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里有聲音,李昊然趴上了窗縫,里面只有一位老人,和父親。
老人正說著一些事兒,且不時地夾著些謾罵聲,但李長海只低著頭聽,也不說話。
窗外的李昊然嘴巴張的能塞下一個雞蛋,一雙眼也是直瞪瞪。房內(nèi)西裝革履的父親此時和他印象中那高高在上的樣子完全不符。
老人嘴里的那些事兒李昊然沒聽過,但卻很是好奇,因?yàn)槔锩嫣幪庩P(guān)系著父親。是因?yàn)檫@些事兒才有了屋里這翻天局面嗎?李昊然不知,卻想知。他剛想再聽得細(xì)一些,卻在側(cè)頭時發(fā)現(xiàn)了屋門口正站著個人,歪著頭,似是打量著自己。
李昊然有些做賊心虛,立馬站直了身子。
兩人都很有默契地站著不動了,也不說話,生怕誰先會打翻了這詭異的平靜一樣。
門口那人背著光,模樣李昊然只瞧了個大概,卻與自己一般大小無二。衣服和臉不干不凈,手里的棍子也不干不凈,一雙鞋同樣不干...臟兮兮的。李昊然皺眉。但是呀,這不干不凈的人卻有一雙無比澈凈,明亮的眼睛,還帶著避無可避的光,他從未見過,不由得瞇了瞇眼。
這,便是李昊然第一次見柯嘉銘時的情景。
之后的情節(jié)就很是老套了,這廂剛偷聽被抓住,那廂便驚動了家長。
...
老人出門瞧了一眼李昊然,旋即又看向了李長海,問道:“她的兒子?”那語氣聽不出情感,但眼神中一抹怒意卻轉(zhuǎn)瞬即逝。
李長海在身后點(diǎn)了點(diǎn)頭,隨即拉過兒子便朝著老人道:“昊然,快叫爺爺?!崩铌蝗淮蛄恐矍斑@個神形泰然的老人,滿腦子都是剛才在屋子里謾罵的場景,自然是沒看見另一邊的柯嘉銘同樣打量著自己的眼神,但還未開口,卻被老人忽然轉(zhuǎn)開了話題,都是些無關(guān)緊要的話。
李長海不住地看著面前的柯嘉銘,眼中滿含笑意,心不在焉地敷衍了幾句便有些急道:“銘銘,快……”伸出的手忽然頓了一下“叫叔叔!”
同樣,柯嘉銘還未開口,便被老人拉到旁邊又岔開了話題。
草草說了幾句后,老人看著柯嘉銘,用另一只手朝李昊然指了指,道:“去,都玩去吧。”
得到指令后,柯嘉銘自是不會拖拉,反正他對這些人,這些話也不感興趣。于是立刻閃了過來,拉起李昊然的手便往外奔。
自然,那聲叔叔便擱置了下來。
李昊然還沒搞清這是哪兒,這爺孫倆是誰,這是個什么神仙局面之時。一個反應(yīng)不及,便被抓了個正著,那臟兮兮的小手,他打心里厭惡,但又掙脫不掉,就這樣被一路風(fēng)帶了出去。
李昊然擰著眉毛,胳膊上的傷口又微微有些疼了,但到底也沒有掙脫了去。
...
村子不大,小孩兒不少,但相比之下大都同樣看著不干不凈,像李昊然這種身具貴氣的自是人中龍鳳,卻與之格格不入。
孩童頑劣,男孩兒更甚。
塵土滿天中互相打鬧撕扯,這便是村兒里的最傳統(tǒng)娛樂方式,于是別人玩的時候,他就只能呆在一旁靜靜地看,悄無聲息的躲避著不知從哪個孩子手中意外飛來的沙土,或者其他的臟東西。反瞧著那個拉自己出來的‘銘銘’卻在其中臟的不亦樂乎,而且大有一副愈演愈烈的樣子。
什么‘銘銘’?哪個‘明明’?李昊然皺眉,這‘銘銘’只怕是個傻子吧,明明大多數(shù)人的沙土和撕扯都是針對他的,為什么他還要陪著別人作賤自己?難道他看不出別人是在嘲笑他,欺負(fù)他嗎?真是令人無語,又費(fèi)解至極。
可是李昊然哪里知道此時深陷重圍的柯嘉銘的心思呢?哪里知道柯嘉銘要和同村其他小孩兒玩一次的代價有多大,哪里知道柯嘉銘玩兒命的不亦樂乎為了什么呢?
他不知道,他都不知道。但他也沒理由去知道。
...
又是一個驢打滾后,柯嘉銘起身撣了撣臟兮兮的衣服,再上前追逐起來,李昊然有些看不下去了,但還是猶豫了下沒有動身。這一切和他有什么關(guān)系呢?李昊然皺著眉想。
就這樣,半晌后司機(jī)找了過來。離開的時候那‘銘銘’還在被玩兒,從不干不凈變成了渾身上下臟兮兮,但一雙眼睛卻更亮了。
李昊然想了想,末了只嘆了口氣便轉(zhuǎn)身和司機(jī)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