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務(wù)已經(jīng)發(fā)布完畢了,請您指示?!?p> “就先這樣了吧?!?p> 吳凡聽著眼前這個大約比他高出了小半個頭的白發(fā)男人正在和一個冷冰冰的機(jī)械女音對話,他瞄了瞄男人的肩膀又望了望自己胸前,等男人拔下藏于飄飄長發(fā)下的耳麥,那個可以執(zhí)掌人族一個軍區(qū)的通訊設(shè)備,吳凡立馬插口:
“這么說來,你是故意的了?”,吳凡靠近那一襲銀絲長發(fā),打直了腰板,竭力挺起了胸膛,奈何先天條件的不足,致使他很難做到與白發(fā)男人并架齊肩,男人抖落著丹鳳眼白了他一眼,似乎對于他這種小兒行徑異常不屑,揮打著滾金長袖拖著青灰色的大氅轉(zhuǎn)身回閣,吳凡與剛剛飄身上樓的冥皇殘道緊隨其后。
一進(jìn)屋,一股淡淡的香氣撲鼻而來,吳凡揉了揉眼,瞳孔里面的金紅火焰慢慢消散,眸子重新漆黑一片。
踏過門檻,進(jìn)入房內(nèi)他的目光開始四處游離,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古色古香的八仙桌,圍繞桌角布置好了八把木墩圓椅,桌子上方一具泥瓷小爐上燒著的一把越窯茶釜,茶水沸騰,汩汩直冒,茶汽氤氳,白霧彌漫。茶釜周邊一鼎香爐在伺,一縷青煙繚繚升起,水汽與煙氣交融,當(dāng)真是沁人心脾。
除此之外桌子周圍還擺放好了茶碗茶具,茶碗是紋路龜裂,釉色淺黃的大宋哥窯,茶杯則是圖案絢麗光滑潔凈的JDZ青花。
緊挨著兩扇黑衫木牗的有兩尾鳳尾竹盆載長得高大挺直,郁郁蔥蔥。
屋子右邊的墻壁上掛著一副氣勢磅礴,恢弘萬千的‘氣吞山河萬里圖’,正前方的墻壁上歪歪扭扭爬滿了幾行大字,像是初學(xué)毛筆的小孩兒的信筆涂鴉。吳凡越過正襟危坐的白發(fā)男人,徑直走到大字面前,潤了潤嗓子,咳嗽一聲,當(dāng)即念道:
朝對青白云水會,暮觀月灑泠霜結(jié)。
幾許悲風(fēng)拂瑟過,兩簾陳碧弄影疏。
一曲相思訴不盡,風(fēng)撥蒼額淚作弦。
仙人駕霧棲此處,艷骨芳名永流傳。
念完這詩他突然哈哈大笑了起來:“不會錯的不會錯的,是老四,一定是老四,只有老四才會寫出那么酸的詩,也只有老四才能寫得出那么丑的字?!?p> 這么說著他又一邊撿好了把椅子在白發(fā)男人面前坐下,順手抄起了白發(fā)男人面前剛剛斟好的一碗茶湯一飲而盡。
男人顯然對他此番作為有些意見,蹙緊了眉頭,一臉嫌棄。
在甄滿了三碗茶湯以后,男人緩緩開口,他的音色醇厚,音質(zhì)空靈,他說:“老十二,都說了多少次了,喝茶要有喝茶,要記得轉(zhuǎn)碗搖香,你這種牛嚼牡丹的吃法,可別白白糟踐了我那二兩青葉?!?p> 吳凡一拍額頭,哂笑了一聲,歉意道:“瞧我這記性,我都忘記八哥你吃茶的規(guī)矩了?!彼譀_著站立一旁的人影喊了一句:“殘道,站著干嘛,過來坐啊”。冥皇殘道拉過了一把小凳,這才落座。
茶水入喉,白發(fā)男人慢悠悠的說道:“老十二,咱們很久沒有見面了吧?!?p> 吳凡捧著茶碗轉(zhuǎn)了一圈,開口道:“不算很長不算很短也就萬把年的光景吧。不過老王你是什么意思啊,我剛一過來,你就給我準(zhǔn)備那么一份大禮?!闭f到這里他的臉色不由得一冷。
“都是老二的意思了,老二說你剛剛蘇醒,也不曉得手是不是熱的,刀是不是冷的,說是要拿來練上一練?!保莻€被吳凡稱作老王的白發(fā)男人直起了身,像只慵懶的野貓一樣打著個大大的哈欠,他的一頭銀絲亦如匹練下垂。
“瞧你這意思,你需要試一試咯”,話一出口,吳凡反手卸鞘,‘噌’的一聲,大太刀離鞘而出,鋒芒畢露。
老王二度皺起了眉頭,一臉慍怒?!靶辛硕汲瞿敲创蟮募劼┝诉€在這里裝模作樣”,他無視吳凡的行徑,只是對著身旁的冥皇殘道喊了一聲:“拿來”。
冥皇殘道看了一眼摯友,得到吳凡應(yīng)允這才規(guī)規(guī)矩矩的展平了右手,只見他的手心位置,一團(tuán)黑紫氣不斷淤積,九尾大蟒的圖案逐漸成型。
老王右手支著左肘,左手兩指捏著下巴,沉吟了一句:“半神族又來摻和什么熱鬧?!?p> 吳凡看著白發(fā)男人肅穆的神情,小心翼翼的說道:“真的不是你?”
老王嘴角呡緊,眼中怒氣騰騰,大喊道:“真要是老子,你覺得你個龜兒子的會那么輕松”。他這一生基本從不爆粗,但是對于個別人士除外。
吳凡挑起了兩行長眉,神色又放松下來,沖著老王擠眉弄眼的說:“那哥哥,你有沒有什么法子解開封印啊?”
老王默不作聲,他看了一眼背后那首七言律詩,隨后漫不經(jīng)心的開口說:“老四是我們一眾兄弟中寫字寫的最差的那個,這么多年了還是那副鬼畫符的模樣,老二的字雋永秀麗,老十一的字圓滑工整,老大的字雄渾大氣,老十四的字跡不像他那么心術(shù)不正,反而端莊典雅,但是他們的字只停留在‘形’‘意’的境界,唯有老九的字渾然天成,最為傳神?!?p> 吳凡一錘手心,恍然大悟:“哥哥,你是說讓我去找老九,他會有辦法?!?p> 老王捧起茶碗,輕輕吹拂起了茶沫,啜了一口茶水接著又說:“你的刀靈中的是八部眾里修羅族的吞天封印,那條大蟒又是以鬼血繪制,可惜的是施術(shù)者現(xiàn)下斷了生機(jī),所以想要找到施術(shù)者解除封印的法子算是行不通了,詭字形手里的詭字畫本來就是全天下最大的封印,既能干擾因果又能吞噬氣運(yùn)?!?p> 吳凡看了一眼冥皇殘道,臉上滿是喜色。
老王自然知道主仆二人間亦仆亦友亦家人的特殊感情,他是看著自己這個十二弟長大的,自然明白吳凡的性格,對于吳凡而言沒有什么更比朋友親人重要的了。
所以還沒等到吳凡開口,他揮了揮手打斷吳凡呼之欲出的話,他呡了一口茶水,說:“老十二,解除刀靈的封印并不是當(dāng)務(wù)之急,現(xiàn)在是特殊時期,你也曉得事情的輕重緩急,我先問你,你此番出世有沒有遇到過什么意外?”
吳凡點(diǎn)了點(diǎn)頭表示同意,他說:“這次老二把我喚醒后,我從鬼界下來當(dāng)務(wù)之急肯定是解開殘道身上的禁制,畢竟我的一生本領(lǐng)全部系他,所以途經(jīng)你徒弟奉賢的住處時便喚醒了他,之后就馬不停蹄的趕了過來。”
“那應(yīng)該是沒出什么岔子了”,老王這么說著,腦海中卻沒來由得浮現(xiàn)了一個高冠博帶的高大身影,那是個籠罩在輕紗羅縵里的婀娜女人。
“八哥,你說咱們身邊的有心人到底是誰???”,吳凡這時歸刀放鞘,瞪大了的雙眼,困惑的看著老王。
“這話可沒人能說得清啊”,老王輕嘆了一聲,又從衣袖里掏出一根絲織編帶,不緊不慢的將那飄散的滿頭銀絲束了起來。
看著老王那副不緊不慢的動作,吳凡則聳了聳肩頭,有些無奈的開口:“那個老女人真是厲害的很,整個天下都快被她翻手為云覆手為雨了。”
老王沒有幫腔,神情悲憫,顯然對于吳凡嘴里的那個所謂的老女人有些獨(dú)特的感情,他吐出一口濁氣,看著眼前的‘氣吞萬里河山圖’嘆息了一聲,莫名的開口說道:“河山大好,豈能說沒就沒啊?!?p> 吳凡當(dāng)回了手中得茶碗,也跟著唉聲嘆氣了起來,他沉默了一會兒再次開口:“八哥,你說當(dāng)年要是老二沒成天道命,會不會老大就不會成為未來命了?或者說他們兩個掉個個兒,老大成了天道命,老二成了未來命,事情會不會就輕松了許多。”
老王聽到這話當(dāng)時就怒了,伸出了青蔥玉指往旁邊吳凡腦門兒上用力一磕,恨鐵不成鋼的罵道:“我打死你個沒心沒肺的小王八蛋,讓你胡說,讓你胡說?!彼男男砸幌蚝芎?,好到可以稱得上古井無波,可就是這么樣的一個人,面對吳凡時心境總會泛起漣漪。
“疼,別打了,真疼啊”,吳凡揉了揉頭皮,那里留下了一點(diǎn)白里透紅的痕跡。
“我說哥哥蒼天將死,黃天都朝不保夕了,真是的,說兩句又怎么了?”他又有些不滿的咕噥了一句。
老王扶了扶額頭,對于自己的這個十二弟他一直大為頭疼,眼見自家弟弟還一副不知悔改的模樣,他又壓低了聲音,柔聲開解:“老十二啊以后這種話還是盡量少說,老大成為未來命,老二成為天道命那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如果有可能的話我希望這件事永遠(yuǎn)不要發(fā)生在他們頭上?!?p> 吳凡聽到自己八哥少有的溫柔言語,一時也明白自己說錯話了,立馬改口:“對不住了,八哥”。
一邊說著他又一邊直起了身,一臉悲傷的朝著前方踱去,等走到那首七言律詩面前時,他伸出手摸了摸上面的墨跡,又把整張俊臉貼緊了墻面,閉上了雙眼像是在捕捉往事的氣息。
“其實(shí)老大也好老二也罷按理說都跟老四沒有關(guān)系,不過我那個四哥可真可憐,平白無故被那場旋渦拉扯了進(jìn)去?!?p> “老四可憐,哼”,老王冷哼了一聲,顯然對吳凡的話一臉不屑。
他怒目圓睜,一張俊臉滿是恨意:“那個王八蛋哪里可憐了,他這輩子不知道禍害了多少門人弟子,插手改變了多少人的命運(yùn)!”
他停頓了一會兒,語氣又開始緩和了下來,接著說道:“其實(shí)最慘的還是那個白姓的小姑娘啊,如果遇不到老四那個混球,她或許就可以快快自在的活好一世了?!?p> 吳凡的腦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現(xiàn)出了一個畫面,一個小個兒少女站在狂風(fēng)驟雨里,身后的白色斗篷獵獵作響,手里則握著根比她還要高出一個個頭的古怪法杖,一臉堅毅的看著面前漂浮著的一個渾身被金紅火焰包裹的魁梧男人,兩人怒目相視,氣氛劍拔弩張,像是一對不共戴天的生死仇敵。
“未來命與傳奇白啊,可老二之前已經(jīng)說過了不是嗎?即使沒有老四插手,該來的總會到來,他們?nèi)嗣镒⒍ㄏ嘤??!?p> 這么說著吳凡的雙眼又開始半睜半閉了起來,一團(tuán)紫黑色的氣從他身體散發(fā)開去,隨后與墻面上的文字聯(lián)系在了一起,那是他的特殊能力,名叫尋蹤識影,能通過事物殘留下的氣息定位到它們的主人。
“老十二,不要白費(fèi)勁了,老四不想讓我們找到他,我們是找不到他的?!崩贤跖e起了手中茶碗,茶水激揚(yáng),沿著碗壁左右晃悠。”
吳凡沒有停下手里舉動,他依舊貼著墻面潛心搜尋,只是冷不丁的問了一句:“哥哥,你說老四現(xiàn)在怎么樣了,還有那個小不點(diǎn)又怎么樣了?”
“老四怎么樣我不清楚,不過那個小不點(diǎn)嘛....”老王的聲音突然拉長了幾分。
“那個小不點(diǎn)怎么樣”,吳凡暫停了手中的動作,一臉急切看著老王。
老王笑而不語,只是一個勁兒的盯著手中搖晃不停的明黃液體。
吳凡張目嗔舌,他的呼吸變得急促了起來:“你別告訴我,那個小不點(diǎn)就在眼下這座城池里面吧?!彼袷堑昧耸裁茨髿g喜一樣,又蹦又跳,眼角也漸漸濕潤了起來,口中不斷重復(fù)著:“他們都在,他們都在,錯不了的,錯不了的,一萬年了,一萬年了?!边@么說著他又跪倒在地,撲在地上嚎啕大哭了起來。
老王被吳凡這一突然的舉動搞得手足無措,他趕緊伸出雙手拉起了自己這個最容易意氣用事的十二弟,開口道:“老十二你看你現(xiàn)在像什么話啊,都過去那么多年了能不能不要總是那么感情泛濫,我只是告訴你那個白姓小丫頭在,我可沒有告訴你老四也在啊?!?p> 吳凡接過老王雙手,從地上爬了起來,看著遠(yuǎn)方一片昏暗的天空,他的目光清澈了幾許,言語也快活起來:“八哥,我走的時候老二講過,小不點(diǎn)在哪里老四就在哪里?!?p> 老王順著吳凡快活的目光跟著看了一眼屋外的滾滾烏云,輕輕說道:“傳奇世界的來客們啊”,他把頭一低,過一會兒抬起頭時又一臉深邃的說道:“冥冥的紡錘已經(jīng)織就,該來的它總要來了,我們只能盡人事,順天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