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房東
他媽媽死得早,爸爸是個賭鬼混蛋,只要是能跟賭沾個邊的,哪怕是狗咬架他都能看半天。
至于說喜歡的人嘛,之前也說過了,他那純正的鋼鐵直男樣,也不會有太喜歡的人。
所以,到時候他多半喊不出來什么,難道還能按照他現(xiàn)在最惦記的那件事,喊一句“我一定要找到工作”?那也太扯淡了。
雖然他很想徹底解決這個問題,但沒有別的線索,只能先去找房東——反正“手機(jī)仙”是這么提示的。
事不宜遲,甄漸立馬往家走去。這個時候房東應(yīng)該剛從早市回來,正好在家。如果再晚一些,說不定他又要跑哪里去了。
作為整棟樓的擁有者,這位身寬體胖的中年人自然住在樓里他最中意的那套房子里——你要是以為他住在二樓某一戶純陽面房子里,那就錯了,他是住在三樓上面的一個小閣樓里。
據(jù)說那里原本是倉庫,只有二十多米大,是加蓋的鐵皮房,而且只有一個屋,連廁所都沒有,里面堆滿了鐵鍬掃把拖布破水管子之類的雜物。別說住人了,養(yǎng)豬都嫌條件差。
但房東買下這棟樓之后,毅然決然地搬了進(jìn)去。
甄漸去過一次他家,那里不僅小,而且夏天熱冬天涼,外帶著還漏雨。一到下雨天,那雨水“滴滴答答”地漏得滿屋子都是,聽著雨聲擦著地上的水,可解悶兒了。
就這要多糟糕就有多糟糕的住房條件,估計那些連工作都找不到的困難戶住得都比他好上三分。
最有趣的是,他并不是吝嗇鬼,絕對不是為了把每一套房子都收上來租金才舍不得自己住——最有利的證明是他經(jīng)常會請樓里那些家庭婦女吃冷飲,打聽各種八卦信息,哪個月都在上面花不少錢。
至于他給出的理由嘛,就更搞笑了:他胖,需要大量運動,所以要住得盡量高一些。要來這“四樓”不僅需要先爬上三樓,而且到了三樓之后還要再爬梯子從天井里上到房頂,也就是所謂的四樓,這種運動能幫助他有效地減掉脂肪肝。
反正甄漸第一次聽說的時候是笑出聲了。
龍江小學(xué)距離他家不遠(yuǎn),所以他只用了十分鐘就回去了。他三步五步竄上三樓,又像錢串子一樣“蘇蘇蘇”地從天井爬上四樓,一把推開天井蓋子,過去敲房東的家門。
“開門吶,開門吶,我知道你在家?!闭鐫u一邊敲門一邊叫。
他很想一腳踹開這破木頭門,像劫匪一樣拎著房東脖子怒吼“告訴我真相”,然后房東被他四下側(cè)漏的王霸之氣震懾,跪著將這兩個小時內(nèi)的真相和盤托出。
然而事與愿違,他砸得手骨都要震裂了,也沒有人開門。
“哎,真是,平時無處不在,躲都躲不開,怎么一到有正經(jīng)事的時候,就找不到了呢?”
氣歸氣,他又不能真的破門而入,房東不在家,就是把這破鐵皮屋拆了也沒什么用。
甄漸決定晚點兒再來,等中午飯點兒時,他肯定會回來的——那群碎嘴大媽跟他雖然熟,但絕對不會管飯,因為他一頓能吃掉別人家一星期的存糧。
于是他打算先回家,沒準(zhǔn)睡一覺就真相大白了呢?當(dāng)然,這種狀態(tài)他要能睡著,那也太過沒心沒肺了,這只是說出來給自己寬心的。
沒想到當(dāng)他走到那地窖蓋子一樣的天井口時,竟然看到天井蓋子背面用指甲蓋大小的一塊膠帶貼著一張紙條。
“甄漸,別走,我九點半到家——房東留?!奔垪l上如此寫著,“甄漸”兩個字前還涂了兩個黑方塊,明顯是寫錯了什么字,生怕甄漸看到,趕緊嚴(yán)嚴(yán)實實地涂掉,一點兒痕跡都不留。甄漸用屁股想都知道,他肯定是順手把自己名字寫成“真賤”,然后覺得不對給涂掉了。
他知道自己會來找他?
甄漸心中一陣驚喜,隨后開始默默吐槽房東到底是什么腦回路,竟然把這紙條貼在背面,而且還用這么小一塊膠帶,萬一在甄漸看到它之前刮了稍微大點的一陣風(fēng),不就刮飛了嗎?
貼到另外一面多好,甄漸都不用爬上來,就能看到了。
吐槽歸吐槽,甄漸還是掏出手機(jī)看了看時間——九點二十八分,還有兩分鐘,就能揭露事實真相了。
而且從房東知道自己會來找他來看,那瘋阿姨的事情多半是真的。不過具體是怎么個真法,他又怎么知道自己會來,那就是另外的事情了,估計也不簡單,但總比自己是個精神病強(qiáng)。
六月的天,那是曬死人的天,哪怕此時只是上午九點多,甄漸也覺得蹲在天井旁等著房東鉆出來的行為,傻透了。
但傻也沒辦法,畢竟是這么大的事兒,而且只需要他等兩分鐘,難道還讓他到鐵皮房子下的陰涼地躲著,然后一會兒再迎出來?都不夠折騰的。
甄漸決定一直盯著天井,直到那里鉆出一個發(fā)際線已經(jīng)退到囟門位置的胖腦袋來。
時間很快過去了五分鐘,可房東還沒有出現(xiàn),甄漸有些急躁了。
雖然他不知道房東干什么去了,但這個時間可是中老年婦女聚眾傳閑話的高發(fā)期,萬一他在回來的途中被誰拉住了,怕是午飯前都回不來了。
就在他打算下去一探究竟的時候,他身后的門突然開了,緊接著房東的聲音就傳了過來:“往哪看呢,這邊。”
甄漸一回頭,只見房東不知道什么時候推開了房門,半伸著腦袋沖他招手。
他這是……一直在屋子里?不能啊,當(dāng)時門都要砸碎了,他沒理由不出來開門。
剛回來的?也不能啊,整棟樓就這一個天井,他要是不走這條路,那只能說明他是蜘蛛俠,甩著蜘蛛絲蕩上來的,而就他那體重,蜘蛛絲得有手腕粗才不會斷掉。
“你在家?。俊闭鐫u一邊走過去一邊問。
“剛回來,可累死我了?!狈繓|抹著腦門。他那光禿禿的腦門上嘩嘩流汗,分泌出來的油脂讓手那么一擦,锃亮锃亮的,確實是一副急忙趕回來的樣子,“剛出去沒多大一會兒,就發(fā)現(xiàn)這邊出事了,又趕緊往回跑?!?p> “我手機(jī)里的跑馬燈是你干的?”
“跑馬燈?哦哦,不是我,是一個住在你手機(jī)里的小小仙人。每次你觸摸手機(jī),就會驚動他,所以我叫他小摸仙,你的手機(jī)就是他的摸仙堡。這次一定是小摸仙顯靈了……”
甄漸:“……”
這個解釋非常不靠譜,但至少等于房東承認(rèn)了此事跟他有關(guān)。
“可我一直守在那里,沒看到你啊。”甄漸決定轉(zhuǎn)移話題,指了指天井。
沒想到房東詭秘地一笑,說了一句讓甄漸好久才反應(yīng)過來的話:
“我又不是剛回到家,而是剛回到這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