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阿娘不在了，可，阿爹還在。我還是要好好讀書識字，以后照顧好阿爹。”就是這樣，汪小鳳告訴自己，一定要聽阿娘的話，好好讀書。
沒條件也要創(chuàng)造條件，汪父不愿意拿錢給她買筆紙墨，汪小鳳就拿細(xì)木棍子在泥地上，一筆一劃，描著。
日復(fù)一日，她一邊干好家里的家務(wù)活，洗衣做飯喂雞，一邊繼續(xù)偷溜找黃娟妹借書，還書，一邊趁著空閑練字、看書。
阿娘不在，汪小鳳瞬間長大，沉穩(wěn)不少，笑容少了，手變粗了。旁人看這孩子著實(shí)可憐，又苦又累又沒人疼。
汪小鳳卻日漸習(xí)慣，早已不在意，苦是苦，累也是累，至少，她還有個家，還有阿爹，還能看上書，還有條阿娘特意給她繡的帕子，可以讓她寄思念。
每每睡前，她都會從枕頭里面掏出這條帕子，看了又看，摸了又摸，“阿娘繡的，真好看！”上面是一根青翠的竹子，竹子旁邊有飛著一只可愛的小鳥，毛茸茸的。
這條帕子是汪小鳳第一天上學(xué)堂時，汪娘子特意為她繡的，說是入學(xué)的禮物，希望她能好好讀書，將來學(xué)有所成。
汪娘子告訴她：這只小鳥就是汪小鳳，以后長大了，可以飛到任何自己想去的地方。
而竹子，就是家門口的那一片小竹林，你走再遠(yuǎn)，都要記得家在哪里，娘就在家里等著你。
看著帕子，仿佛阿娘就在眼前，一邊繡著帕子，一邊陪著她寫字，阿娘的一針一線，一笑一語，是那么清晰。
06
“阿娘，我好想你。你是否也在想我？”汪小鳳有時忍不住會滴下眼淚，身邊，她也沒個可以吐露心聲的人。
汪父為了生計(jì)，批了一些雜貨回來，又挑去集市賣。
平時，早上出去，中午回來吃飯，下午再出去，傍晚回來。碰到趕圩，便會帶些干糧，一大早出門，日落時分才見他回來。
忙了一天，一身疲憊，晚上也是匆匆吃飯完便一頭躺床，只顧自己呼呼大睡。
汪小鳳剛開始接觸家務(wù)活時，汪父還會幫下手，或是檢查有沒做好，比如：衣服收回來了沒，雞喂了沒，有沒丟的。
幾次之后，看汪小鳳已經(jīng)上手，屋里屋外收拾得井井有條，除了問句：“今天在家，好嗎？有沒有事？”再沒別的。
汪小鳳知道阿爹的辛苦，總是應(yīng)道“都好，沒事，放心?！痹谒?，都會打盆熱水，讓阿爹泡泡腳，然后好好睡一覺。
這件事，汪父沒讓汪小鳳做。她自己要做的，因?yàn)?，她記得以前阿娘就是這樣打一盆水，抬到房間，讓阿爹泡腳。
汪娘子當(dāng)初做的，如今，汪小鳳正在一一代勞。
汪父看著眼前的女兒如此懂事、勤快又孝順。既生憐惜又生感嘆，“鳳兒，苦了你。你娘為我生了個好女兒，她地下有知，一定很欣慰?！?p> “阿爹，我不苦，阿娘不在，我會照顧好你的?！?p> 父女相擁，這個家至少還有溫度，還有關(guān)愛。
而汪小鳳收藏的這條帕子在，就像阿娘也在。這樣，這個家還算完整。
07
可惜，這樣簡單而知足的幸福，也只有一年多點(diǎn)時間，過后，也要向汪小鳳揮手而別。
汪小鳳發(fā)現(xiàn)，阿娘過世一年后，家里時不時來個阿婆，和她的阿爹嘀嘀咕咕地說著什么。
有時，還有和阿娘差不多年輕的娘子，來家里，院子前看看，屋里看看，還盯著她看看，又和阿爹悄悄說幾句。
她想問汪父，但是又不敢問，怕他生氣發(fā)火，畢竟這是大人的事，她管不了，隱隱之間，卻也感覺到，這似乎不是什么好事。
沒多久，汪父主動找汪小鳳說明一切，原來，這些人都是過來說媒的。
畢竟汪父才二十幾，年輕力壯的，后面還有幾十年要過，不可能單著，再說，汪娘子生前，也沒給他生個兒子，留個后，沖著這點(diǎn)，他也是要再續(xù)弦。
“鳳兒，阿爹給你重新找個娘，這樣，你可以不用這么辛苦?！蓖粜▲P有想到過著一天。
之前鄰里的娘子、大孩子們就有跟她提過，她阿爹這么年輕，又沒兒子，肯定會給她找個后娘，但是沒想到，來得這么快，才一年，阿爹就是再娶。
汪小鳳一時半會還是有點(diǎn)抵觸，感覺阿爹是不是這么快就把阿娘忘記了，這么著急找過新的娘子。
她不吭聲，只顧自己擺弄手中的針線，這些日子，她開始自己琢磨繡花，也想學(xué)學(xué)繡帕子。
“你還小，阿爹不忍心讓你一直在家操勞。”汪父繼續(xù)解說道。
“可是，阿爹，我一定都不苦。”汪小鳳低著頭，不敢直視汪父。
08
“現(xiàn)在這樣挺好的，有阿爹有鳳兒，就好了?！彼€是撞著膽子說出自己內(nèi)心的真實(shí)想法。
“傻Y頭，家里還是要個娘子的，你不怕苦，但是，你有沒想過阿爹，有沒想過，有多少人在背后笑話我們?！蓖舾改椭宰娱_導(dǎo)。
提到這些，汪小鳳一下敏感起來，阿爹也不容易，他應(yīng)該也和我一樣，身邊缺個可以噓寒問暖的人。
汪小鳳就剩汪父一個親人了，而且她也知道阿娘一定也牽掛阿爹，當(dāng)然希望阿爹好好的，能夠幸福。
汪小鳳終于抬起頭，看著汪父?！鞍⒌掖饝?yīng)你?！蓖粜▲P又想起一件事，“以后，你能不能隨便我看書寫字，我不會耽誤干活的，也不會讓你破費(fèi)花錢?！?p> 汪父看汪小鳳松了口，這個讀書寫字的要求，也不算過分，不花錢又不耽誤做事，自然點(diǎn)頭答應(yīng)。
就這樣，父女達(dá)成意見一致。
沒過半個月，汪家便迎進(jìn)第二位娘子，后來大伙都稱她為“汪小娘”，而汪小鳳，也是“小娘，小娘”的叫。
只是這個稱呼，她并不經(jīng)常用。
這個娘子，一點(diǎn)都不像之前汪父向汪小鳳介紹的那樣，熱情大方，知書達(dá)理。
壓根就是大字不識的普通婦人，起初，還裝模作樣地對汪小鳳擠擠笑容，細(xì)聲細(xì)氣，后來，家里都熟悉了，吝嗇得只有汪父在時，才表現(xiàn)一下。
平日，粗聲粗氣地使喚她干這干那，根本不像汪父原先說的，是為了減輕女兒的負(fù)擔(dān)。
沒想到，汪小鳳現(xiàn)在還得多擔(dān)當(dāng)了一個人的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