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
“大帥??!”
看到這一幕,周圍已經(jīng)所剩無幾的太原守軍全都瞪大了眼睛,他們想要前去救援,卻被各自的敵人纏住,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接下來的事情發(fā)生。
這一刻,仿佛時間都變得緩慢了。
砍殺一夜,王稟的刀終于在這時斷了。
但他并未停止攻勢,立刻將斷刀向完顏活女的心臟處刺去。
鮮紅的血液從完顏活女的胸口流出,但沒有了刃的刀只是刺破了他的盔甲。
完顏活女猙獰大笑,終于奪回了戰(zhàn)斗的主動權(quán)。
他將刀鋒翻轉(zhuǎn),向上一挑,王稟拿刀的右手頓時與身體分離。
血液四濺。
王稟忍著劇痛,奮起一躍,一口咬住完顏活女的耳朵。
“啊——”
鉆心的疼痛傳來,完顏活女發(fā)出痛苦的嚎叫。
他拿起手里的刀,用力捅向王稟的腹部。
王稟完全放棄防御,奮力將完顏活女的耳朵扯掉,轉(zhuǎn)而咬住他的脖頸。
吃痛之下,完顏活女抽出刀,再次向王稟的腹部捅了進(jìn)去,王稟不松口,他又捅了幾刀,如此往復(fù)。
完顏活女的脖頸被王稟咬爛,王稟的小腹也已變得血肉模糊。
不知過了多久。
王稟終于支撐不住,松開了口。
完顏活女一腳將他踹開,坐在地上,捂著自己的脖子,大口喘著氣。
……
太陽漸漸升起。
王稟躺在地上,看著逐漸發(fā)亮的天空,一時有些恍惚。
“將軍,我們走吧,太原守不住的……”
“將軍,我們跟著你,你說留下,我們就留下……”
“將軍,女真人雖然厲害,但我們不怕他……”
“將軍,城內(nèi)已經(jīng)沒有吃的了……”
“將軍,城會破嗎……”
“將軍……”
朦朧中,無數(shù)身影在他眼前閃過。
有他認(rèn)識的,也有他不認(rèn)識的。
有的很年輕,有的垂垂老矣。
他們在和他招手,在對著他笑。
他們的笑容是那樣溫暖,就好像親兄弟一樣。
他們一直和他在一起。
是啊,應(yīng)該在一起。
無論活著,還是死去。
因為他們都有著同樣的名字。
太原。
……
完顏活女用刀支撐著身體,艱難地站了起來,走到王稟面前,啐了一口。
他環(huán)視四周,哈哈大笑,隨后,舉起了自己的寶刀。
一刀過后,身首分離。
太原副都總管王稟,統(tǒng)領(lǐng)宣撫司兵守太原,六月,除建武軍節(jié)度使,九月,太原援絕,率軍為餌,為太原百姓出逃創(chuàng)造機(jī)會,為殺完顏活女,身中數(shù)十刀,最終身死,守太原凡二百五十余日。
王稟這個名字,或許不如屈原、岳飛那樣響亮,但想來,在宋朝的歷史上,他也一定會留下屬于自己的一筆。
是他第一次讓女真人知道,宋朝的軍人,也是有骨頭的,宋朝的軍人,也是有脊梁的。
可惜的是,完顏活女沒有死。
王稟死后,剩余的太原守軍變得瘋狂起來,拼了命想要為他報仇。
但他們?nèi)紓劾劾?,早已是強弩之末,根本無法阻擋完顏活女的親衛(wèi)隊。
一番砍殺,完顏活女在最后關(guān)頭,逃回了完顏婁室身邊。
剩余不多的太原守軍在失去主帥之后,也漸漸喪失了斗志,被完顏婁室圍困,全殲。
跟隨王稟出城的太原城守軍共一萬五千余人,經(jīng)過四個多時辰的慘烈的廝殺,全部戰(zhàn)死,無一生還。
他們之中,最年輕的,不過十四歲,除了主將王稟,年紀(jì)最大的,也就三十出頭。
他們將人生中最好的年華,都獻(xiàn)給了太原城。
可悲的是,他們甚至連名字,都沒能留下來。
不知千百年之后,還會有人記得他們嗎?
……
張玨記得他們。
王稟身死,完顏活女逃跑,張玨曾經(jīng)下命令給那些步兵,想要盡量保全一些太原守軍,然而自始至終,沒有一個人愿意被他搭救。
每一個太原守軍,都戰(zhàn)斗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沒有一個是孬種。
張玨雙眼通紅。
他親眼見證了王稟的犧牲。
見證了整個太原守軍的壯烈。
當(dāng)王稟的尸體被完顏婁室用長矛挑起來,撕扯成碎片的時候,他肝膽俱裂,大吼出聲,甚至想要直接沖過去,是陳達(dá)硬生生將他拉住了。
“老弟,你別沖動啊,現(xiàn)在太原守軍死光了,還是先想想我們該怎么辦吧。”
“怎么辦?”張玨瞇起眼睛,表情陰郁至極,“老子要將他們?nèi)細(xì)⒐猓。?!?p> ……
戰(zhàn)斗持續(xù)了整整一夜。
天已經(jīng)大亮。
太陽升起到天空的斜上方。
明媚的陽光灑向大地,綠油油的草地經(jīng)過昨夜一番雨水的洗禮,更顯生機(jī)。
平原之上。
六千多footman與完顏婁室、完顏活女兩部共一萬三千多人的女真軍隊對峙著。
面對這支來歷不明戰(zhàn)力強悍的軍隊,即便是完顏婁室,也不敢輕易發(fā)動進(jìn)攻。
“溯哦喏撻,西夸哦嗲,奚德因的得垮嘶默?”
見這邊久久沒有應(yīng)答,女真人又換上通譯,重新喊了一遍:“對面的義軍,我們大帥覺得你們十分勇猛,是可敬的對手,可否請貴軍主帥前來相見?”
“相見?你見過專程和死人打招呼的嗎?不過你們找對人了,我就是?!?p> 張玨的聲音從footman陣營中響起,忽遠(yuǎn)忽近。
無論完顏婁室和完顏活女如何尋找,都找不到說話的人。
他們眼前的六千步兵,個頭全是一般高矮,就像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
這樣的大戰(zhàn)過后,依然整整齊齊,各個眼神堅毅,目不斜視,毫不動搖。
完顏婁室打了一輩子仗,還未曾見過像這樣紀(jì)律嚴(yán)明的軍隊。
他故意派人說話,就是想要看看,這樣的軍隊,到底是受到何人指揮?
能拉攏,當(dāng)然最好,如果不行,一支冷箭將其射死的事情,也不是沒有做過。
“不用找了,我就是想和你們打個招呼。”
張玨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絲絲戲謔。
“完顏婁室,我知道你打的是什么主意,你也不用白費心思,我和你說話,只是為了告訴你一件事情,你聽好了——今天,我,張玨,要殺你全家,你準(zhǔn)備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