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玉露和妹妹回到家時,她父親正坐在屋檐下??吹疥愑衤痘貋砗?,臉上的表情沒有變化,嘴里依舊自顧吸著煙。母親見女兒終于回來了,一顆懸著的心方才落了地,忙把涼了的飯菜悉數(shù)熱了一遍。端上桌后,招呼全家人過來用飯。
吃飯時,她暗中留意觀察,發(fā)覺女兒跟平時并無兩樣,菜沒少吃,飯沒少咽。間或還與玉雪說笑兩句,這使得她心中更是惶恐不安。按理發(fā)生今天這樣的事,女兒縱然不尋死覓活,傷心欲絕,也應(yīng)是把自己獨自一個人關(guān)在房間里,蒙頭痛哭,以淚洗面才是。至少也該食不下咽,滿面愁苦。可是玉露呢,反是味口不減,言語如常,甚至還能笑得出來。所有的這一切,以她活了這把年紀(jì)的經(jīng)驗判斷,覺得絕對不正常,不覺更是擔(dān)心。
吃過飯后,玉露的母親悄悄地把玉雪叫到一邊,向她詢問玉露的情況。陳玉雪便把她在路上見到玉露時的情形說了,玉露娘聽過之后,更加證實了自己的想法,對玉雪說:“你要多長個心眼,多留意你姐姐的舉動。她今天的反應(yīng)很不正常,我當(dāng)心她會做出什么事。”陳玉雪道:“我看姐姐現(xiàn)在很好啊,與平時沒什么兩樣。”她母親說道:“傻丫頭,正是因為她今天的舉動與平時沒有什么不一樣,才反常。”玉雪仍不明白,還想再問下去,她母親說:“反正一時也跟你說不清楚,你照我的話去做就是了?!闭f著,找陳德才商量去了。
這時,陳德才已扛上鋤頭,正準(zhǔn)備去翻田。玉露娘道:“她爹,你先別忙著走,我跟你說個事?!标惖虏耪f道:“有什么事情等我回來再說,還有一大塊田等著我去翻呢?!庇衤赌锏溃骸斑@個事緩不得,否則我擔(dān)心會出大事!”陳德才見她說得鄭重其事的樣子,只得先擱下鋤頭,回到屋里。
陳德才在床上做了下來,說道:“你說,什么事這么急?”玉露娘道:“我在為玉露擔(dān)心。我覺得她今天的舉動有點不對勁!”“我覺得她很正常嘛,吃得下飯,還有說有笑,這不是很好吧,有什么不正常的?”玉露娘道:“我說你今天怎那么粗心!她今天受了那么大的委屈,按理說應(yīng)該難受才是,怎么能說正常呢?”陳德才一拍腦袋,道:“經(jīng)你這么一提醒,我還真發(fā)覺有點不對勁,那你說該如何是好?”玉露娘說:“我也沒有什么好主意,只好先把她盡量叫在身邊,不讓她一個人獨處!”陳德才說:“我看也只好先如此,這樣吧,玉雪下午要去放牛羊,我要去翻田,你叫她跟你去種菜吧,以便悄悄地觀察觀察?!?p> 玉露跟隨母親來到菜園地后,和母親先把兩塊菜地深挖了一遍,又將菜地平整好。然后用小釘鋤將菜秧栽上,最后就是挑水澆園了。這些,對一個在農(nóng)村土生土長的陳玉露來說,是再熟悉不過的事了。玉露從小學(xué)時開始,就多次和母親種過菜,澆過園。甚至撒小秧,拔秧,插秧;種包谷、栽烤煙,除草,蓋薄膜,農(nóng)村人的大部分活,她從讀小學(xué)以來,就跟大人們干過,并且是很多次?,F(xiàn)在,玉露娘叫她休息一陣,自己去挑水了來澆剛栽下的菜苗??申愑衤队X得母親已是上了年紀(jì)的人了,自己應(yīng)當(dāng)多分擔(dān)些才是。于是在她的堅持下,她挑水,母親澆園。等把新種的菜地澆好后,她們又把剩下的菜地又澆了一遍水,然后才回家去。
通過近半天的觀察,玉露娘仍沒有發(fā)覺女兒有絲毫有不快,這讓她更不放心。回家的路上,她忍不住對玉露道:“玉露,娘知道你不開心,但你要體諒你爹,他全都是為了你好。”玉露說:“娘,這我知道,清風(fēng)也是對我這么說的。”玉露娘說:“我知道你是真的不開心,你在我們面前都是裝出來的。但是,難過,就要說出來,甚至哭一場,這樣也許會好過些。但你現(xiàn)在這樣壓郁自己,我擔(dān)心早晚一天,你會悶出病來?!庇衤兜溃骸拔覜]事,我都想通了,你們不用擔(dān)心。”陳玉露越是這樣說,母親越覺得不對勁,于是說道:“玉露,人生沒有過不去的坎,等過些時間,一切都會過去的。聽娘的話,你可千萬別一時想不開,做出什么傻事來,?。 彼f著這些話的時候,再也忍不住,聲音競有些哽咽起來。聽到母親啜泣的聲音,陳玉露的情緒也受到了感染,使她脆弱的心靈被這種慈母之愛深深地打動了,不由得眼圈一紅,動容道:“娘,請你們放心,女兒絕不會做傻事?!?p> 回到村里的時侯,已是太陽落山的時間。放牛的人們已經(jīng)趕著自家的牛群羊群,行走在崎嶇的山間道路上,發(fā)出那種清脆悅耳的叮噹叮噹的鈴聲。更有一些弄笛的牧童,或騎在牛背上,或跟在牛群后,邊走邊橫著竹笛,在嘴邊嗚嗚地吹奏著,徐徐的晚風(fēng)中不時傳過來斷斷續(xù)續(xù)的笛聲,那聲音聽在耳中是那么的悠揚。這不由得讓陳玉露羨慕起這些無憂無慮的孩童來。陳玉露在這些放牧歸來的三三五五的人群中,試圖搜尋到妹妹的身影和自家的牛羊,但始終沒有找到。在阡陌縱橫的田間小路上,勞動了一天的人們已荷著鋤頭,各自走向了自己的家園。覓食的鳥兒正陸續(xù)歸巢,雞鴨已歇定,不時傳來幾聲狗叫聲。家家戶戶的屋頂已經(jīng)升起一縷縷的炊煙。看著這一幕幕鄉(xiāng)村黃昏冬景,陳玉露不知不覺陶醉其中。感到自己的身心逐漸趨向無比的寧靜與平和。進入家門后,陳玉雪和陳德才還沒有回來,于是,她便幫母親生火做飯。
不一會兒,陳玉雪,陳德才都先后回到了家中,陳玉雪便即過來幫姐姐揀菜。陳德才則抽著自己的紙煙。陳玉露問妹妹作業(yè)多不多,陣玉雪說不算多。陳玉露道:“你先去做你的作業(yè),這里有我和媽就行,等吃飯時我來叫你?!庇裱┱f沒關(guān)系,等吃飯后做一陣子就行了,現(xiàn)在跟他們說說話兒。陳德才道:“玉雪,聽你姐的話,先做作業(yè)去吧。”陳玉雪聽父親這么說,也就去寫作業(yè)去了。陳德才瞅了個時間,趁玉露不在的空檔,問老伴今天下午玉露的情況,玉露媽說還是老樣子,有說有笑,表面上還是看不出有絲毫不是。陳德才越發(fā)感覺情況有些不對,走到玉雪姐妹房間,對正在做作業(yè)的玉雪道:“玉雪,你姐姐這兩天心情不好,你晚上和她在一起時要警醒些,晚上你跟她一張床睡?!标愑裱┼嵵氐卮饝?yīng)了,心里也不禁又是替姐姐擔(dān)心,又是為姐姐難過。陳德才前腳才方出門,忽又退了進來,又補充道:“這還不夠,睡覺的時候,最好是你睡床外邊,讓你姐睡床里邊,這樣她起來時,容易把你擾醒?!敝笕赃€不放心,又道:“還有,最重要的是,她起來時,你一定要找個借口跟著她,千萬不能讓她單獨一個人出屋,記住了沒有?”玉雪一一把爹的話記在心里,陳德才這才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