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柳泉

　　村子?xùn)|高西低，有一個不太明顯的坡度，下雨的時候可以看出來，雨水從街上一直向西流，通過村西的自然水道匯入柳溪。

　　他們由西向東走，路過村委大院再走5分鐘便出了村子。之后坡度逐漸加大，他們順著一條羊腸小道向山上走去，路上碰到幾個趕著毛驢拉水的村民。

　　走了大概一刻鐘，腿覺得有點酸的時候到了山頂，越過山頂再往山下走。下山的路不再那么費(fèi)力，走得便輕快了許多，幾分鐘后，眼前的樹木多了起來，花草也變得水靈很多。

　　“前面就是柳泉了，柳泉村祖祖輩輩吃水的地方！”魯丘指著前面已經(jīng)可以望到的老柳樹說到。

　　兩個女孩停下腳步，挽著胳膊往前面望去，那是一棵西北地區(qū)常見的旱柳。相比垂柳的婀娜嫵媚，旱柳顯得挺拔、結(jié)實些，毛楞楞的枝葉鋪散開，撐得樹冠像一個大饅頭。走近再看，粗壯的樹干竟然從中間裂開，里面已經(jīng)空了。但是分開的兩股樹干仍然倔強(qiáng)地生長著，冒出許多新的枝杈，形成的樹冠又重新在空中交合。

　　柳泉伴著柳樹，在一個約5平方米的水池中間，被干凈的沙石圍住，可以看到清澈的泉水不斷從泉眼涌出。涌出來的泉水首先填滿水池，溢出來的便順著水道流進(jìn)柳溪，耳邊不斷傳來清脆的水流聲。

　　旁邊有供人休息的石墩，宋一一撿了一個坐上去，面對著遠(yuǎn)處的晚霞閉上了眼睛。

　　“真不錯，看到這泉水心情舒暢極了，真像《岳陽樓記》里面說的——心曠神怡、寵辱皆忘！看來達(dá)到這樣的境界不需要什么大江大海大湖，一眼泉水足矣。”張斐也面對晚霞，張開雙臂閉上眼睛。

　　“真不該帶你們來！”魯丘突然說道。

　　兩個女孩都詫異地睜開眼睛同時說道：“為什么？”

　　“以前，傍晚的柳泉屬于我一個人，現(xiàn)在被你們兩個搶走了。你說你們城里人擁有那么多東西，干嘛還要來搶我的柳泉？”

　　“自私！”宋一一首先說道。

　　張斐跟上節(jié)奏：“狹隘！”

　　“小氣！”

　　“吝嗇！”

　　“無恥！”

　　張斐找不到類似的詞來形容，情急之下順著“無恥”的意思脫口而出：“下流！”

　　魯丘一下就急了：“哎！我說，前面的詞我無可反駁，但是后面這個詞我需要個解釋，怎么也和‘下流’扯不上吧？我做什么了我？”

　　“我嘴禿嚕了，不是故意的，無恥下流太順嘴了！”張斐捂著嘴笑著，看到宋一一鄙夷的眼神忽然正色道：“不過，你也夠無賴的，這柳泉怎么就是你的了？另外，我們看兩眼就把它搶走了？這也說不過去吧？”

　　“你不懂，柳泉是我的精神伴侶，就像我思想上的老婆，誰愿意自己的老婆被別人多看上兩眼？”

　　聽到如此說，兩個人笑得前仰后合，圍著魯丘轉(zhuǎn)了好幾圈，上下打量著這個胡子拉碴的男人。

　　宋一一看看眼前的魯丘，再望一眼那清澈見底、沁人心脾的泉水，在張斐耳邊說了兩句。兩個人一起來到水池旁，掬一捧泉水就往魯丘身上潑：“調(diào)戲魯丘他老婆嘍！”

　　沒想到魯丘真的生氣了，皺著眉頭把她倆從池邊拉走，大聲向兩個人吼著：“這是村里唯一的水源，也是下面柳溪村唯一的水源，懂嗎？你們這么鬧，這水還能吃嗎？”

　　兩個人臉上的笑容消失，像犯錯的小孩子，聽著魯丘在旁邊訓(xùn)斥沒還一句口?；蛟S看到她們的態(tài)度，魯丘的臉色漸漸緩和下來，放開她們的手，坐在石墩上望著泉眼發(fā)呆。

　　“不過也不怪你們，你們沒生在這里，沒長在這里，哪會懂得這么多。對不起，我剛才太激動了，這泉水對我們村太重要了，即使這里的小孩也不敢在泉池和小溪里玩耍，那要挨揍的！”

　　“那你還說這柳泉是你的？不怕嬸子回去打你屁股？”張斐用自己的俏皮緩和著氣氛。

　　魯丘苦笑道：“我倒是想讓她打我一頓，……”

　　兩個女孩聽到這樣的回答正在疑惑，不遠(yuǎn)處傳來一個聲音：“水娃！我就知道你在那里！”

　　循聲望去，是一個和水娃年齡相仿的年輕人，走近一看，穿著打扮還很時尚，戴著一副變色眼鏡。他留著一頭短發(fā)，透著一股精明干練勁，笑容始終掛在臉上，和魯丘形成鮮明對比。

　　“什么時候回來的？”魯丘臉上露出難得的笑意，過去拍了拍那個人的肩膀。

　　“剛回來！看到你不在家里，我一猜你就來這里思考人生了！”他早已注意到旁邊的宋一一和張斐，和魯丘打完招呼連忙轉(zhuǎn)過身：“這兩個美女怎么沒見過？水娃不給介紹介紹？”

　　“哦！對了，我給你們介紹介紹！這是宋一一和張斐，都是剛來咱們村的大學(xué)生村官。”魯丘隨后指著那個年輕人說道：“這是我同學(xué)，也是發(fā)小，叫何宇飛，是個包工頭，很能賺錢的?！?p>　　何宇飛對這個介紹好像很不滿，立即糾正道：“什么包工頭，多少年前的老黃歷了，我現(xiàn)在開著一家室內(nèi)裝修公司，兩位美女幸會！”

　　和兩個女孩握完手，何宇飛若有所思地說道：“我聽我爸媽說，村里來了個開紅色跑車的大學(xué)生村官，整村人圍著看，不會就是你倆吧？”

　　“是她！”張斐馬上撇清關(guān)系。

　　何宇飛再次和宋一一握了握手，把口袋里的名片拿出來一張：“我的裝修公司也在紅塔市，以后有事沒事多多聯(lián)系！”

　　宋一一接過名片來，看也沒看就裝進(jìn)衣兜：“是嗎？不過我現(xiàn)在來村里了，很少待在紅塔市，恐怕沒那么多聯(lián)系?！?p>　　何宇飛仍然春風(fēng)滿面：“沒事，我以后多回村里就是，不管怎么說，咱們這些人遇到就是緣分。你想??！地球上有70億人，兩個人碰到的概率應(yīng)該是35億分之一，即使都是中國人，碰到的概率也是7億分之一。所以緣分這個東西很奇妙，很重要，世界上最需要珍惜的不是錢財、不是權(quán)力，而是兩個人遇到的緣分。”

　　這時，張斐發(fā)話了：“何總高見，只是我有一個問題！”

　　“請說，不必拘束！”何宇飛文縐縐地說道。

　　“我倒是想拘束，但是還沒碰到能讓我拘束的人。”張斐不客氣地回應(yīng)道：“請問何總，不管是35億分之一還是7億分之一的幾率，你和宋一一碰到了。這的確很難得，但是借著這極難得的機(jī)會你想和她發(fā)生點什么呢？”

　　“發(fā)生點什么？不用發(fā)生什么，不對，自然而然的發(fā)生嘛！該發(fā)生點什么就發(fā)生什么！”話說出去，何宇飛覺得邏輯不縝密，內(nèi)容不全面又補(bǔ)充道：“我不是說發(fā)生什么不該發(fā)生的事，只是順其自然！”

　　張斐微微一笑：“順其自然，不過我感覺何總有些不自然了！”

　　“有嗎？我不自然嗎？很自然??！……”

　　宋一一心里樂壞了，臉上卻一直繃著，見賞泉的興致已被破壞便主動提議道：“張斐，咱們回吧！天馬上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