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父債子還

　　話中的曲折，聽得隨意難掩怒火，忍著一掌拍死她的沖動，咬牙切齒地喝令：“你少給我打啞謎，有什么話就直說，何必遮遮掩掩？”

　　小窈聞聲望向那個滿臉殺氣的少年，忽然笑道：“千夫人是個貞烈不屈，眼里揉不得沙子的女人，又天賦異稟，年少時便有許多英年俊才傾慕。家主自然也是其中之一?！?p>　　“可惜啊……千夫人不喜歡家主，提親一事便不了了之了。后來，千家覆滅，整個碧云城能與嵐坡城呂家相抗衡的，只有隨家。隨家主自然不可能放棄這千載難逢的機(jī)會，不僅提了親，還讓千夫人居于正位，甜言蜜語不斷，千夫人這才點(diǎn)頭答應(yīng)?！?p>　　聽到這里，隨意就算再糊涂也明白了幾分。

　　隨家主娶千夫人，多半是因?yàn)閻鄱坏茫鞣项^罷了。

　　小窈忽然又嘆道：“這男人啊，大多喜歡的都是那種嬌柔依人的，家主也不例外，時間久了，便看不慣千夫人的清高，再加上當(dāng)時千夫人天賦傲人，不輸男兒，不論是城中，還是隨府上下都流傳起了戲謔之言?！?p>　　“家主何等愛尊嚴(yán)面子，豈能容忍被女子壓一頭？便叫千夫人好生養(yǎng)胎，不必再管府中的事務(wù)，這才令那些流言淡去。家主以為，沒了做主母的權(quán)利，千夫人的性子便會柔和許多，誰知與從前一般無二，每夜晚歸都會被千夫人盤問一番?！?p>　　“結(jié)果說了謊，隔日便被千夫人查了出來，才發(fā)現(xiàn)家主的癡情是假，一連幾日留戀煙花之地才是真。怒得千夫人險些滑胎，若不是大夫好言相勸，千夫人啊……怕是熬不到生產(chǎn)那日了?！?p>　　小窈臉上嘲諷的笑意無異是催化怒火的猛藥。

　　隨意袖下的拳頭握得咯吱響，正在極力隱忍怒意，用微顫的聲音問：“后來呢？”

　　“后來……”

　　小窈回想了一下，“后來家主實(shí)在是忍受不了千夫人的管制，便背棄了一世一雙人的誓言，徹底不顧千夫人還有孕在身，時常赴宴，這才結(jié)識了我們家主子?！?p>　　“兩人的緋聞傳得滿城都是，千夫人徹底成了所有人的笑柄，氣急攻心便吐了血，導(dǎo)致胎象不穩(wěn)，只能臥床靜心養(yǎng)胎。可這靜心二字說來容易，最后還不是被家主氣得早產(chǎn)？”

　　“早產(chǎn)??？”

　　隨意呼吸猛地一滯，想也沒想便反駁道：“不可能！奶娘明明說我是足月出生的！”

　　說完，便見小窈用同情的目光注視著自己，故作悲憫地?fù)u頭嘆息：“大公子怎么如此天真？此事若叫你知曉了，必定會對家主懷恨在心。試問，家主會留一個時刻對他抱著怨恨之心的幼子在身邊嗎？”

　　“為了讓你能在隨府安康長大，奶娘只能騙你是足月生的。只可惜這老東西心眼也忒多，非要幫著你與我們二公子爭寵，活該死無全尸啊……”

　　那鄙夷的笑容還未延續(xù)多久，隨意便上前掐住對方的脖頸，怒不可遏地斥道：“住口！奶娘豈是你這賤婢能夠辱沒的??？”

　　力道之大，幾乎快要叫小窈斷氣。

　　但想到某人囑咐的話，她便強(qiáng)忍窒息的痛苦，掙扎著繼續(xù)說：“大……公子，你可知……就算是這樣，家主也，也沒有要放過千夫人的意思！”

　　果然不出她所料，這話說完，脖頸的力道便松了許多。

　　她看著怒意與無措在少年臉上交織，忽然笑了，笑得很是猖狂：“千夫人生下你沒多久，家主便聽信了旁人的讒言，以為女子生子必會轉(zhuǎn)性，一時又垂涎起千夫人的美色，卻又怕千夫人不愿，便在水里下了藥，誰知中招的……是他自己！”

　　“最可笑的是，家主竟將路過的一個丫鬟當(dāng)成了千夫人，聽說二人的動靜生生將千夫人驚醒，開門便目睹了那樣一幕！千夫人受不得羞辱，用所剩無幾的靈力將家主拍醒，質(zhì)問家主緣何如此羞辱她?！?p>　　“家主的性子大家有目共睹，出了這樣的丑事，又被千夫人咄咄逼問，一氣之下便回了嘴，說道：‘你這刁蠻妒婦，救你于水火之中已是仁至義盡，更何況男子三妻四妾本就是天經(jīng)地義，憑什么要我為你守身？早知今日，就不該迎你入門！’”

　　“千夫人被這般顛倒黑白的羞辱，最終心灰意冷，再加上早產(chǎn)元?dú)獯髠峙惫バ?，?dāng)場吐血暴斃！血灑在白衣上，嚇壞了不少人，家主也因此一連做了十幾日的噩夢?！?p>　　故事說到這里，少年的手再也無力攥住她的脖頸。

　　小窈連忙往后躲去，躲到一個自認(rèn)為安全的地方，得意地看著被激怒到極點(diǎn)的少年，大笑道：“也多虧千夫人這貞烈的性子，死后沒多久，我們夫人便被家主迎娶進(jìn)門。為了夫人，家主還特意修繕了一座閣樓，二人日夜在閣中以茶代酒，歌舞歡笑不止，沒過多久便有了二……”

　　高傲的笑聲截然而止！

　　只見一滴血沿著嘴角滲了出來，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滑落，滴在衣裙上，綻放出刺眼的血花。

　　“所以……”

　　隨意揚(yáng)起一抹嗜血的冷笑，看著被自己一劍穿心的少女，一字一句地說：“父債子還，隨子瑜才會遭報(bào)應(yīng)，日日受元神損傷之苦！”

　　語畢。

　　驚寒劍從被寒氣凍得僵直的血軀中抽出。

　　輕輕一甩，仍舊是一塵不染的模樣，絲毫血腥都沒沾上。

　　而死不瞑目的小窈被凍成冰雕后，便被驚寒劍回鞘的劍氣震碎，一絲痕跡都不曾留下。

　　藍(lán)衣少年漠然地睥睨著地上的血跡，許久，才無聲地收回目光，提劍離開前堂。

　　此時。

　　后花園內(nèi)。

　　隨父正絞盡腦汁地下棋，不知怎么的，總覺得今日的隨子瑜與以往有些不同。

　　每個棋子都下得咄咄逼人，鋒芒畢露。

　　將他的活路堵得死死的。

　　扶額沉思了半天都下不去手，心中本就煩躁極了，卻還被對方溫聲催促：“父親，您若是再不下……茶就要涼了?！?p>　　“這……”

　　隨父看著滿盤的黑棋，欲言又止了好半天，終于嘆息道：“罷了罷了，為父認(rèn)……”

　　最后一個‘輸’字還未說出，便聽見有下人在院外喧嘩：“大公子，家主正與二公子下棋呢，您要不等小的通報(bào)一聲再……”

　　話還未說完，一個暴躁的怒喝聲便不管不顧地從院門口傳來：“隨子瑜！你給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