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送珠落地,炸起一片白霧,銀狐穿過白霧消失在原地。這玩意還是她從隱居深山的道人那兒得來的,玄門可有不起。
銀狐甫一落地,周遭頓時炸雷似的響起一陣陣吆喝聲,她皺了皺眉側(cè)頭看去。
這兒是街市,不是很繁華,但卻超乎尋常的熱鬧,就是那種屬于社會中低層的人常常往來之地,天下之大,各人各色,各有各的玩法和喜悅。
可,有個人卻有些與眾不同,銀狐一眼就看出站在樹底下那位公子,她揉了揉眼睛,確定是那個人了,這令她險些驚掉下巴。
那人一身黑衣,布料上乘,腰間所配之物更是不俗,頭發(fā)梳得一絲不茍。
“那后起之秀肖梟,自坐上宗主之位第一件事就是給殷家數(shù)千鬼魂建造了陵園,你們是不知道?。‘?dāng)年的郿塢簡直是一塊亂葬崗,鬼影重重,百里無人煙吶!”
“那玄門那些大世家怎么不反對呢?我到現(xiàn)在也沒聽說哪家要討伐這個肖梟?!?p> “嘿,如今玄門啊早不比從前了,要擱以前,這個肖宗主才冒頭估計就歇菜了。”
“老頭,這可不能亂說,小心盟主拿你做下酒菜?!?p> “我可沒亂說,這是大勢所趨,不信你就等著瞧?!?p> “……”
樹底下是一個說書先生領(lǐng)著一大堆大人小孩甚至還有些上了年紀的老人,先生就著一只三角椅坐下大放厥詞、唾沫橫飛,個別幾個特別有見地和一般有見地的聽眾與他一來一回,指點江山似的。
先生周圍人擠人,而那與眾不同的男子好像也在聽故事,他就站在外圍,反正又不是聽不到,何必一定要往里擠呢?里面是個干癟老頭,又不是什么如花似玉的美人。
銀狐走過去,滿臉的肅穆與冷峻頓時煙消云散,她的眼睛里有了些其他的東西。
“師父?!便y狐輕輕叫了一聲。
男子回頭,居然是白藤,莊山道人的首徒,格桑的師兄,那個比莊山還要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白藤居然來這種地方聽一個小老頭放屁,真是有些令人匪夷所思。
白藤見她,也不怎么驚訝,只是微不可察的蹙了下眉:“你——來干什么?”
“師父,我……”
“你不要叫我?guī)煾?。”白藤打斷她,“我何德何能讓一個殺人狂魔,身負九魂的女魔頭認我做師父呢?”
“這么多年了,師父還在怪我?”銀狐眼里閃過一絲恐慌。
銀狐因元丹異化被宇文家拋棄,送給一家普通人收養(yǎng),她六歲時那家人已經(jīng)添了三個小生命,連她就是四個了,無奈只得把她送走。
六歲是個能記很多事的年紀了,銀狐經(jīng)受兩次拋棄,小小年紀便對這個世界沖滿敵意,眼下無路可走,她便強行修煉。
起初修煉還挺順利,讓她在一眾普通小孩面前鶴立雞群,她不乞討,她以偷搶為生,渾渾噩噩的又過了兩年。
兩年后她的修煉開始出現(xiàn)問題了,元丹異化的副作用爆發(fā)了,就在她快要被體內(nèi)扭曲的靈力撕裂而死時,她遇到了白藤。
白藤這人一向冷漠,寡言少語,心思琢磨不透,但肯救她且教她怎樣在元丹異化的情況下一邊活著一邊修煉。
白藤的方法果然管用,可此種方法雖然保住了命卻于修行沒有多大成效。
與其說修行不如說是調(diào)理,每天過濾一遍經(jīng)絡(luò),這在武學(xué)上確實是一種登峰造極的修行法子,可她要的是修仙,因為這個江湖不靠武學(xué)至上而是要憑靈力修為強大與否來說話的。
所以,后面的三年里她都把自己關(guān)在書屋里四處翻找秘籍來修行,功夫不負有心人,她找到了當(dāng)年丁文貍“離魂”的修行記錄,雖然只有只言片語,但足夠了。
三年后,她殺人了,她開始修“離魂”。
就因為她殺人了,所以白藤讓她離開,永遠不要回來,也不要叫他師父。
白藤有一瞬間的走神,半天才道:“我怪你什么呢?我該怪我自己,手殘救了一個禍害?!?p> 銀狐:“……”這么多年了,白藤說話還是那么不著調(diào)。
銀狐卡了一下,道:“師父,我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元丹異化不是我想要的,我有什么辦法?”
白藤再次蹙眉:“有什么辦法?你還好意思問?我當(dāng)年教過你怎么活下去,可你偏不聽,明明不能修煉還要劍走偏鋒,踩著多少無辜的性命爬上去,怎么——你現(xiàn)在是不是覺得很威風(fēng)很解氣?”
銀狐登時無語望天,她感覺師父像一個潑婦一樣,數(shù)落她的罪行沒完沒了。她既沒覺得很解氣,也沒覺得很威風(fēng),因為該死的人早在她還沒練出個所以然時已經(jīng)死了。
宇文家除了老宗主外確實沒有誰是特別該殺該死的,所以她才會浪費那十幾年的時間保護鐘離眛殤這條宇文氏血脈,雖然最后也沒保護好。
至于那些被取魂來修煉“離魂”的無辜之人,其實過半數(shù)都是有罪的,從任性妄為到燒殺搶奪,罪行大小不一。
銀狐像個變態(tài)“黑臉包公”似的,給每個有罪之人按照罪行逐一排序,最后統(tǒng)一把他們都殺了,她覺得她在做好事,她在替天行道,外人憑什么說她殘忍,說她是大魔頭?
是??!外人也就算了,可白藤居然也覺得她是女魔頭!
銀狐陡然拔高音量:“師父總說我殺人,那師父可知我殺的都是些什么人?”
白藤回望她:“不管你殺的是什么人,你將永遠也抹不去你女魔頭的身份。人各有因果報應(yīng),還輪不到你去制裁判決,你以為你是誰啊!黑白無常也要領(lǐng)了閻王爺?shù)闹疾鸥业饺碎g勾魂提命,你到好,比閻王老子還硬?!?p> 十幾年前,白藤雖然讓銀狐這小魔頭從他身邊滾開,卻一直在密切關(guān)注她,遂知曉她一直在修煉“離魂”一直在殺人。
好在她所殺之人雖多,但確實大多數(shù)都是有罪之人,要不然以他這種正義的尿性早就不念舊情宰了她這只小魔頭了,哪還能放任她長成女魔頭?
銀狐“……”她覺得兩人談話已經(jīng)沒有進行下去的必要了,白藤說起話來太不是個東西,總給人一種“深情都喂了狗”的錯覺。
銀狐每每鼓起勇氣想要與他說一番掏心窩的話,最后都被白藤那無懈可擊的流氓之詞給拍回去了。
罷了,開門見山吧!
殷狐:“師父,我不想跟你多廢話,我今日來就是想求你一件事?!?p> 白藤瞪她:“不想跟我廢話,還想求我?滾!”
她才不滾呢!淡定道:“辟邪劍是什么來歷?還有冷家那個小公子有什么其他背景嗎?師父你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玄門之事無不通曉,想必是清楚一些緣由的?!?p> 上次鬼夜城與那兩位卯上時,她吃了大虧,雖重創(chuàng)冷笑卻使自己失了一個元神,要知道她每修煉一個元神都不容易。
那兩人修為旗鼓相當(dāng),但感受得出冷笑體內(nèi)還有一股沒有被開啟的力量,也就是說他當(dāng)時可能還不是全盛時期。
而殷無忌最恐怖的一點是他的配劍——辟邪劍,辟邪劍可破萬物,其威力不可小覷。
那兩人配合默契,又有如此實力,若是下次遇到,恐怕就不是損失一個元神那么簡單了。
“我為什么要告訴你?”白藤一臉傲嬌。
“唉!”銀狐嘆氣道,“那師父到時候記得來給我收尸就好,記不得也沒關(guān)系,反正我注定是顆天煞孤星,暴尸荒野也無妨?!?p> 言罷,銀狐反常的沒有等他下文,轉(zhuǎn)身走了。
白藤有些怔住,許久搖了搖頭繼續(xù)聽老先生放屁,剛好聽到那句經(jīng)典:“預(yù)知后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p> 白藤“……”去他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