薄,一具人形骷髏頓時顯出輪廓,只是袍中似有一個圓滾滾的物什約莫拳頭大小,正自左突右沖,將鴉袍撐得此起彼伏,看似想要逃逸而出!
這時,根杖倏然抽回,隨即橫掃而出,方向直指那個圓滾滾的物什,但似乎略略偏了幾寸,只將鴉袍擊得稀碎,更有無數(shù)斷骨干肉紛紛散落下來,但一道絳紫暗光從中疾射而出,一頭扎入深深河谷之中,飛逝不見了!
這時,根杖方才緩緩縮回,濃霧中卻又轉(zhuǎn)出一個修長的身影來。
此時夜色暗昧,又有濃霧籠罩,難以看得分明,但不知為何此時車安候忐忑盡褪,躊躇不再,反而不由自主的迎上前去。
待到走得近些,迢安已然看得清楚,臉上頓時浮出喜色。
只見來人身形瘦高,一襲長可及地的瑩白斗篷拖在身后,寬袖博帶,形容瀟灑,一頭銀發(fā)飄逸飛落,面龐矍鑠清雋,雖老而不衰,長須飛揚,非凡若仙!
車安候已然搶前幾步,躬下身去,口中肅然道:“不知西儺元耆來此,未能遠迎,還望恕罪!”
那人卻不還禮,反而趨身向前,兩只猿臂輕輕一展,已將車安候穩(wěn)穩(wěn)托起,溫言道:“一別經(jīng)年,車安候雄健不改,風采依舊,幸甚幸甚!”
“元耆謬贊,迢安慚愧!”寒暄一畢,車安候立刻回頭喚道:“遠兒,這位便是西儺元耆,還不快來見禮!”
乍聽西儺之名,迢遠頓時目露驚喜之色,只因四域元耆雖然深居簡出,世人少見,威名卻是如雷貫耳,婦孺皆知,而這西儺便是四域元耆之一!
故老相傳,四域元耆不知其春秋幾何,卻均是耄耋老者模樣,乃是上代人族遺存圣賢,平日或隱或現(xiàn),行蹤不定,雖為八國之主奉若神明,卻不過問各國榮辱紛爭,只是偶爾現(xiàn)身,為各國之民祈福祭祀,占兇卜吉,抑或融通天人,消病弭災(zāi)。
四域元耆各有擅長,雖游走不定,卻也有常見之地,于是也被稱為南巫、北卜、東牧與這眼前的西儺。
上次蜂孽大戰(zhàn)之時,四域元耆更是居功至偉,不但合力誘迫蜂孽誤入斷魂洞中,遲滯蜂孽肆虐人間,更襄助人帝澄昭達成人羽之盟,從而戰(zhàn)敗蜂孽大軍,護佑人族根脈不絕。
只是那場大戰(zhàn)之后,四域元耆已然遠遁山野,避世隱行,愈加神秘起來!
雖然不曾謀面,但四耆大名迢安早已不知聽過多少次,聞聽伯父呼喚,迢遠立時搶上,躬身行了個大禮,口中說道:“在下迢瀚國公子遠,今日得識西儺尊顏,幸何至哉!”
不知為何,西儺此時竟然充耳不聞,眼睛卻是直勾勾看向一旁同來的阿瓜。
迢遠正自躬身,不敢抬頭,只道西儺上了年歲,耳目不聰,于是只得提高聲音,再次說道:“晚輩迢遠,這廂給元耆施禮了!”
聲音洪亮,西儺終于醒過神來,訕訕一笑,忙伸手將迢遠攙起,說道:“原來是迢瀚國的公子,今日一見,果然所傳不謬,一派儀表堂堂,頗有乃父當年風范,年少英雄,大有可期,可喜可賀!”
這幾句話雖然說得客氣,但聽來卻有些許敷衍之意,而且說完之后,西儺又將目光轉(zhuǎn)回阿瓜去了。
迢安見此,先是心頭一愕,接著便有一抹不易覺察的笑意浮上面龐。
阿瓜卻是渾然不覺,訥訥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