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嗤?!鄙倥Φ脕y顫,“水靈你是發(fā)什么瘋,難不成讓表哥去和親么,哈哈哈。”
水靈覺得此時天色都是昏暗的,公主你就長點(diǎn)心吧,表少爺去和親……真能想得出來。
難不成把表少爺塞回勤王妃肚子里再重生一遍?變成個女子?涂著蔻丹,翹著蘭花指?嗚嚕嚕,想什么呢……
“表少爺可不一定和親,可是您想想,如月國就不能和親么?”
“什么!”少女聲音尖利,反應(yīng)一陣后,那雙凌厲大眼睛剜著小宮女,“……再給本宮……說一遍……”話音已經(jīng)有了顫抖。
小宮女頭扎地更低。這宮中誰人不知公主對六王爺?shù)囊环囊猓鯛斚胍?,哪怕是公主的心,公主都會心甘情愿地把心挖出來,趁著熱乎給捧過去。
正因?yàn)槿绱?,整個宮中,瞞著的,只有她家公主殿下了!要是公主急了……宮里豈不是要炸翻天,鬧騰出個大窟窿,就算女媧娘娘的補(bǔ)天石,都是補(bǔ)不上的!
“奴婢……奴婢說,與小王爺有關(guān)。”
“不行!”殷佳思下意識否決,一個勁搖頭,不肯接受現(xiàn)實(shí)。
“本宮,本宮去問母妃!”少女抿著唇,提起裙子,跑的吃力。
“公主……您注意儀態(tài)啊!”水靈急得跺腳,這還是得了娘娘吩咐,提前告訴公主的,要是宮宴上沒有一點(diǎn)準(zhǔn)備,生生知道了,不就糟了……
———————————————————
“我右眼一直跳,說不定有什么變故,你萬事小心一點(diǎn)。”許靖在未央宮臺階前喋喋不休、反復(fù)叮嚀。
“有塵水在,操心什么?!币竽貉┯X得許靖就是皇帝不急太監(jiān)急。不過還是很受用他未雨綢繆的心思。
許靖不安用手按了按突突跳的右眼皮,但愿一切順利,萬事安好吧。
“表哥!”一聲略帶驚喜的溫軟歡呼。
許靖還未回頭,臉色先黑一半。
果然怕麻煩來麻煩,這不,那一身嬌艷的紅粉瘟神來了。
殷佳思原本一臉慍怒煙消云散,統(tǒng)統(tǒng)化為柔情,三步并作兩步,上前。
擠開許靖,挎起殷暮雪的手臂,見許靖沒眼力見地杵著,眼睛涼涼地掃了掃,眉毛挑地老高。
“這不是那個?那個許太醫(yī)?說過多少遍,有本宮在,你退下就行了?!毖劬ο電A死許靖這個不起眼的大燈籠。
許靖偏偏想礙事到底了,擺出一份虛假笑臉,謙卑拱手,“勤王妃親自叮嚀,不敢不從?!?p> 勤王妃是個厲害的,是出了名的伶齒夫人,更是有名的護(hù)犢子。
皇后都要禮讓三分,更不必說殷佳思這個貴妃的女兒。
果然,少女臉色古怪,貌似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觸電似的放開殷暮雪的臂膀,皮笑肉不笑,“太醫(yī)真是有心了!”“有心了”幾個字咬得極為重,幾乎是從牙縫中迸出來。
“公主玩笑話?!痹S靖不慌不忙打著哈哈,除了殷暮雪這尊大神,他許靖認(rèn)為還沒有怕過哪個祖宗!尤其是這個常常對他橫挑鼻子,豎挑眼睛的庶出公主。
小孩子就是被驕慣的,扔去江湖,能活過半天,不,一個時辰,都算這小丫頭厲害的。
“表哥~”少女咬唇,滿面委屈,不想跟這個難纏的太醫(yī)多做糾纏。
想到了貼身侍女一席話,抬眸“扭捏”看了眼殷暮雪,
“聽說,表哥要娶妃了……”尾音夾雜著失落,說出的,是讓她心底不甘卻僥幸考證的。
“思思說的是?!币竽貉\笑云淡點(diǎn)頭,眸光中滿滿是幸福的憧憬,仿若思春少年。
許靖早看慣殷暮雪的演技,這小子背地里黑著呢,這不,高手上線了,佩服佩服,戲精大神理應(yīng)膜拜。
“真的……真的么……”殷佳思假意牽強(qiáng)擠出笑臉,“那……真是替表哥開心了,表哥這下……也能有自己的封府了?!鼻鞍刖湔f的是敷衍,后半句是事實(shí),其中客套半真半假,只有心中自己曉得了。
“還未向母妃問安,思思……先告退了。”殷佳思不等回復(fù)拽著裙角走得飛快,生怕晚了一些,眼淚流出來。
“喂,人走了?!笨粗鵂N若星空眸色的某人,許靖撇嘴提醒。
“我不瞎。”殷暮雪偏生什么事都是一副正經(jīng)脫塵的樣子,嘴里吐出的話卻噎得人頭大。
……你快給老子滾進(jìn)去吧。許靖睨了咱高傲的副座,轉(zhuǎn)過身去,不再看他。
你愛咋地咋地,老子才懶得管你。
不再瞥一眼許靖,殷暮雪撣撣衣袖,向人群走去,平穩(wěn)著呼吸,云靴輕輕踩上了象白的臺階……
——————————————————————————未央宮高臺
青磚紅瓦,甚好風(fēng)景。
風(fēng)臺上,紅衣飄搖。平日里飛揚(yáng)飄逸的烏發(fā)此時被檀木簪所束縛,不余一絲一縷。
側(cè)面光影望去,該人額下半面曲線柔和,勿敢用花語描臨。
今日風(fēng)光無限,只是風(fēng)略微大了些?;疸y塵水縮了縮發(fā)涼的手指,面色發(fā)白,這樣想著。
位于下一層青階的女子仰頭,盯著模糊不清不遠(yuǎn)處的某人,目光發(fā)澀。
天天真不曉得這個龍?zhí)靽募一镌趺聪氲模裉齑蠛玫奶鞖?,不好好逛風(fēng)景,竟然跑到清冷風(fēng)大的臺閣,難道是腦袋抽筋打結(jié)了?
自己還要時時提心吊膽,生怕這家伙一想不開就跳下去。若不是……她才不要管這個從來不在意她的臭家伙。
許是嫌棄風(fēng)大,楊童童裹著披風(fēng),思量了些許,提著裙擺跑上臺階。
“喂,怎么沒看到姑奶奶我???”小小的手在男子眼前晃了晃。
火銀塵水垂下目光,他在這里少說有了一個時辰。臺閣風(fēng)大,陰涼,他一個男兒,血?dú)夥絼?,自是不怕的。她雖是半個時辰前來的,可女孩子本就體寒,窮追不舍,又何必呢……
這樣活生生的、跳脫的一個人,除非是患了眼疾,他又怎會不見得……
“來了?”語氣中向來的輕柔。目光緩緩上抬,落在少女有些發(fā)燙的面頰,輕抿唇笑了。
“你,火銀塵水,你又故意的!”
“就是故意的,怎樣?”嘴角彎彎,略有些調(diào)戲嘲弄。
“沒……沒事?!迸涌粗媲袄w塵男子,心下漏了一拍,揪著袖子,覺得面色發(fā)熱。什么事都風(fēng)云作罷。
“你……你就不能好好說話?!鄙倥吐暱棺h,看著未央宮下光影,余光偷瞄男子表情。
“是你自己聽不懂話罷了。”語氣還是一貫地輕嘲和淡漠。
“行了行了,你好看,你說得對?!鄙倥讌f(xié),繼而笑眼彎彎。
什么叫他好看,他說得對……他好看本就是不爭的事實(shí)啊,哈哈,這也不算謬贊,他承認(rèn)得。
還有啊,這孩子,不就知道了這個事實(shí)么,又傻笑什么……火銀塵水不懂楊童童少女的世界,有些無奈上揚(yáng)了眉頭。
楊童童當(dāng)然是高興的,前幾天還躲著她,若是實(shí)在躲閃不及,見面張口閉口一個個“公主”,“公主何必”之類云云,至少現(xiàn)在不再“公主,公主”地刻意疏遠(yuǎn)了。
想來她還是對了他的胃口,如此光景,她以后追求自己幸福的日子前景可觀啊。
心中自然美滋滋,感慨萬千。
“今日宮宴,你不去與別人一齊,在這里吹什么風(fēng)?”少女甚是不解啊,只覺得這家伙風(fēng)情全無,真是可惜了那張英氣的臉。
“不可語。”火銀塵水目光飄渺,觀賞不盡高閣樓臺,諱莫如深。
又是這副“死氣沉沉”的樣子,難道真不當(dāng)自己作一個少年郎么?楊童童真是搞不懂火銀塵水的世界。
不是正好,都不甚了解雙方心思。
火銀塵水心底亦是無言,吹風(fēng)?何來吹風(fēng),是觀心啊……若他是吹風(fēng),那她又算作做什么?
楊童童可不想再次尷尬了局面,于是試圖轉(zhuǎn)移一些話題。
“那個,聽說這次宮宴,會有如月使者來朝。”
“那又如何?”火銀塵水話外意是,這也沒什么稀奇的,他來殷星多年,以旁觀姿態(tài)見使臣的次數(shù)多了,再說,他本就算是使臣,是真沒什么可提起他的興趣的。
“……你怎么這么難伺候?。 睏钔逯?xì)腰,不滿瞟著火銀塵水,真真的攪亂了她準(zhǔn)備好的一腔詩情畫意,好氣啊。
“公主該回了?!?p> “……”火銀塵水你是不是有毛病……還是腦袋缺弦,姑奶奶在這等半天,顛顛地跑來跑去,卻熱臉貼你的……豈有此理!
“別別別。”楊童童雖然心里一百個不高興,嘴上還是服軟的。
“回去吧!”清冷聲音再次重復(fù),卻是轉(zhuǎn)了身,經(jīng)過了女子身邊。
誒?你也回去?少女欣喜追上去,“你不看風(fēng)景了?”
“我何時看過風(fēng)景?!?p> ……你個口非心非的臭雞蛋!爛菜葉!不過仍是陪上盈盈笑臉。
當(dāng)然是,回去了……塵水柔唇似新桃花瓣,斜翹起來。
那高臺風(fēng)大,女孩子,吹久了風(fēng),不好。畢竟,那人,也是女子……想著那人,塵水含笑,自己對女子,本就有憐愛之心;他還知,那人,對年少女子亦有憐愛之心。
默默跟在火銀塵水身后,楊童童才不想用無言來度過這難得的二人空間。
“那你說說,你到底在樓上看什么?”知道這個悶葫蘆懶得吐出別的話來,楊童童只是單純想跟他搭個話,讓自己舒心。
火銀塵水思度少女不達(dá)目的不罷休的勁頭。若是自己以剛剛的回答答復(fù)她,怕又是要重復(fù)這些無趣的字句,帶著些敷衍,吐出一個字:“花。”
顯然沒想到是這個回答,少女頓在臺階上,哪有男子愛花的,不都常言女子愛花的么?真是個怪人!
繼而追問道:“什么花?”
男子與清風(fēng)同,衣袂翩飛,神態(tài)悠然,聽了腳步也是一頓。略有沉吟:“木棉。”
“木棉?那是什么玩意?”聽所未聽,聞所未聞。楊童童繼續(xù)發(fā)掘她的挖掘精神,好學(xué)發(fā)問。
“花?!被疸y塵水又留下清寒一字。
楊童童:……當(dāng)然是花,廢話,難不成還是破石頭、爛白菜啊!在她腦中,實(shí)在想不出更貶義的物件了。
不過她怎么會輕易放棄,“我是問,什么花?!笨粗鴿u行漸遠(yuǎn)的背影,楊童童呼喊。
“問。”步履飄飛,又吐出“寶貴的”一字,片刻甩下這個跟屁蟲。
“誒,你這個人!什么態(tài)度!你個怪人!”少女又氣著了,捂著腹部彎腰喘氣,竟然敢說她“笨”,還是這副高深的樣子!既然你這么清高,去彈一首高山流水好了!與你相處怎么就這么難??!但是,她可不是輕易放棄的人!
不是有句話說:螳螂捕蟬,黃雀在后?;疸y塵水!我管你捕沒捕蟬,你這個螳螂,本黃雀是捕定了!休要逃脫!哼哼,你日后就等著姑奶奶我的天羅地網(wǎng)吧!
風(fēng)送來少女輕微話音,男子眼尾微挑了下,怪人么?好,他倒也算得上個怪人。
他不冷不淡表態(tài),誰人不識他心意?他是不在乎,未從在意啊。只是直接挑明,那樣對待一個姑娘家太過粗魯,還有,也因,此她與彼她一樣生為女子,同為弱水,讓他生出相同又似乎不同的憐意。
她是公主,他是質(zhì)子。他又有何能耐?能耐她何?。坑帜苣魏??只能徒生無奈罷了。
這世間什么都可碰得,唯單“情”字,是萬古毒窟,碰不得。倘若碰得了,也絕不能將就!這,就是他的態(tài)度!
她,不該為他之人;再者,他亦不奪他人之物。
剛剛,那臺閣下的,哪單一人?隱藏于臺柱側(cè)的竹紋黑袍,那,才該是這傻姑娘的良人。
這傻姑娘,除了上面他執(zhí)著的她是一個女兒的原因,讓他特殊關(guān)照;還有一層特殊的、與他本質(zhì)相同的。否則,宮中年少女子,他難道皆因相同緣故照料么?
是因?yàn)榘?,他與她有著相同的寄人籬下經(jīng)歷,這種經(jīng)歷,一般人,呵呵,又怎么會了解。想罷,嘴角又勾起了嘲弄的笑容。就是這樣,倘若不是這般,他對她本該像對待旁人一樣的冰封千里。
陳歸,這傻姑娘不錯,你小子,有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