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涂得差不多了,葉靈月將藥瓶擱下,伸手替她將衣服整理好,道:“我看太子爺與你有誤會……”
接著她便將那日同太子說的話,轉述給了陸瑰云,道:“你是沒瞧見,太子爺那日多心急著去找你?!?p> 陸瑰云啞然失笑,這么說,那日他是因為聽了葉靈月的話,而不是設計的計謀?
“側妃娘娘,你怎么了?”
“啊,沒事。”陸瑰云回過神,不敢告訴葉靈月自己捅了多大的簍子。
葉靈月見她失魂落魄的,還以為是太子不來看她的緣故,勸慰了幾句,便要告辭,叮囑要好好休息。
陸瑰云起身送她到門口,見她就要走,突然問:“你說,我要是打了太子爺,他會怎么辦?”
“姑奶奶你可別亂來。”葉靈月被她嚇得一激靈,回身緊緊抓住陸瑰云的手,“你自己不想活,也得想想你全家老小啊!”
陸瑰云見她這等反應,把欲說的話都咽了回去,勉強撐出一個假笑:“我沒那么傻,你放心吧。”
“和太子爺鬧可以,注意分寸啊?!比~靈月絮絮叨叨,像個老太婆,“他又不是宋憲,宋憲我還能打,他可打不得,要不然我以后找你墳頭都找不到……”
養(yǎng)傷的時日過得飛快,一眨眼就到了離開姑蘇的時候??傔@么避而不見也不是個事,孟池羽走到廊子里,余光時不時瞥向她的屋子。
宋憲一邊扇著把扇子,一邊說風涼話:“這打可不能白挨,咱們太子爺可沒受過這種氣,不去要點補償回來?”
隱隱感到兄弟身上一股殺氣,他才不敢嘴欠,慌忙改口:“這事關乎您顏面,我誰都不敢說,就連靈月也不知道。放心,放心。”
“滾。”孟池羽懶得理他,邁步向書房走去。
“是是是,我一會就滾?!彼螒椖_步不落地跟了上去,像個甩不掉的牛皮糖,“但是你要去金陵,不和側妃娘娘說聲嗎?一會又尋死覓活怎么辦?”
孟池羽大步流星回到書房,手撐著腦袋,為這事有些偏頭疼。
一日不見,思之如狂。他以前嘲笑這些思念什么的寫得太矯情,現(xiàn)在才懂得這句話的含義。無數(shù)次幾乎就要奔去找她,每次又都被驕傲阻止。
宋憲后腳跟進來,勸說:“你惦記她就去瞧瞧唄?!?p> “可是她……”孟池羽想起那一巴掌,后半句說不出口。
正在這時,內(nèi)侍進來,恭恭敬敬地朝太子躬身:“殿下,側妃娘娘在門外請罪,您看要不要請進來?”
“什么?”孟池羽一躍而起,不敢置信,“你說什么?”
內(nèi)侍沒被陸瑰云嚇到,倒被太子的反應嚇到了,微愣了下才補充道:“側妃娘娘就跪在門外,說是跪到您消氣為止。”
“陸瑰云吃錯藥了?”孟池羽還是很驚訝,問宋憲,“怎么回事?”
宋憲笑笑:“估計是后怕了吧。外面日頭曬得很,你的側妃細皮嫩肉的……”
話沒說完,孟池羽就沖了出門,三步兩步走到陸瑰云面前,忍住思念的洶涌,故作冷靜道:“進屋說話。”
宋憲和內(nèi)侍知趣地帶人退了出去,書房里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外面炎炎烈日如火一般將人吞沒,關上了門才感到一陣幽意。陽光將他們的影子拖得好長。陸瑰云跪在地上,聲音低低的:“臣妾自知死罪,只盼殿下不計前嫌。”
她只要一開口,他什么火氣都被澆熄了,但還是竭力維持著太子的體面:“怎么現(xiàn)在才知道錯了?”
陸瑰云一身素衣,將頭埋低,道:“臣妾愿以一死向殿下賠罪,只求殿下能去金陵。”
“你說什么?”孟池羽不禁失笑,“不是你要死要活,攔著我去金陵的?怎么了?想通了?”
祖母病重的家信猶在眼前,陸瑰云一絲一毫開玩笑的心情都沒有,只是抬眸哀求:“求殿下答應。”
他這才發(fā)覺她眼睛腫了,像是哭過似的。急忙上前伸手拉她:“怎么還哭上了?上次的事,孤不和你計較了,有什么話起來說吧。”
見她不為所動,他莫名其妙:“你快起來啊?!?p> “還有……”她跪在地上不肯起來,那猶猶豫豫的樣子一點都不像是往日的作風。
孟池羽有些急了:“還有什么?別吞吞吐吐的。”
一想到在家奄奄一息的祖母,多少難以啟齒的話,都只好勉強開口:“臣妾為討祖母歡心,曾自作主張欺騙祖母,說殿下答應……答應”
“什么?”
“答應將臣妾扶正。”她快速地說完這句,立馬補充道,“臣妾真的只為哄哄祖母罷了,從來不曾有過如此非分之想。只要糊弄過祖母,讓她老人家病早些好,回京之后殿下只管重責臣妾。”
最可怕不是他罵她一頓,而是沉默。孟池羽沉默了,他才明白為何她阻止他去金陵,原來就是怕他見到祖母,這謊話就會露餡。
見他這般反應,她也不指望他去幫她圓謊了。陸瑰云膝行兩步,扯住孟池羽的衣服:“不管如何,祖母病重,臣妾一定要立即回去探望,還望殿下放行。”
孟池羽這才回過神來,望向她的眼眸。美人盈盈秋水的眸間,閃動著忽明忽暗的傷心。也怪不得她這一路,總是心事重重的樣子。
她也正好在看他,只不過眼神剛剛撞上,她就先躲閃掉了。她第一次覺得自己像一個乞丐,向一個陌生人乞討不屬于自己的東西。
只恨不能穿到一個朝廷一品重臣女兒身上去,只恨他不是為了愛情就不計較女主出身的小說男主,最恨的還是自己,為何要有如此不切實際的幻想,為何要為了面子去撒那么一個彌天大謊。
此時只想地鏠鉆進去,不想再多一秒出現(xiàn)在他眼里。她默默地握起拳頭,如果可以重來,他趕她的時候,她就應該直接走,而不是堅持做什么太子側妃,受如此這般屈辱。
“太子妃之位,對你如此重要嗎?”頭頂他的聲音如同巨石一般砸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