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次六頭槌帶來的卻是大災(zāi)難。
兩天后的正午時分,老葛帶著一幫子面露悲憤的人氣勢洶洶地沖進了豬場。
“朱耀,朱耀,你給我出來。”老葛挺著肥肚子站在場中間大聲叫囂,那些人也跟著大叫。
“葛師傅,怎么回事,發(fā)生什么事了?”朱耀從房里出來,一臉的迷了麻糊。
“你給我們吃的什么豬肉,有毒,都吃死人了!”
這時張鐵柱、朱達(dá)常和很多的工人都圍了過來,大家一聽驚的目瞪口呆。
“不可能吧,會不會是別的問題?!必i場的人推測道。
“什么不可能,你們別想推脫責(zé)任,就那頭頭上長疙瘩的豬,已經(jīng)化驗了,它肉里含有大量的白砒?!?p> 朱耀腦袋嗡了一聲,好懸沒有栽倒,就聽見他們轟轟的叫,也不知道盡說了些什么。
他心里一個勁的怪怨自己糊涂,也是被兒子的病弄得亂了心神,只想著六頭槌是因為思念金角王才抑郁而死的,那想到是吃了白砒,因此也沒檢查它的豬肉。
唉,糊涂啊,豬那有感情!
朱達(dá)常趕緊扶住爹,心里也是突突的亂跳,這到底是怎么了,先是我,然后豬場,這兩頭豬到底是要把我們朱家連根拔起嗎?你妹的,我可待你們不薄啊!
老葛好不容易逮著發(fā)泄的機會了,點著朱耀的鼻子大罵,也扇呼那些患者家屬的情緒,有些人四處找著家伙,眼看一副就要砸豬場的架勢。
張鐵柱怎么也勸不住老葛,這家伙誓要將多年的怨氣一股腦的抖摟出來。
“給我砸,給我砸了這個黑心的豬場……”
老葛話沒有說完,突然像殺豬一樣嚎叫起來,聲音還憋在嗓子眼里的時候,人已經(jīng)被捆成一個肉粽子團在地上。
就見朱達(dá)常手里明晃晃的拿著一把殺豬刀,站在老葛身旁,用刀點著那些人大喝:“你妹的,都給我住手,誰再亂來信不信我捅了你們?!?p> 那些人還真被鎮(zhèn)住了。
可我們才是受害者??!更應(yīng)該激憤的沒理智才對啊?這特么的劇情也不對??!
可事實就是這樣,打群架的一般理智都轉(zhuǎn)移到領(lǐng)頭的腦袋上了,現(xiàn)在領(lǐng)頭的已經(jīng)倒在地上,理智瞬間又回來了……
理智告訴他們,聽說過豬場有個豬大腸是個愣頭青,要是惹毛了他就會像豬一樣對待你,根據(jù)傳說中的手法,這小子就是豬大腸無疑。
但這還不是鎮(zhèn)住他們的主要原因,最重要的是這小子的氣勢和眼神讓他們確信,他沒有嚇唬人。
他們還真猜對了,得理智者能活命!
此時的朱達(dá)常就是這么想的,反正我沒有幾天活頭了,與其每天等死還不如找死來的痛快。
于是這股殺氣就這么由內(nèi)而外的通過形體語言凜冽的表現(xiàn)出來。
事實上張鐵柱早就注意到朱達(dá)常取繩子取刀的舉動了,他覺得這種場合要是沒有人震懾一下子不知道要亂到什么程度,于是朱達(dá)常捆老葛的時候他也就沒攔著。
但張鐵柱緊挨著朱達(dá)常站著,要是他真的下手就一把抱住他。
張鐵柱見局面已經(jīng)控制住,趕緊奪過朱達(dá)常手里的殺豬刀,又給老葛解開繩子,滿臉賠笑地道著歉。
老葛爬起身來拍拍身上的土,站開朱達(dá)常幾步,不過已經(jīng)氣勢不在,嘴里找著下臺階的話。
“我也不是真的要為難朱場長,不過這也太氣人了,這幫家屬天天找我的麻煩,我以后的工作還怎么干?”
“葛師傅你放心,這個事情我們會報案的,等事情查清楚一定給大家一個滿意的交待?!?p> 老葛臉上的墜腮肉抖了一下,竟然還好心勸道:“報案我看就不必了吧,畢竟咱們也合作這么多年,自己調(diào)查一下就行了,再說傳出去也對豬場的聲譽不好?!?p> “不報案怎么行,不是已經(jīng)死人了嗎?”張鐵柱有些詫異。
“沒有,沒有,正在醫(yī)院搶救呢,估計也死不了,剛才我是太激動了?!?p> 朱耀一旁聽見,這才長舒口氣,他突然想起一事,趕緊湊過來問老葛:“房勛博士中毒了嗎?”
“那沒有,我先給要好的幾個弟兄開了小灶?!彼诸I(lǐng)功似的補充了一句:“幸好憑我多年的經(jīng)驗覺得這豬肉不是太好,就沒給領(lǐng)導(dǎo)們吃?!?p> 張鐵柱暗中打點了老葛,又逐個對那些人說了氣好話,表明會相應(yīng)給一些賠償,這才好不容易將他們打發(fā)走。
隨后朱耀又吩咐豬場的獸醫(yī)帶著人手徹底檢查豬場。他又召集幾個主要管事的一起商量對策。
大家商量來商量去,最終一致認(rèn)為是有人陷害,但既然不主張報公,只好挑了幾個機靈的年輕人暗中調(diào)查。
下午的時候,朱耀又去醫(yī)院看了患者,朱達(dá)常擔(dān)心爹吃虧,硬要跟著去,朱耀怕他惹事沒同意,就叫上了張鐵柱陪同。
……
好像一切又都進入了正軌,這兩天張鐵柱吩咐將豬場里里外外好好的打掃了一遍。又去一百多里地的深山老林里一個道觀中請了符。
道觀叫離元觀,老道叫牧槐山,聽說老道看事情很準(zhǔn),遠(yuǎn)近聞名。
牧槐山得知張鐵柱的來意后,掐指念咒的算計了一陣,然后攤開一張黃紙,筆走龍蛇刷刷刷地一道符一蹴而就,又叮囑他回去貼在豬場的門頭上。
張鐵柱留下不菲的的香火錢,如獲至寶的揣著符趕回豬場。
他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貼符,從豬場大門的梯子上下來之后,張鐵柱好像了卻了一樁天大的心愿,他拍拍手上的灰塵,如釋重負(fù)的點點頭。
“這下應(yīng)該消停了吧……”
張鐵柱嘀咕了一句,轉(zhuǎn)頭一看,頓時惱的五官都擠在了一起,這特么的還沒完沒了了!
就見一伙人正朝著豬場走來。
這伙人走路帶風(fēng),嘴叼煙卷,眼睛里都帶著七個不憤八個不滿,天下舍我其誰的傲人神情。
看樣子正是令老百姓聞風(fēng)喪膽,唯恐避之不及,穿新鞋不踩狗屎,江湖上人稱“社會人”的弟兄們。
他們都理著青一色的“點寸”頭型,就是除了頭頂圓圓的薄薄的一層外,四周都盡量似光非光的留著茬子,看上去青燦燦一片,可能“青皮”一詞就是這么來的。
社會人一般有個毛病,就是多多少少身上必須要有紋身,而且以紋龍居多,表示戰(zhàn)無不勝嘛。
并且他們能紋在胳膊上盡量不紋身上,能穿短袖盡量不穿長袖,能穿緊身衣盡量不穿寬松的,這樣才會顯得壯碩一點。
與人對峙的時候先慢吞吞的點跟香煙,然后將大花臂一揚,就問你怕不怕?
為首的一人精瘦精瘦的,三十來歲年紀(jì),脖子上掛了一條拇指般粗細(xì)的大金鏈子。手里晃晃悠悠地提留著一個鼓鼓囊囊的手包,里面的東西可不是用來用的,基本是當(dāng)著人面拉開來讓對方看得,標(biāo)配嘛!
他用眼睛簌簌的四處打量著豬場,嘴角泛起一絲羨笑,這豬場真是不??!
“你是哪位?”張鐵柱迎上來問道。
一個花臂胖子搶前一步,挑著大拇指介紹:“我大哥叫趙宏飛,道上的朋友都叫……哎吆,趙哥,你踢我干嘛!”
“特么的,用你多嘴,滾回去!”
“得嘞趙哥!”花臂胖子揉揉腿回歸本隊。
趙宏飛顯然沒想到自己的陣仗沒有嚇倒這幫養(yǎng)豬的,看見工人們各拿家伙什圍了上來,他見勢不對,于是趕緊攔阻氣勢不倒的胖子炮眼兒。
江湖歷練這么多年,全憑經(jīng)驗帶小弟,跟你開玩笑的么?
工人們這些天心里早就憋著一肚子火,大前天老葛過來鬧事確實咱們不占理,但要是怕了你們這些混混,豬場以后還怎么生存。
他們只等張鐵柱一聲發(fā)話,鎬把齊飛就將混混們打出豬場。
但趙宏飛滿臉堆笑地和張鐵柱打招呼:“這位老哥貴姓?”
“說吧,什么事?”張鐵柱面無表情,懶得和他套近乎。
趙宏飛呵呵一笑,也不在意,又道:“額,老哥,是這么個事,不是咱們豬場的豬肉把人吃壞了么,我有一個弟兄,他爹也中了招,家里實在困難的不行,老母親還在床上癱著呢,這不是過來還想跟朱場長商量點救濟什么的嘛?!?p> “不是在醫(yī)院都給他們了嗎?”
“那倒是,不過特事得特辦,咱們也是好心,在醫(yī)院里也不好再商量,要不大家都跟著多要錢,那就有點不仗義了……”
這話聊得還的領(lǐng)情。但張鐵柱斬釘截鐵的一口回絕:“那不可能,這件事情已經(jīng)處理完了,你們回去吧?!?p> “哦,看來朱場長是不打算處理了,這樣的話……”趙宏飛似乎早有預(yù)料,隨即露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回頭大聲招呼道:“弟兄們,趙哥沒有給兄弟討回公道,是沒臉回去啦,走了一路也餓的頭暈眼花的,哎喲哎吆,我要躺下來休息休息啦!”
“哎吆哎吆,我們也不行了……”
那些馬仔明白他的意思,隨即拉開一長溜,將豬場大門堵死,說著就要躺下來。
張鐵柱肺都要氣炸了,揍他們吧,難免踩一腳狗屎,甩都甩不掉;報案吧,也不想將豬肉的事情經(jīng)公。
工人們可不干了,轟轟鬧鬧的就要動手。
“這幫兔崽子,耍無賴不是……”
“也不看看這是什么地方,怕了你們也別開豬場啦……”
朱耀這幾天實在心力交瘁,正躺在屋里似睡非睡休息呢,被外面吵架聲驚醒跑了出來。
他分開眾人進到里面,張鐵柱和他咬著耳朵講清楚情況。
趙宏飛看到朱耀,料定這才是朱場長,就過來搭話。
朱耀耐著性子跟他解釋:“這位兄弟,你看我也不認(rèn)識你,你一過來就張嘴要錢,這也不太合適吧?”
“朱場長話說的沒錯,我趙宏飛在淮仁縣也是要臉的人物,騙人的事咱絕對不能干?!?p> 他又回手從那幫馬仔中去拽一個面帶菜色的小弟,那小弟甩了兩下胳膊沒甩開,低著頭被硬拉到朱耀面前:“張振您認(rèn)識吧,就是其中一個中毒的人,這不是他的兒子嗎,這還能有假?”
朱耀在醫(yī)院倒是見過張振,他一看這個孩子和兒子年齡差不多少,身子單薄的可憐,結(jié)合兒子這些天的遭遇,心里一下子父愛開始泛濫起來。
“哦,那沒有錯,”他隨即吩咐張鐵柱道:“鐵柱,你去財務(wù)拿兩萬塊錢過來?!?p> “老朱,這不合適吧?!?p> “唉,去吧,你聽我的?!?p> 朱耀此時才覺得掙多少錢也沒有平平安安來的重要。
張鐵柱狠狠盯了趙宏飛幾眼,不情愿的朝財務(w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