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溫家

　　陳智收起手機，抱著雙臂看著面前的老人。

　　“溫老先生，您覺得現(xiàn)在還有必要談下去嗎。在剛剛的3個小時里面我已經給你羅列了我不會回溫家的種種原因，如果您一個都沒有聽進去的話，那我也只能說聲抱歉了?！?p>　　溫建國氣得只想拿起手中的熱咖啡潑過去，但終究還是忍住了，好不容易平復情緒，這才開口道：“我承認，當年的事情是我做得不對，但是這么多年過去了，你真的不能原諒我嗎？”

　　“從你把我媽逼出溫家的那一刻起，她和溫家就再也沒有關系了。作為她兒子的我，自然也就和您沒有關系。”少年的聲音仿佛是萬古不化的寒冰，冷得嚇人。

　　溫建國知道，如果當年不是因為他被小女兒設計騙了的話，他是絕對不會將大女兒趕出家門，更不會讓她在三年之后因為車禍而英年早逝。

　　知道真相后的他也在心里無數(shù)次的譴責著自己，但是又始終拉不下臉面去低頭認錯。好不容易在兒子的勸說下放下面子來到陳智面前，想要帶他回溫家，沒想到居然被拒絕了。

　　少年品了一口咖啡，抬起頭來的時候眸子里滿是冷冽。

　　看得溫建國有些失神，這雙眼睛像極了溫婷的那雙眼睛，但哪怕是被他逼出溫家，溫婷的雙眼也沒有這么冷冽的神色。

　　溫建國心里五味雜陳，他也知道，今天是勸不了陳智回去了。

　　嘆了口氣，溫建國拿出一張卡遞給陳智：“這些錢拿著給你們用，就當是這十幾年對你們的一點點補償。”

　　陳智直接推了回去“留著給您老養(yǎng)老吧，我一個野孩子在外面野慣了，不適合你們這種大戶人家。”

　　陳智想了想，語氣緩和了許多：“寧姨這些年很辛苦，希望溫家還能有她一個位置?！?p>　　溫建國連連點頭：“那是自然，溫家永遠為你們敞開大門?！?p>　　陳智站起來，說道：“給寧姨就好，我就不需要了。恕我不能陪你聊下去了，我得去準備晚飯了?！?p>　　溫建國沒有再說話，只是看著陳智逐漸遠去的背影和15年前那個落寞地離開溫家的背影重合在了一起。

　　摸出手機，溫建國打了一個電話，無奈地道：“他不肯回來，但是他說溫寧會回來?！?p>　　電話那頭的人顯然早已猜到了這個結果：“下次再勸吧，也給他點時間考慮考慮?！?p>　　……

　　陳智買好了菜，在一家便利店門前頓住了腳步，搖搖頭，還是進去了。

　　陳智敲了敲玻璃柜，讓看著電視的老板注意到他：“一包軟雙金，加個火機。”

　　老板看了他一眼，沒有起身：“不做中學生的生意。”

　　陳智看了下自己身上的校服，無奈地解釋道：“成年了，要拿身份證給你看嗎?！?p>　　老板這才打開玻璃柜把煙拿給他：“年輕人少抽點，身體才是革命的本錢?！?p>　　陳智聽了這句話，心中微暖，笑道：“我會的?！?p>　　……

　　鈺回到宿舍的時候，看到陳智宿舍的燈亮著，連忙過去敲門。卻發(fā)現(xiàn)門沒有關緊，輕輕推開門，這才看到陳智在陽臺上忙著。

　　“回來啦，吃飯了沒？”陳智從陽臺探出頭問道。

　　可能是來大姨媽有些嗜睡的緣故，也可能是下午全情投入學習的緣故，此刻的鈺只想好好睡一覺。

　　此時聽到陳智的話也只是迷迷糊糊地應了一句，就趴在了桌子上，沒過一會就睡著了。

　　陳智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此刻他無比希望她的痛能轉移到他的身上，但他除了盡可能幫她減輕痛苦，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鈺感覺到自己好像被人抱了起來，那人好像怕會弄醒她，動作特別地輕柔，她想睜開眼睛，但是鼻子問到皂粉和淡淡煙味混合的氣味卻讓她安下心來。

　　下一刻，她就感覺自己被放在了一個暖暖的、軟乎乎的地方，她嗅著皂粉的味道漸漸墜入夢鄉(xiāng)。

　　陳智看著鈺終于睡著，這才起身，走到陽臺外繼續(xù)忙活了。

　　“阿鈺怎么了？”溫寧一進門就看到鈺躺在陳智的床上，連忙問道。

　　陳智朝她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這才小聲地說：“可能是來大姨媽太累了，睡著了。讓她睡會，我們先吃，給她留了點粥?！?p>　　……

　　過了好久，鈺才從夢中猛然驚醒。打量著四周，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睡在了陳智的床上。連忙起床想要找陳智，卻看到他和溫寧兩個人站在陽臺不知道在說些什么，出于好奇，她躡手躡腳地走向陽臺。

　　“外公說的就這么多，寧姨你怎么看？”陳智伏在欄桿上，看著窗外的景色。他剛剛把下午和溫建國見面聊的都跟溫寧說了一遍。

　　“如果我回溫家，你也不回去嗎？”溫寧側身看著陳智。

　　陳智眼簾微垂：“不回去了，越是一個人，越能體會媽媽日記里的痛苦和心酸，當時年紀小不懂事，現(xiàn)在只想替她分擔一點。并且……”陳智頓了頓，一字一句的說道：“為、她、報、仇?！?p>　　溫寧摟過陳智的肩，輕聲道：“其實我不想你背負這么深的仇恨，那樣子太累了。這么多年過去了，相信就算是你媽媽，也會放下了吧。”

　　陳智閉上眼睛：“但我一想到是他親手把媽媽趕出來，我就想揍他一頓，但是我忍住了。”

　　溫寧拍拍他的肩“但是你也不小了，該有個家做你的后盾了。”

　　陳智搖搖頭：“只有你們在，我才算是有家的。”

　　溫寧自然知道他說的“你們”指的是她和鈺，拍了拍陳智的肩膀，沒有再說話。

　　“陳智?！鄙倥浥吹穆曇粼趦扇吮澈箜懫?，嚇了兩人一跳。

　　陳智看著少女淚汪汪的雙眼，連忙走上前去“小鈺怎么啦，是哪里不舒服嗎，快給我看看?！?p>　　鈺抽了抽鼻子，強行憋了一下眼淚，說道“我沒事，身體沒有不舒服的地方?！?p>　　陳智松了一口氣，連忙問道：“那怎么哭了呢?！?p>　　鈺終究還是沒忍住，淚珠如斷了線般滑落，抽抽噎噎地答道“心……心疼你，一個人，背……背著那么多東……東西，走了這么久?！?p>　　陳智輕輕抱住了鈺，溫聲說道“好啦，不哭啦，那些和你無關，你只要做好你自己就可以啦，剩下的我來處理就好?！?p>　　話是這么說，但是陳智還是覺得心里暖洋洋的，心好像被什么東西填滿了。畢竟是來自心上人的心疼，說不感動那肯定是假的。

　　好不容易哄好了鈺，陳智就送她回了房間，用毛巾輕輕擦拭她的臉。鈺掙扎著想要自己來，但是陳智接下來的一句話直接讓她停下了掙扎的動作。

　　“好啦，讓我把你惹哭了，還不能讓我?guī)湍悴粮蓛粞蹨I嗎?！?p>　　鈺看著溫柔地給她擦著臉的男生，覺得上天好不公平，明明給了他這么好的才華，卻要奪走他美好的家庭。

　　明明自己已經過的這么累，卻還要花心思來哄她，想盡辦法來幫她。想到這里，鈺忍不住問了一句：“陳智，你為我做這么多，不累嗎。”

　　陳智幫她擦干凈臉，這才笑著說道：“你和寧姨一樣，都是我的家人。所以為你們做再多我都不后悔，我只會覺得，能有你們陪在我身邊，能夠為你們多做一點事，是我的幸運。”

　　鈺張開雙臂，跳到陳智的身上，給了他一個無尾熊式的擁抱。陳智無聲地笑笑，雙手小心翼翼地托著她，不讓她滑到腰以下。

　　鈺在陳智的耳邊輕聲說道：“謝謝你?！背霈F(xiàn)在我茫然無措的時候，在我看不到前途的時候，在我最自卑的時候。給我一束光，讓我看到希望。成為我的榜樣，讓我相信我也能做到，讓我相信我不比任何人差。

　　掛在陳智身上蹭了蹭他身上的味道，鈺就連忙下來了，雖然關系上是兄妹，但到底還是不適合有過多的肢體接觸。

　　陳智把鈺的晚餐熱好送過來，看著鈺吃完了，便趕著她睡到床上：“今天你很累了，早點休息吧，明天再說學習的事情?！?p>　　鈺也的確是很累了，又哭了一場，現(xiàn)在只想好好睡上一覺，便乖乖躺在床上休息了。

　　“明天我來敲你門喊你起來。”輕輕揉了揉鈺的頭，陳智輕聲說著：“好好睡覺，晚安?！?p>　　鈺看著陳智點點頭，聲音糯糯的“晚安?！?p>　　……

　　“2017年9月24日，天氣晴

　　鈺今天上體育課的時候痛經了，以后不能讓她在這幾天著涼和喝冰的，看著她這么痛，我的心也跟著在痛。她主動抱了我，我好開心，覺得好像在做夢一樣，好想這一刻能長一點?！标愔窃谒母衤嬇赃厡懲赀@句話，摸出抽屜里面的煙盒，猶豫了一下，還是揣進了口袋里面。

　　走上天臺，陳智坐在角落點燃了一根煙。才抽了一口，卻看到溫寧站在門邊，抱著雙臂看著他。

　　兩人對視了幾秒，溫寧率先打破沉默走了過來。

　　“想抽就抽吧，今天特例允許你抽?！?p>　　陳智點點頭，這才吸上一口?！拔乙詾閷幰棠闼??！?p>　　溫寧在陳智身邊坐下來，笑道：“我又不是不懂你，你每次不開心都會上天臺抽根煙或者聽會歌。”

　　“還不高興嗎？”

　　陳智搖搖頭：“算不上不高興，就是心里堵得慌?！?p>　　“你給自己太大壓力了，這些年你自學了多少東西？從小學開始，你就在自學小學以上的課程，高一剛剛結束，你就已經學完了高中的全部內容。除了這些呢，烹飪、經商、計算機……”溫寧嘆了口氣，又說道：“你已經很累了，不要再給自己增加負擔了好嗎，我們會很擔心你的。”

　　陳智低頭笑笑：“我也不想給自己增加負擔，但是我一想到那天只能看著父母的遺體，除了哭以外什么都做不了，一想到你出事那天我除了報警以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我就害怕，害怕那種無力感再次出現(xiàn)?！?p>　　溫寧摟住陳智，摸摸陳智的后腦勺，壓抑著哭腔說道：“好啦，又不是你的問題，我相信你爸媽和我都不會怪你?！?p>　　陳智嗯了一聲，沒有再說話。

　　“喜歡鈺的話就去追吧，只要不影響學習，我就不攔著你們?！?p>　　陳智丟掉手里還有一半的煙，搖了搖頭：“算了，她適合在陽光里開開心心地活著，我在后面幫她排除危險就好。”

　　“那你自己怎么辦？你總得成家立室吧?！?p>　　“看看會不會遇到愿意陪我的女孩再說吧?！鳖D了頓，陳智有些不解地問：“真的就這么明顯嗎？”

　　溫寧噗嗤一笑：“很明顯好嗎，你眼睛里的寵溺都要溢出來了?！闭f著，沒好氣地拍了拍陳智的腦袋“我又不是沒談過戀愛，怎么可能看不出來，只是之前找不到機會說而已?！?p>　　陳智站起身往外走，溫寧問道：“你要去哪？”

　　“回去睡覺，你也早點睡吧，明天你還要去帶早讀呢。”

　　“對吼，等等我嘛。真是的，你走這么快干什么?！?p>　　站在樓梯口，溫寧叮囑道：“真的喜歡的話就去追，不要再把自己封閉起來了好嗎，你已經很棒了?！?p>　　陳智嗯了一聲，眸子閃過一絲糾結，低聲應道：“盡量吧?！?p>　　溫寧也知道，這不是一時半會可以讓陳智轉變的，便直接下樓了。

　　……

　　7天的補課時間是漫長的，但是在上課的時候卻過得飛快。這幾天的鈺都是教室、宿舍、自習室三點一線的節(jié)奏里面，漸漸地也已經習慣了一到下課就被人圍起來請教。

　　雖然一旦涉及到學科以外的內容就會格外的害羞，經常鬧了個大紅臉，但班里的同學倒是越來越喜歡和她一起相處。

　　陳智每到放學的時候就會在教室門口找她去吃飯，鈺一開始還想拒絕。陳智雖然答應了，但是下一次依舊會在門口等著，幾次之后鈺也不再反對陳智來找她去吃飯了，也會自己在教室里乖乖等著陳智來。

　　可能是知道了陳智的秘密，鈺有意無意地會粘著陳智，也不排斥和陳智有些親密的身體接觸，比如喜歡只有兩個人的時候像只樹懶一樣掛在陳智身上，就像現(xiàn)在。

　　“陳智，我們國慶出去玩嘛，好不好嘛?！扁晵煸陉愔巧砩?，不滿地嘟著嘴。

　　陳智小心翼翼地扶著她，有些無奈“好好好，出去玩，那你想去哪里玩呀。”這個女人啊，就是知道她一撒嬌他就心軟，就會什么都答應。

　　鈺寶到底想去哪玩，他們又會遇到什么事情呢，且看下回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