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那一段塵緣11
我生孩子并不像他人那樣費(fèi)力,沒有大喊大叫,該用力時用力,半柱香的功夫,孩子就抱在仙君的懷里,粉撲撲的一個女孩,睜著骨碌碌的大眼睛看他爹。
仙君老來得子,喜上眉梢,愛不釋手。剛出生的嬰孩懂什么,他也和她斗趣,擠眉弄眼做各種表情,像是唱戲文的丑角,滑稽可笑。赤誠誠的愛女之心日月可鑒。
“過來,讓我抱抱!”我生完孩子并不虛弱,自己坐了起來。嚇得歡歡和仙君連忙說:“你躺下,好好靜養(yǎng)。”
仙君在床邊坐下,深情款款地說:“你辛苦了,你看我們的孩兒多么漂亮!眼睛像你,鼻子像我!”
可不嘛,真是個小美人胚子!但看起來像仙君更多些!這會兒她葡萄似的大眼睛也盯著我看??吹梦倚幕ㄅ牛患胰?,多么美妙的時光。
“前日,我己經(jīng)送封密函給岳父岳母,叫他們不要擔(dān)心你,今日我再發(fā)一密函過去,告知他們母女平安,可好?”仙君說。
“這萬把年,我都只能這樣偷偷摸摸的,等孩兒長大些,我再擇日回去看他們?!蔽矣行┞淠肫鸬锟偸翘嗬⒕?,當(dāng)初為學(xué)習(xí)仙法不顧爹娘反對離家,現(xiàn)在有了仙君孩子,又把父母擱置一旁。
歡歡端上一碗香氣四溢的雞湯說:“小姐,喝了雞湯好下奶!”
為人母總為孩兒考慮,我定要她養(yǎng)得白白胖胖的。為這,一碗雞湯以瀑布急流的速度穿過喉嚨,進(jìn)了肚子。
“你慢點(diǎn)!做娘的人還這般不穩(wěn)重?!毕删密浥敛潦梦业淖旖恰?p> “歡歡,你什么時候殺的雞?”我說。歡歡好像沒怎么離開過產(chǎn)房。
“是畢羅啊,真是好手藝,湯中還加了燈籠棗,你嘗出來了嗎?”歡歡總不忘夸畢羅幾句。
仙君的面色有一絲不悅,我的心里卻樂壞了,這張醋了又醋的老臉甚是可愛。他是全身心愛我的。
“我們的孩子該取什么名字好呢?”
“芊芊百草生,青青百草思。素素如良人,謙卑如君子。就叫芊芊吧!如千壑峰的萬物生靈一樣生機(jī)勃發(fā)?!彼f。
仙君的胸中筆墨自然勝過我,我雖出自詩文之家,可惜沒沾染半點(diǎn)墨氣。
仙君把孩兒放在我的臂彎邊,為我倆掩好被子出了關(guān),不用說趕畢羅去了。
果不其然,仙君對畢羅說:“近來無戰(zhàn)事,我都會在。你無須記掛簡兮母女。你的仙元尚損,快回鶴居峰閉關(guān)去吧!”
“我想見見孩子,可以嗎?”畢羅說。
“襁褓的嬰兒有什么可看的?等百日后再來!”仙君的醋勁還再發(fā)。
“畢羅,我挺好的,孩子也好,你回去吧!”我向屋外喊,畢羅對我而言,是重要的朋友,我不想傷他。
“簡兮,你保重!”
屋外沒有了聲響。大約畢羅走了。仙君推門進(jìn)來,手里抱著一堆手稿。
“唉,你這是學(xué)我爹著書立說嗎?”我逗他,他正在鬧小心眼呢!
“簡兮,我雖去北部神洲平叛大半年,可我時時刻刻想著你,一有空就寫些,現(xiàn)在送給你。其實(shí)我早想給你了!”仙君像個懷春的少年,忐忑不安的立在那里。
我最煩書稿了,但向我表忠心的詩文我可是喜歡得緊。
“你抽一篇念給我聽吧!”我說。我實(shí)在對詩文不通。
我有所念人,隔在遠(yuǎn)遠(yuǎn)鄉(xiāng)。
我有所感事,結(jié)在深深腸。
鄉(xiāng)遠(yuǎn)去不得,無日不瞻望。
腸深解不得,無夕不思量。
況此殘燈夜,獨(dú)宿在空堂。
秋天殊未曉,風(fēng)雨正蒼蒼。
不學(xué)頭陀法,前心安可忘。
他念得不錯,感情真摯。我聽得出左右不過“相思”二字。
我說:“你收起來吧!放在那個木箱里?!蔽蚁矚g的小玩意兒都放在木箱里。
像我這樣修功法的人,有真氣護(hù)體,調(diào)勻氣息即可,做月子什么的可以免的。
仙君固執(zhí),我整整躺了一個月。今日算是出關(guān)了,重見天日啦。
坐在屋前看月升日沉真是美妙!惱的是,我喝什么都不下奶。小芊芊餓得嗷嗷嗷直叫。幸好叢林中有狼生仔,仙君這么大的尊駕,為了他女兒一口喝的,只好與狼仔們爭食,擠些奶喂他女兒。
這一日,仙君神色慌張地從外面回來,仙君一向仙范十足,氣定神閑,游刃有余的姿態(tài)。他的反常令人生疑,他憂心忡忡地抱著小芊芊,親吻吻她的小臉頰,一副生離死別的表情。
我滿心狐疑地問他:“怎么啦?”
他說:“我仙宮中的羅漢松枯萎了?!?p> “一棵樹而已,”我想了想不能這么說,可能這樹有些來歷,“別傷心了,芊兒剛喂了些米湯,吃飽了睡得多好!”
“我宮中的羅漢松是西方佛祖來南天門講道時贈與我的。此樹千載萬歲綠意盎然,保護(hù)三界安泰,唯有亂三界的妖王出現(xiàn)才會枯萎。”他說。
“妖王再現(xiàn),你不得又離開我們平叛去?我們舍不得你?!蔽野杨^靠在他的后背。
他嘆了一陣又一陣氣,他這樣的大仙才心懷五洲四海,三界蒼生。于我,一家三口的天倫之樂最為重要。
才用過午膳,我和仙君在屋內(nèi)對棋,忽聞一陣巨響,結(jié)界破了。
仙君慌忙地念個訣,我變回了狐貍身,他瞅我一眼說:“你先忍忍,他們走后,我再解印你。”
我晃著毛發(fā)發(fā)亮的大長尾巴表示贊同。我跟在他的身后走出了茅屋。晴空萬里的午后光陰,突然風(fēng)刮得讓人睜不開眼。
一眾天兵浩浩蕩蕩地殺進(jìn)了于壑峰,看見仙君立刻下跪施禮:“九原天尊,冒犯了!只因占卜星君搖出卦象,說妖王降生在千壑峰,天帝故遣末將查找。打擾天尊清修,罪過罪過!”
“無妨,擒住妖王乃三界大事!各位自便!”仙君說。
密密麻麻的天兵如螞蟻散步在千壑峰查找,個個拿著照妖鏡逐一排查也沒結(jié)果。
“你們找多久了?”仙君問。
“今天天帝剛下的令,整個東部神洲都快翻個底朝天,只剩千壑峰,查完就復(fù)命去。”帶頭的將領(lǐng)說。
茅屋傳來芊兒找食的哭聲,她餓了!
所有的目光投向了茅屋,照妖鏡齊齊照向茅屋,不錯!屋內(nèi)的小孩是天宮要找的妖王。剛足月的嬰兒如何成氣候,為禍三界?
仙君向眾人一揮說:“妖王法力不明,待本尊進(jìn)去,你們屋外候著?!?p> 電光火閃之后,仙君手里抱著一個嬰兒,正是芊兒,他義正言辭地說:“本尊為妖所惑,生下這毀三界的孽債,實(shí)在愧對天帝及靈霄殿諸仙。今日用霹靂真火送她歸元,除三界之害?!?p> 他這番話,驚得我跌了下巴,忘了恐懼,這是我認(rèn)識的仙君嗎?不行,我得用我妖族的必殺訣,即便殺不死,又能斗幾個回合。讓他知道做母親的有顆護(hù)犢不怕殞命的心,而他身為生父,卻殺女成就清譽(yù),多可恥可恨!
才發(fā)覺,我被封了法力,語言,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我玲瓏剔透的孩兒在他的真火中化為灰燼。
極大的傷心,便是不知道傷心。我慢慢地回了屋,看見屋內(nèi)有只極可愛的小兔子,剛出生不久,前爪放在嘴里吮吸!這個搜查,千壑峰雞飛狗跳,來小白兔都躲到屋內(nèi)逃命??上乙差櫜涣怂?,天界如果知道我是妖王之母,也一定格殺勿論。
這里再也沒有我留戀之物,我從柜中拿出兩本經(jīng)訣的書下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