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宴君一路紅著臉沒敢回頭,蚊子一般喃喃自語,“我大約是中邪了吧?!眳s能聽到身后的少年清清淡淡的一句笑聲,心里小鹿亂撞逃著離開了。
他彎下腰時候的表情,清清郎朗的笑聲——忘不掉忘不掉,啊這個男人太絕色了吧,阮宴君有一點點上頭。
有句話是什么來著?什么令智昏?
“聽說煙煙今天是去找五殿下玩了?!背燥埖臅r候阮嘉第無數(shù)次看她走神以后,終于說出了這句話,“煙煙不能過于沉迷別的男人的美色啊,小心淪陷?!?p> 阮宴君愣了一下,剛想反駁,就看見梁昀也難得的帶了幾分調(diào)笑的意味笑起來,“煙煙和你爹這點性子倒是相似的,都喜歡美人?!?p> 阮嘉倒也沒說什么,彎彎眉毛替梁昀夾菜,“在我心里沒人比得過小昀的。”
梁昀的耳根“騰”的紅了起來,阮宴君看自家爹娘感情甚好就放心了——她聽隔壁的李軍師說,母親懷孕的時候,夫妻感情和睦生出來的孩子更好看。
嘿嘿,她這個不知是弟弟還是妹妹的,大約長得挺好看。
后來阮宴君有空就跑去找付和頤玩兒,他倆年紀(jì)差了五歲,但是志趣相投,付和頤之于阮宴君倒是一個極好的小伙伴。而她也終于知道為什么他是五殿下但這次只來了四個皇子——四皇子很多年前就夭折了。
可是阮嘉這些天似乎有些焦慮,無他,蠻族似乎又蠢蠢欲動了。不知道這一次是場大浩劫還是小小的動亂,總之,阮嘉這些日子總是忙得很,練兵,訓(xùn)兵,演練。雖然平時他也很忙,可是還是能抽出時間和妻子孩子一起吃晚飯,這些天他都和士兵們一塊兒,飯也不吃覺也不睡,甚至有時候還要梁昀親自去催他吃飯。
快要入冬了,從蠻族的部落過來還要很遠(yuǎn)一段路,若是撐到冬天到了,蠻族人就無法過來了。定陵關(guān)坐落在大楚的最西面,大楚最高的山峰的腳下,他們所在的竭日城離定陵關(guān)只有短短二十五里的路程。定陵關(guān)的山勢險峻,蠻族人想要登上這座高峰已經(jīng)舉步維艱,若是冬日,雪崩的概率幾乎是每日一次。最重要的是,連接定陵關(guān)與山脈的唯一的路,早就被大雪封死。蠻族人這是準(zhǔn)備在過冬前來今年的最后一擊。遼西入夜以后溫度驟降,遠(yuǎn)處的定陵關(guān)外幾萬里仿佛燃著巨大的篝火,像是宣告著不速之客的到來一般。
這天早上阮宴君和付和頤約好了在軍營內(nèi)的小溪看日出。這是這些天他倆第一次一次會面。因為白日里她要好好學(xué)習(xí),晚上要給爹爹送飯,給將士們送夜宵。梁昀懷了孩子不方便行動,送飯緩解壓力的任務(wù)就交給了阮宴君。付和頤作為皇子同樣有很多自己的任務(wù),他來這邊從來不是來玩的?;噬鲜亲屗麄冋娴墩鏄屧嚐挼?。
天還沒亮他們倆就到了。溪水源自山頂,嘩啦啦下來,快要入冬了,難得這個天氣沒有結(jié)冰。阮宴君把手放在溪水里,凍得刺骨。付和頤急急忙忙把她的手從溪水里抽出來,取了一張竹色帕子替她擦拭干凈,觸手覺得冰涼,又幫阮宴君吹暖這才作罷。
那一日被阮嘉調(diào)侃以后,阮宴君回到自己的屋子,取了紙筆,將自己是否喜歡付和頤列了一個單子。如果她喜歡付和頤——因為他的美貌,和自己志趣相投,還有性子溫潤如玉是阮宴君從來沒有接觸過的;如果她不喜歡付和頤——那她為什么臉紅心跳,那她為什么小鹿亂撞?話本里頭說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男女主相遇一定是一見鐘情,情動是在一個雨天,女主內(nèi)心戲豐富。很顯然這就是她的表現(xiàn),所以情竇初開的阮大小姐迅速得出結(jié)論,她喜歡付和頤。
阮宴君喜歡付和頤。
那時的阮宴君尚不知情愛是什么,只知道很想見到這個人,見到以后會很開心很想和他說話,可是真的說起來以后又臉紅心跳的。
那時候喜歡一個人就真的只是喜歡一個人,不去想未來會如何,沒有什么顧慮,每天看到他都好開心。
太陽出來的那一刻,潺潺的溪水仿佛被血液染紅,滿天漫野都是大片大片嫣紅,溪水好像流動著灼熱的溫度,那一刻金光四射,萬丈光輝仿佛都融進(jìn)了骨血里頭。那一瞬間的光芒最為灼熱,付和頤眼中冒著奇異的光芒,仿佛被天邊的景色所震撼,眼中的紅光是他的震撼。天幕滌蕩著璀璨的熱切,紅日當(dāng)頭,高高掛起。仿佛那個一怒而諸侯懼,一怒而伏尸百萬的高高在上的人。
阮宴君不是第一次見過這樣的日出,但是卻是第一次和喜歡的人一起看日出,心境都不一樣了。
付和頤的側(cè)臉很好看,是帝王之家的英挺的高鼻梁,睫毛長長的,不太翹,只是微微掃過眼睛,薄唇紅艷艷的,他一說話就是唇紅齒白。他似乎第一次見過這樣邊關(guān)的壯麗景象,全身上下都在沸騰著,總是圍繞著他的溫潤和脆弱仿佛驟然之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被日光所籠罩的威儀和驕傲。
不由得,阮宴君萌生出了一個念頭——付和頤這樣的氣質(zhì),合該當(dāng)皇帝的。
她見過當(dāng)今,那周身的威儀氣度確實是令人心顫,此時年僅十六歲的付和頤,卻有了類似的氣質(zhì)。
生長在將軍之家,注定了阮宴君雖然只有十一歲,但是總是想的比同齡人多的。她自己心覺大約是她多慮了。
忽的,阮宴君聽到一聲號角響起。她瞪大雙眼,站起身才看見不遠(yuǎn)處的定陵關(guān)狼煙四起。從小長在邊關(guān)的阮宴君自然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情,阮宴君急急忙忙拉住了付和頤的手。他似乎也反應(yīng)過來,兩人迅速以最快的速度跑回梁昀的屋舍。梁昀見到他們兩個人,這才松了一口氣。管家急急忙忙沖過來,“殿下,夫人,小姐,快往這里來?!?p> 人群攢動,他們匆匆趕到竭日城的緊急部。宮廷里的人已經(jīng)在那里等待了。士兵們迅速抄起家伙整裝待發(fā)。平常百姓家的婦孺?zhèn)兘允嵌氵M(jìn)了早就準(zhǔn)備好的酷似南方茶鄉(xiāng)的地道里,地道的設(shè)計是為了保障軍中的婦孺能夠好好生存下去,這也是給在戰(zhàn)場上的士兵一個交代,他們的妻子孩子,都還活著。剩下的,只要拼命就能回去,就能再回到家里去。
阮嘉作為大將軍,一般是不上戰(zhàn)場的。只是在營后指揮士兵們作戰(zhàn)。阮嘉上場,基本都是大戰(zhàn)。而阮嘉,一定會帶著自己的阮家軍,所向披靡。
一場大戰(zhàn),似乎就要開始了。
這是這么久以來的一場大戰(zhàn),雙方都是警戒非常,宮廷,將軍府和軍營里的人都在緊急部里靜靜等著。梁昀本該出面打理仆婦,但是——阮宴君有些擔(dān)心地看向梁昀,就聽見梁昀“嗤”一聲笑了出來,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顯懷了,她渾身上下帶著母性的光輝,輕輕扶了撫肚中的孩子,又拉過他的手。
“煙煙,阮家的孩子要永遠(yuǎn)記得,鐵骨錚錚,傲骨永存,可以哭,但不可以退縮;可以怕,但不能后退?!?p> 這是阮宴君經(jīng)典語錄中阮宴君印象最深的一句話,她在黑暗之中點蠟告訴她,她阮宴君天生傲骨,絕不言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