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叩幾下門，里面?zhèn)鱽砦D疲憊的聲音，“請稍等?！?p> 如意挑了挑眉，她一貫認(rèn)為細(xì)節(jié)處最體現(xiàn)人的性格，現(xiàn)在看來，蓮娘此人似乎也有可取之處。
吱嘎一聲，門被拉開，洗漱一新的蓮娘淡淡的看著如意，“卜大小姐安好?！?p> 如意點頭示意，在蓮娘側(cè)身時走進(jìn)了客房，稍稍環(huán)顧下房間，問道：“住的可好？有什么需要，叫人通知我就可?！?p> “并沒有什么不妥，卜大小姐有心了?！鄙從锊⒉粺峤j(luò)。
如意從前世到現(xiàn)在就有很多想不通的問題，看不懂的人。
比如明明是她自己的錯，可卻能理所當(dāng)然的推到別人身上，而且怎么做怎么錯我都是有理由的，其他人就是應(yīng)當(dāng)包容她，諒解她，成全她，如意只想說你多大的臉面，多厚的臉皮，多不知道香臭才會有這種心理優(yōu)越感？
以前的她是個隨性的人，自己畢竟也沒有親身體驗如此糟心事，看到聽到只能心中感慨一番。
蓮娘這種我的愛慕是珍貴的，對方必須接受，不接受還用盡心機(jī)手段逼迫就范的做派真是惡心到她了。
哪怕小林氏也表示蓮娘可能與他們起初認(rèn)知不同，可并不能掩蓋她強(qiáng)烈私心所帶給卜家的大麻煩。二叔就算之前可能有些沾沾自喜于女子的仰慕，現(xiàn)在只能嚇得屁顛屁顛找二嬸子求助。這也是個不負(fù)責(zé)任的表現(xiàn)，不過輪不到如意發(fā)話，她相信便宜爹回來自會收拾這個蠢弟弟。
如意說話的口氣算不上溫和，“不知蓮娘如今作何打算？”
蓮娘直直看著如意，似乎想判斷她話里暗藏什么意思。如意坦然得很，她的確沒有什么見不得人的心思，單純問問而已，家里多了一個人，要吃飯要花錢要安排人照看，哪樣不是多出來的事兒，她總要有個數(shù)，心里有個計劃。
“二爺不來了嗎？”蓮娘沒有像上次哪樣淚水漣漣，聲音中還是能聽出不平靜的情緒。
“不會來了，我聽我小娘說了你的事情，不過那是你對她的說辭，我實話對你說，我不全信?！比缫鉀]有時間跟她你來我往中試探一二。電視劇里那些因為這樣那樣顧慮試來試去的的場面本就是如意最不耐煩的，如今年紀(jì)不大，直來直去也說得上，溝通解決問題也麻利些。
蓮娘臉上微微一變，“你相不相信是你的事情，但二爺和我同床共枕一晚是不爭的事實。我也是正兒八經(jīng)的姑娘家，犯不上編造謊言?！?p> 如意冷笑幾聲，“同房一整夜這事可能是沒假，可怎么就能同床這事講究可就大了。”
蓮娘倒是穩(wěn)得住，依舊毫不退讓，“如不是我家做東，我也不用送醉醺醺的二爺回客棧，也不會因為他酒醉之下失禮冒犯讓我現(xiàn)在進(jìn)退兩難?！?p> “哈，”如意本想留幾分薄面給蓮娘，畢竟兩家還有生意往來，聽到這實在忍不住啼笑皆非，“蓮娘，愛慕本美好之事，不過我家二叔被你愛慕真是倒了天下大霉。你無恥行事，用些鬼蜮伎倆本不想與你計較，那曾想你還倒打一耙！怎么，得了便宜還要賣乖？你就沒想想卜家會那么容易讓你占便宜嗎？”
“你什么意思？”
如意正色冷厲說道，“什么意思？好叫你清楚知道，你謀劃的這一切不會如你所愿。卜家已給你父親寄出信件，老老實實等著你們家來接人。”
“你們敢??？”蓮娘有些慌亂，色厲內(nèi)荏反問。
“有什么不敢？你以為沒有確鑿的理由你家會來接人？用腦子想想吧！”如意一點都不想客氣了。“我派人去了白水州，前幾日傳回來有意思的消息。
她停了下來，看著蓮娘不自覺把手指動了動，拽緊了袖口衣角，抿緊了嘴角。
“我家二叔到白水州的前好幾天，夏家大爺早就到了。他連著兩天去州里有名的望江樓定了包間。你說他奇怪嗎？每次都一個人自飲自酌，不過伙計收拾的時候總有兩副碗筷。而你同樣那兩日出了門?！?p> 蓮娘也很快從情緒中平復(fù)，“那又怎樣？也不能說明就是我與他見面，就是見面了又如何？我們家和夏家常年也有經(jīng)濟(jì)往來，正常得很”！
“那你又何必讓人去夏家鋪子買的迷情香？！這么下作的手段也是正常的？更有意思地是你父親似乎也并非不知情?！比缫獬醭醯弥耸聲r大為不解。哪家疼愛女兒的會把人用不恥的手段往別人床上送，而且明知對方并未有心。
“與我父親有何關(guān)系？卜家不是一向標(biāo)榜誠心清正嗎？為何對我的虧欠視而不見？”
看著蓮娘硬撐的模樣，想到小武查到的信息，如意眼底泛起隱隱同情之色，心底沒有幸災(zāi)樂禍，只是說不出的悵惘。為什么?可能同為女性的身份，也可能有對命運和人生的喟嘆。
“蓮娘，你如此維護(hù)的父親和家族真的也看重你嗎？”
看著如意篤定的神色，蓮娘一陣眼皮抽動，她努力控制身體，想說點什么，張開口卻發(fā)不出只言片語。
如意轉(zhuǎn)過臉，透過窗欞看著干凈的天空，幽幽道出她知道的一切。
“你在永春停留的時日里，一直沒有跟家中聯(lián)系吧？白水州城都傳程家蓮娘因為吃酒誤事被人輕薄，因不堪給家人蒙羞，憤而自愿離家。你母親以淚洗面，已經(jīng)憂思過度臥病在床。至于你父親？”如意心底極為不齒，也得承認(rèn)小說電視劇中的情節(jié)真的來自于生活，“家中雜事千頭萬緒，憂心無人照顧你母親，納了一門妾室，只是誰也不知道為什么妾室?guī)Я藗€兒子，還被你父親接納承認(rèn)寫入族譜?！?p> 停頓了一下，如意看回來，蓮娘一臉不可置信，如喪考妣，嘴唇不自覺已被咬破?！澳阆胂氚?，還有什么愿意和我聊聊，最好盡快，不然誰能保證你歸家后還能看到親娘?！眮G下真心實意的勸解，也許蓮娘會認(rèn)為是威脅，如意反正無所謂了，忠言總是逆耳的。
剛踏出客房門沒走兩步，身后傳來撕心裂肺卻隱忍的哭泣聲。如意停頓了一下，沒有回頭，直直往小林氏那兒走去。
見到小林氏，如意什么話也沒說了，她拉過坐墊，身體放松，輕輕地把頭放在小林氏膝上，一滴淚無聲無息地流出眼眶。
她為蓮娘感到無力悲哀，來自信賴仰望的父親的欺騙足以顛覆一個女兒的世界。觸景生情，她想到隔了時空的女兒，她的猝然離世肯定帶給她無盡的悔恨和傷痛。
小林氏也許明白，如意并不需要打擾，她什么也沒問，偶爾柔柔地拍一下背，給她整理鬢角碎發(fā)，等著如意準(zhǔn)備好。
“小娘，你身上今天的味道很好，以前好像沒聞到過?！比缫庹{(diào)整了心緒，多想無益，多說無用，有正經(jīng)事做亂七八糟就不會困擾太多。
小林氏抬起胳膊，聞了聞衣袖，“昨日心血來潮，把你爹之前給我的熏香拿了一丸出來。你覺得就拿過去吧?！?p> “那倒不用，您待會兒給我刮點粉子就成，我看看能把方子逆著找出來不？”
“今日不去香坊，可以松快松快，不要把自個兒逼得太緊?！?p> “心里有數(shù)，小娘?！比缫庥X得心情好多了，也是，人的情緒本就是一陣風(fēng)。畢竟那不是她的痛苦，是蓮娘的。只是也再一警示自己，要守住底線，當(dāng)良心被當(dāng)做私欲的工具，背叛也就一步之遙了。
如果沒有猜錯，晚上也許如意就能等來她想要的結(jié)果。至于現(xiàn)在，還是忙著學(xué)習(xí)攀登職業(yè)高峰是正經(jīng)。
……
“大小姐，客房的那位說有要事相商，請您過去一下?！?p> 收到通報，如意并沒有多歡欣，從某種意義上說，她也用了手段，不過是明著來，關(guān)鍵在于蓮娘自己放棄了。她若沒有牽絆，此局真不好破。
回憶手中得到的程家夫人全部消息，如意皺了下眉，她沒準(zhǔn)還能和蓮娘多談一點東西。一個在兒女私情和親情中選擇了后者的人，如意對她還是能高看幾分，甚至還能嘗試兩人關(guān)系的另一種可能——合作。
從蓮娘舍得用自己來設(shè)計卜二爺來看，她是個狠性子，因此如意倒也不意外一進(jìn)門就被劈頭告知你會得知全部事實真相。
蓮娘是在卜程兩家生意過往中認(rèn)識了卜二爺，成熟英俊的男人，還有狀似無心的攛掇，知事后沒用多長時間她就單戀成癡。明示暗敲，卜二爺不為所動，眼看到了即將嫁人的年紀(jì)，程父開始給她相看人家，心有所屬的蓮娘鼓起勇氣背著母親找到程父，在她淚水漣漣的傾訴中程父沉默不語。
本以為此事就再無可能，蓮娘也開始嘗試整理心情調(diào)整狀態(tài)，接受既定的人生安排。那曉得卜二爺來白水州前，有人偷送來信件，愿意助她一臂之力。
依言前往，她見到了夏家大爺。關(guān)注卜二爺已久，蓮娘自然明白這是卜家對頭，她掉頭就要走，卻被夏家大爺一句“走出這扇門，你和卜二爺就永無可能”擊中了心底之傷。
留下來的她被夏家大爺?shù)挠媱潎樍艘淮筇?，有些抵觸。且不說她怎么可能出家待客，單獨和卜家二爺相處，即便能成功，她爹娘也會被氣死?？墒钱?dāng)她表露出擔(dān)憂時，推門而進(jìn)的人讓她徹底放開了顧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