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云自傲掩日跡,淡淡斜陽,一字俠留影。恩仇交織情未了,尋覓尋覓,空幻而已。
一字崖之主,紫檀衣。
羅觀天剛到一字崖山巔,正瞧見在山前撫琴的劍者。頭束金冠,鬢邊垂發(fā)自添飄逸風(fēng)流,身罩一紺青銹暗紋長衫,舉手投足,從容弘雅。無劍在手時,這人就這幅儒雅模樣,也怪不得引得諸多女子芳心暗許。
客至,主人卻似未聞,依舊撫著手中六弦琴。兩手彈撥,無名琴曲傾瀉。
聲壯,似鐵騎刀槍冗冗;聲幽,似落花流水溶溶;聲高,似風(fēng)清月朗鶴唳空;聲低,似聽兒女語,小窗中,喁喁。
羅觀天不通樂理,除了覺這調(diào)子變幻無窮之外,再無其他感觸,不過也非常識趣,未上前打擾,挑了個舒服的位置位置打盹。
好在這曲終是在他即將聽睡著之前停了下來。
“何事?”收了琴,紫檀衣抬起身過來,也無過多寒暄,直入重點(diǎn),突然到訪,必是有事相求。
聽了許久閑琴的羅觀天此刻還留著些須困倦,這人冷面一問,他順嘴便回了一句:“怎么啊?沒事我還不能來找你了?”
紫檀衣也不惱,聞言就點(diǎn)了點(diǎn)頭,一臉贊同的望著他,意思全寫在臉上了。
要是沒事,他還真不會來找他。
毫不遮掩的肯定,羅觀天也有些許不好意思,不過這磨了數(shù)十年的臉皮也不是蓋的,這厚度,硬生生把臉心的紅彤遮了個完全,不留絲縫,讓人看不出來。就是這說話聲音大了點(diǎn),急了點(diǎn),有些欲蓋彌彰的意味。
“你怎么能這樣看我呢?怎么說也是多年的交情,我羅觀天的人品你還信不過么?”
“我,自是信你的?!蹦樕蛔儯咸匆吕^續(xù)問道:“所以,何事?”
羅觀天:“……”
“好吧,我此次前來,確實(shí)有事相求?!陛p咳一聲,羅觀天也不再遮掩,這便將之前在數(shù)劍鋒之行所見所聞全數(shù)告知。
“事關(guān)二妖大禍,我們?nèi)肆χ鴮?shí)匱乏,希望好友你能出手相助。”語罷,又是鄭重一禮,其中期望,不難猜測。
羅觀天認(rèn)為,此等大事,紫檀衣必不會袖手旁觀,請他出山這事,應(yīng)是十拿九穩(wěn),也就沒過多休息紫檀衣的臉色。
“你是說,這幕后人,與焚血山莊有關(guān)聯(lián)?”
“對啊。那山洞里的幾顆焚血珠可比當(dāng)初焚血山莊出來的大多了,我都懷疑焚血山莊不過就是幕后人架出來的一個轉(zhuǎn)移注意力的幌子了。你要是來幫忙啊……”
“不幫。”紫檀衣果斷做了決定。
“你要是來幫忙啊,那背后使幺蛾子的肯定……等等,你說什么?”驚訝于紫檀衣的反應(yīng),羅觀天愣了一會兒才反應(yīng)過來,忙問道“我沒聽錯吧,為什么???”
然而紫檀衣卻不留解釋的機(jī)會,轉(zhuǎn)身就走,“我十年前便已立誓,日后同焚血山莊有關(guān)的事我都不會再插手?!?p> “可是事關(guān)重大,你……”
“是弈非白叫你來的吧?!北诚蚨叩娜怂查g消散在視野里,只留余音在這山崖一方回轉(zhuǎn):“有事相求,卻不敢親自來見我么?呵……”
止水蘭亭。
半?yún)⒓t塵送了蟾林居回去,現(xiàn)才回來。
這人賴在止水蘭亭多天,摸了多壇好酒,才準(zhǔn)備回去,半?yún)⒓t塵見他一副晃悠悠地模樣,怕出了事,便一路陪同。
到了山頂,遠(yuǎn)遠(yuǎn)瞧見亭子里一個飄逸身影,正瞧著巍巍遠(yuǎn)山。
西面,是林小乖和羅觀天所去的方向。
“前輩可是擔(dān)心百曉生此行?”半?yún)⒓t塵上前來,“百曉生一路有守護(hù)者保護(hù),性命無虞。紫檀衣前輩又是個重情重義的人,定會答應(yīng),前輩還在擔(dān)心什么?”
弈非白聞言一嘆,“也就因著這重情重義,此事又同焚血山莊有所關(guān)聯(lián),羅觀天此行,定是無功而返。”
半?yún)⒓t塵連忙追問:“這是為何?”
“焚血山莊這座墳?zāi)?,埋葬了太多的人和事。他的知己、紅顏,都喪生在十年前的那場風(fēng)波中。”
轉(zhuǎn)身,弈非白尋了石凳坐下,石桌上的茶是頑棋方才沏好了端過來的,此刻正好,自己倒了一杯,又給半?yún)⒓t塵滿了一杯,示意他坐下。
“按照紫檀衣前輩的行事風(fēng)格,發(fā)生這樣的事不是應(yīng)該會更積極的幫忙,找出真正的幕后黑手么?怎么可能會袖手旁觀?”
從少時就被三教先天嘆為“一劍蕩天地,一式吞山河,”的紫檀衣,經(jīng)多年傳頌,在少年心中已然成了神人一般的模樣。半?yún)⒓t塵自然也沒少聽,下意識就覺得弈非白所言有缺,提出了疑問。
“因?yàn)槟莾蓚€人啊……”弈非白呡了一口茶,思緒頓回到了那個血夜,他緊緊拉著手里的幾近瘋狂的紫檀衣,望著在大火里苦苦掙扎的兩個人……
頓了好久,他才回過神來,解釋道:“當(dāng)初是我做主將他們牽涉到這件事中的,他們的死,有我布置不周的原因在內(nèi),跟我脫不了干系。在他親眼見著最重要的二人在他面前慘死時,也是我攔了他不讓他去相救。在那件事情過后,他便立誓,此生同焚血山莊有關(guān)之事,他都不會插手。同時也和我斷了聯(lián)系,帶了那二人骨灰回了一字崖,自此,封山不出?!?p> 輕輕一嘆,十年已過,那一夜的一幕幕他都還記得清清楚楚,那人更是不會忘卻。積累了十年的悔恨,也到了該了結(jié)的時候了。十多年了,他明面上像是在怪弈非白,更多的,恐怕還是對自己苛責(zé)更多……
“前輩,你那時,也一定是有自己的苦衷吧……”雖未解釋的很清楚,但半?yún)⒓t塵確信自己跟隨的這位前輩,是一個好人。
“有沒有苦衷無關(guān)緊要,后果已經(jīng)釀成,注定回不去?!痹?jīng)一起把酒言歡,現(xiàn)今那放酒的石桌都已經(jīng)生了苔。
一切物舊,卻只留憾。
半?yún)⒓t塵還想細(xì)問,但在瞧見弈非白臉上愁容之后緘口,轉(zhuǎn)而回到之前的話題上來:“前輩知曉百曉生此去必定無果,為何還要多此一舉呢?”
“自然是為了把某個安分了十年的人揪出來啊……”
他怎么可能放任這個遺憾繼續(xù)下去呢?既然上天送了這么好的一個機(jī)會過來,自然是要好好利用啊。
仰頭將杯中茶水飲盡,弈非白大笑著出了亭子,留半?yún)⒓t塵一人在原地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