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被陽光點(diǎn)燃、而后消逝。郝芊在夢里醒來，郭清兒已不見。一如往常她不在的時刻，她跟著鄒閆欣去吃早餐了。走到七班門口，她遠(yuǎn)遠(yuǎn)就可以看見郭清兒趴在陽臺上，郝芊慢慢走向她，在一旁呆呆地看著她難得的安靜。
“沒事沒事，你進(jìn)去上課?！?p> “你不進(jìn)？”
“我晚點(diǎn)。”
“好吧，那你自己待一會哦，吃了嗎？”
“恩，吃了一點(diǎn)點(diǎn)，我也帶了些?！?p> “好?！?p> 關(guān)懷像是山間的飛鷹，河間的猛禽。力量龐大，也讓人心悸?；蛟S沉默，才是如沐春風(fēng)。
郝芊坐在自己位置上，神離地望向陽臺。
“她干嘛？”
“不知道，也沒跟我說。昨晚開始就不太對?！?p> “郭十三，遇到狗了？”
“她有沒有遇到狗我不清楚，但是我覺得，我看見狗了?！焙萝啡粲兴嫉囟ǘ粗絻|陽。
“你，是不是有點(diǎn)活潑？”
“哼！”
郝芊時常往后邊看看郭清兒或者到她那去問問心情，但得到的理會不多。她第一次見到郭清兒變成這樣，心里很不明白，她猜或許是家里的緣故吧，家事著實令人煩惱，郝芊深有體會。只是郝芊不了解她家的情況，她從來很少提及家里人。
郭清兒在課堂上多次被老師點(diǎn)名說她發(fā)呆，每到這樣的時刻，郝芊總是在前邊嘆著氣。
“你干嘛啊？唉聲嘆氣的，誰欠你幾百萬一樣。”
郝芊還沒來得及回答方億陽，前面的老師也替她回答了：“方億陽，上課不要講話。坐第一排還敢講，下次跟你班主任反映，你坐講臺旁邊來。”
郝芊不由地笑了，輕輕跟他說：“頭等艙?！?p> 老師不只是按分貝逮人的，在大講臺上，視野開闊、一覽無余。就算郝芊輕輕挪動嘴巴也是可以被抓包。
“郝芊？你們倆就一人坐一邊的頭等艙?！?p> 班上聽到這話都哄堂大笑了，楊城爍和江歌更加要添油加醋。
“老師，你棒打鴛鴦??！人倆坐得好好的，非要分開?！?p> “就是咯，好傷心的！”
而后他倆笑得最是大聲。郝芊看著方億陽，兩人相視靦腆地笑了一會，郝芊又對他翻起白眼。
郝芊覺得他們兩個未免也太過分了，實在令人難為情，況且她知道他們跟吳曦關(guān)系都很好，反而從來沒跟自己說過話。這又是何等的諷刺了？
當(dāng)一個人沉入谷底，如若有一個伴在你身邊堅強(qiáng)著就會好一些；可當(dāng)一個人沉入谷底，有另一個人在你身邊也同樣沉淪，那么這樣大的副作用，只能兩個人去雙倍吸收了。
沒過兩天便是周末，郝芊把郭清兒送上校車又回到教室里等葉歆陽來。
“郝芊郝芊！我同桌這幾天是不是撞邪了?。俊?p> 梁凱俊說話太不經(jīng)腦，大家哭笑不得，也都不怪罪，可郝芊身為最好的朋友，別人過問著清兒的事，自己都回答不出來，有些難過吧。
“我……也不知道，那可能就是吧?！?p> “?。空娴陌?？”
方億陽看著他那傻樣，趕他回自己座位，他又拒絕回去，接著說：“校車快來了，億陽快走吧?！?p> “那你是不是得回去收拾？說走就走??？”
“好咯！”
方億陽把梁凱俊猛力推回去，又坐下跟郝芊說：“沒事，他就那樣。”
“我知道。”
“你沒問過郭清兒嗎？”
“她不說。”
“哎，沒事，下周回來就會好啦！”
“額恩?！?p> “現(xiàn)在是你有事了是吧？”
“我沒有啊?！?p> “那行，我準(zhǔn)備回去了，你慢慢等啊?！?p> 郝芊已經(jīng)在寫地理題了，他們兩個寫作業(yè)有固定的順序。方億陽按語文、數(shù)學(xué)、地理、物理、生物、政治、歷史、英語這樣一個順序，而郝芊是按語文、英語、歷史、政治、生物、物理、地理、數(shù)學(xué)，除了語文都排第一，其余都是一個順序與倒序的關(guān)系。
她在寫著地理作業(yè)，說明她只剩一科了，她跟方億陽說：“你回去，一定好好寫數(shù)學(xué)，我可能寫不完了?！?p> “?。磕悴皇嵌紝懙降乩砹?，你就帶一個作業(yè)回去有這么難嗎？”
“周末是用來學(xué)習(xí)的嗎？”
“我說你們女生啊，又不打游戲，你時間用來干嘛的?！?p> “看電視劇?！?p> “有什么好看的，我姐天天在家游手好閑也從來不看?！?p> “電視劇是用來解壓的，游手好閑的人不配看?！?p> “哎哎哎？會不會說話了？”
“不會，你自己說你姐姐游手好閑，你也好不到哪去，你在家肯定就除了打游戲就無所事事?！?p> “你這人就是搞笑，改天你真應(yīng)該上我家看看，我怎么個無所事事法?！?p> “算了吧，你家那么遠(yuǎn)，要不你來我家看看我看電視劇怎么個精彩法？”
“行啊，就這樣啊，我倒是見識一下你怎么就能把那東西看出花來?！?p> 有著小吵小鬧的日子總是過的快，郝芊幾乎忘了這些天的不痛快，但方億陽也到時間回家了，梁凱俊經(jīng)過郝芊，也終于帶走了方億陽。計算著他們下樓梯，出初二樓的時間，她跑去陽臺，看看他倆走向教學(xué)樓前的小操場，他們往右走，下了階梯，上了一輛開向家的校車。郝芊耷拉著腦袋趴在陽臺，等車開走……
葉歆陽的電話來了，郝芊的數(shù)學(xué)寫了一半，還是放進(jìn)書包帶回家了，沒寫完還是有點(diǎn)不安心。
“芊芊?。 ?p> “怎么了？”
“你作業(yè)寫完沒？想帶你出去吃然后去個地方?！?p> “什么地方？”
“沒，熟悉一下這里的環(huán)境嘛，搬過來了，就應(yīng)該到附近轉(zhuǎn)轉(zhuǎn)，去一些當(dāng)?shù)厝硕既サ?。?p> “行，我寫完收拾好告訴你?！?p> “好，那我也先忙點(diǎn)別的事啊。”
“嗯。”
郝芊關(guān)上房門，說到要去玩，便沒多大心思解題了，喝了一大半杯的溫開水定下心來，掙扎地寫完了最后幾道題。
房門外的聲音很清晰，她們今天的歡快與以往不同。
“琴姨，今天不煮飯了?！?p> “怎么了？”
“出去轉(zhuǎn)轉(zhuǎn)，一起吧？”
“我就不去了，我待家里研究些新鮮食譜吧，最近想學(xué)點(diǎn)西餐，要想風(fēng)味俱佳，得下點(diǎn)功夫。”
“不差這一會啊?！?p> “這不芊芊回來了，也就今天你們出去吃，明天我還是得給她做啊?！?p> “這樣，也好。這孩子挑剔得很，那琴姨你忙吧?！?p> 郝芊褪去校服，穿上便裝，拍了個照給清兒發(fā)去。
“真好看啊！”
“你說話啦？還以為你失聲了呢?！?p> “對呀，不會說話了，我這打字給你呢！”
“你真是個小無賴！”
“你想好報什么班了嗎？”
“我報個數(shù)學(xué)補(bǔ)差班吧?！?p> “啊？”
“對啊，李燕冰這么建議嘛，他們有總體水平，我只能看初一的期末考了。我數(shù)學(xué)都不及格呢，沒辦法。你呢？你競賽班吧！”
“額恩，是?！?p> “要不你去英語培優(yōu)好了？我覺得你可以在英語方面下多些功夫的。平衡一下嘛。”
“??？不好吧，夏雨馨也會去?！?p> “哈哈，不想和她一起啊？”
“也不是，她有伴了，溫馨跟她一起的，我去的話，溫馨又得落單。我想去數(shù)學(xué)競賽，方億陽也去的，而且張嘉勛好像也很想去。”
“張嘉勛？他夠格嗎？”
“當(dāng)然了?。∪思液軈柡Φ?，你也一起嘛！多看他幾眼啊哈哈哈！”
“我才懶得搭理他，你看吧，方億陽都和張嘉勛了，哪有時間理你啊？他倆一起，你就落單了，你還是跟著雨馨比較好的啦，溫馨男朋友怎么不陪她，真是的。”
“伍施霖人家是男生啦，物理厲害點(diǎn)，再說了，男生里面英語好的能有幾個？”
“是是是，女生里面數(shù)學(xué)好的也沒幾個，你看你，跟兩個臭男生去。對了！你說高立城會不會也去？”
“不知道啊?！?p> “我?guī)湍銌枂柵?，如果他去的話，你跟著他一起上課好了，別跟方億陽和張嘉勛那兩個沒頭沒腦的?！?p> “?。亢冒??！?p> 這是一輪奇怪的對話，郝芊突然感受到了清兒對方億陽的排斥，她之前不會這樣的。她會幫自己罵吳曦，雖然她也罵方億陽，但她始終站好隊，認(rèn)為方億陽是自己人。又或許，她突然討厭張嘉勛了，連帶著把方億陽也拖下水而已。
郭清兒一家都追著郝芊推薦的電視劇，她媽媽給她做了一頓豐盛的晚餐，弟弟上小學(xué)，天天可以回家，這周末，蹭了姐姐的幸?？梢远喑渣c(diǎn)肉，一家四口坐在方桌兩旁，筷子在碗與碟之間來回碰撞，一邊吃著一邊對著電視情節(jié)笑著。
她給家人講了郝芊家的故事，也講了方億陽家的故事。他們感嘆、也傷懷。帶著憐惜看著郭清兒手機(jī)里郝芊剛發(fā)來的照片。
如果有機(jī)會，我們都要站在一個城市的最高處，望去眼下的萬家燈火。去細(xì)數(shù)，是頭頂那一面星辰多些，還是平行線里的這一周多些。
夜會消逝，燈與星光也會熄滅，趁有時，要叫上青春的幾個摯友，在充滿光亮的黑暗里，擁抱世界，這擁抱，要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