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一時彌漫在四周，三人誰都沒再說話。直到董玉云開口：
“方行，你知道，你當(dāng)初身體不好，媽擔(dān)心你幾年了。后來，你爸爸向上面申請后，才又有了方瑞，媽對這個孩子也是喜歡得緊，是疼在骨子里的?？墒?，方行，在我知道我疼了這么多年的孩子不是我親生的時候，你知道我是什么心情嗎？我是既恨她又可憐她，我疼了這么多年的孩子不是我的孩子了。
在送她走的時候，我也不忍心，但是，小行啊，那個是我的親生女兒啊，是你的親生妹妹?。?p> 在知道她生活在那樣的環(huán)境里的時候，我又怎么能再把她扔在那里，我不把她接回來行嗎？我知道我送走方瑞不對，可在這個家里，如果讓方悅看到她自在的生活，方悅會怎么想，我不能做讓方悅不開心的事?！倍裾湔f到這里的時候，她停了下來，半晌，她才又開口：
“方瑞從小跟你一起玩到大，個性脾氣都像個男孩子，她的內(nèi)心要比方悅要堅強的多，她能撐住的。方悅更需要照顧，她那么瘦小，那么膽小，又那么內(nèi)向，她受了多少的罪，我不能讓她還留在那里。”董玉云說得聲情并茂，說得眼淚汪汪，說得她自己都感動了。
方行聽著她的話，雙手緊緊的壓在沙發(fā)，如果不是因為他的理智，他會立馬開門走人。他努力壓抑著心里的那一股怒氣，聽著她媽在他耳邊一聲聲說著她的親生女兒如何受罪，如何受苦。
她說這么多，卻從沒有想到過，方瑞從小生活在這樣優(yōu)越的生活環(huán)境中，他們二話不說把她扔到一個陌生的城市，還是那樣的生活環(huán)境，她就沒有想過方瑞會變成什么樣子。
由儉入奢容易，而由奢入儉又是多難，他們就沒有想過一個十幾歲的小孩子，她就能適應(yīng)了了。
他看著他的母親一字一句問：
“從知道方瑞不是親生的之后，到送她走一共用了多長時間。”
董玉珍猶豫了，她突然不敢回答了。
“媽，告訴我多長時間?！狈叫性僖淮螁?。
“半個月?！?p> 方行閉上了眼睛，笑了起來，他看著他敬重的父母，第一次覺得心寒。原來血緣是大于一切的，養(yǎng)育之恩在血緣面前是不值一提的事。
“爸，媽，方瑞出生的時候，我已經(jīng)十歲了，身體不好，她從懂事的時候就知道讓著我，直到我恢復(fù)健康。她才敢跟我打打鬧鬧，就算是這樣她還是有分寸。她性格看似大大咧咧的，其實心思最是細膩。
你們工作都忙，家里一直是阿姨在照顧我們兩個，而我們兩個又相互照顧。我是從心里疼這個妹妹，她陪著我走過了青春期，那個時候就算我打她，罵她，她也沒有跟你們抱怨過一句，都是為了我這個身體不好的哥哥，即便我已經(jīng)好了，能夠保護她了，她還是從心底里照顧著我。
媽，方瑞不是僅是我妹妹，她還是我的朋友，我的伙伴。是我心里的精神支柱，我疼她是應(yīng)該的。
可是，你們做了什么，就算她不是你們親生了，可是你們也養(yǎng)了她十幾年了，就這么把她給送走了?！狈叫械穆曇舻偷偷模瑳]有高低起伏，但每一句話都像冰塊一樣冷。
“小行，你聽媽媽說，我并沒有不管方瑞，我給她卡里打了好多的錢，夠她花了。再說，那人是她的親生父親，我問過方悅了，那人是小學(xué)老師，人挺好的，不會虧待方瑞的。”董玉云害怕了，她努力的解釋著。
“那人那么好，你為什么把你的女兒接回來?！狈叫袉枴?p> “小行，你不要不講道理，什么我的女兒，那也是你的妹妹，親妹妹，流著一樣血的妹妹?！倍裾渎牪坏梅叫羞@樣說話，更不愿意他不接受方悅。
方行不想再跟她說什么，他看著方致華：
“爸，在理智上我應(yīng)該接受這件事，妹妹找回來了，我很高興。但是從感情上我接受不了，等我什么時候想清楚了，我會回家住的?！彼酒鹕韥?，撿起地上的禮物盒子，走到玄關(guān)拎起回來時候的行禮箱，打開了門。
“方行，你去哪里?！倍裨坪?。
方行沒有回頭，他平靜的說：
“我會訂明天飛古城的機票，我得去看看方瑞?！?p> “你不能去，你就不見見你親妹妹嗎?”董玉珍在他身后喊。
“媽，別逼我，這個時候見她對她并不好，我現(xiàn)在的情緒不對，對她說出不太好的話來，傷她的心。等我想清楚后，我會回來見她的。”也許這對方悅來說并不公平，但他現(xiàn)在真的沒有辦法對著她露出笑容，說著客氣的話。
“方行，你是想要氣死我是不是?！甭牭竭@樣的話，董玉珍愛女兒的心受到了打擊，她氣得臉都漲紅了，渾身都在發(fā)抖，她沒有想到一向理智的兒子會做出這樣事情來。
“媽?！狈叫修D(zhuǎn)過身來看著她：
“你明知我跟方瑞關(guān)系好，在送她走的時候，你連一個招呼都沒打，我過年打電話回來，你還用慌話騙我。十歲之前，我一個人什么都不能玩，整天呆在家里，看著別人玩笑打鬧，我很羨慕。十年后，方瑞來了，那么小的一個小娃娃，第一眼見她她就對我笑。
等她上了幼兒園，又因為我不能出去玩，她自己也不出去，在家陪著我這個生病的哥哥。你們只知道工作，從來就沒有想過，我和方瑞會不會寂寞。媽，這些話我不想再說了，說了也沒有什么意義。總之，不管方瑞是誰家的孩子，在我的心里她就是我親妹妹，我認(rèn)這個妹妹?！闭f完，他轉(zhuǎn)身走了。
董玉珍咬著唇，眼淚不停的往下掉，她感到莫大的委屈。她只不過是認(rèn)回自己的親生女兒，她有什么錯，他這么甩臉子是給誰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