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子時,秋風瑟瑟。
寶塔寺東南方山林內(nèi),閻寬領著百多名尚武閣死士靜靜地伏于草木之中,冷冷的看著寺內(nèi)那座高達七層的石塔。
稍頃,只見閻寬朝身旁一名黑衣刀客沉聲問道:“你確定劉家那小子是一個人進的寶塔寺?”
“確定。屬下親眼所見,劉承祐獨自一人進了寺后,先尋了住持,隨后便去了寺內(nèi)七層石塔,至今未見其出來?!?p> “這就怪了,此前他身邊不是一直跟著一名護衛(wèi)嗎,這人去哪了?”
“這...閻老恕罪,小的只顧盯著那劉承祐,一時卻未留意他那護衛(wèi)的去處?!?p> 此時,一旁另一名尚武閣執(zhí)事凝聲說道:“閻老,拿個主意吧。咱們跟了這小子一路,眼下卻正是最好的下手機會,錯過這次,只怕往后就很難再有這樣的機會了!”
閻狂聞言皺了皺眉,一時沉默不語,多年刀頭舔血的直覺告訴他,眼下那寶塔寺去不得......
劉承祐身邊的護衛(wèi)突然不見了,此人去了哪兒?自己一行人的行蹤是否已經(jīng)暴露了?
只見其思忖了半響后,緩緩搖了搖頭,凝聲道:“吩咐下去,所有人即刻分散撤出兗州,咱們的行蹤只怕已經(jīng)被對方給察覺了,再不走,只怕一個也走不了!”
話音方落,只聽林內(nèi)立時便有數(shù)道“嗖嗖”勁弩激射之聲響起,負責外圍警戒的幾名尚武閣死士還未來得及做出反應,便已應聲而倒。
“錦衣衛(wèi)連弩!”
閻寬見狀,驚怒著喝道:“不好!有埋伏,所有人,即刻分散撤走!”
“咯咯~”
驀然,如煙妖媚的嬌笑聲傳遍整個山林:“閻老這是打算去哪兒???跟了這么多天,就這樣走了豈不可惜~”
“魅影妖姬如煙!”
閻寬聞聲臉色鐵青,環(huán)目四顧搜尋著如煙的身影,口中冷聲喝道:“原來煙雨樓竟找了劉家的人做靠山,我道年初那劉守有怎會平白無故的上門尋我家長公子晦氣!”
“咯咯~”
“閻老說的不錯,只是這消息眼下卻還不能讓你主子李如松知道,留下吧!”
說話間,只見一道粉紅魅影徑直從黑暗中飄出,紅霧每每劃過一名尚武閣死士,立時便有人昏昏然倒下......
與此同時,葉鷹、江生和耿煉三人也提刀沖出,右手橫刀連斬,左手勁弩激射。三人身后,還跟了五百余名煙雨樓幫眾,一時將閻寬等人圍了個水泄不通。
閻寬見狀沉下了臉,狂聲朝身旁一眾死士怒喝道:“殺!今夜能活著殺出去的人,即刻回京將這消息告訴長公子!”
“噗呲~”
只見葉鷹隨手砍翻一名尚武閣幫眾,冷冷盯著閻寬,獰笑著說道:“呵呵,走的了嗎?”
一時間,金戈交錯之聲不絕于耳,呼和慘叫聲此起彼伏......黑夜中,鮮血染紅了整片樹林,每一刻都有人倒在血泊之中。
此番如煙和葉鷹聯(lián)手之下,有心算無心,在實力和人數(shù)上都穩(wěn)穩(wěn)壓了尚武閣的人一籌,故而激戰(zhàn)了約有小半個時辰后,便將尚武閣一百二十七名死士盡數(shù)屠戮殆盡,而那閻寬更是身中九箭,最后被葉鷹一刀削去了首級。
遠處,寶塔寺石塔第七層,劉承祐和戚繼光二人冷眼看著林中的廝殺,一時各自不語......
稍頃,只見戚繼光開口凝聲道:“被伏之人當中,有不少人用的是沙場刀法。怎么,莫非要取我戚繼光性命之人,竟是軍伍出身嗎?”
“兵部。”劉承祐聞言,只是模棱兩可的淡聲回了一句。
李成梁確是歸屬兵部,可兵部尚書、主事、侍郎等等文官也是兵部的人,甚至左都督劉守有也歸兵部管轄......這個范圍可太廣了,卻是說了等于是沒說。
戚繼光聞言苦笑著搖了搖頭,道:“罷了罷了,既然公子執(zhí)意不肯說,老朽也不好再強求?!?p> 說到此處,沉默了半響后,岔開話題道:“當年太岳相公倒臺之后,戚家軍中多有受我牽連之人??蓞?、駱二將,他們卻本有機會置身于事外的?!?p> “到底是跟了我戚繼光太久了,有了些感情。此二人只因不愿獨善其身,最終竟也被我拖累......是我耽擱了他們??!”
說到此處,微微一頓,時候繼續(xù)道:“說實話,此番公子來請他二人出山,老朽打心底是感激公子的?!?p> “若是公子能助我這兩個老弟兄重回戚家軍,為朝廷建功立業(yè),老朽自可幫著公子說服他們,與你一并歸京?!?p> 戚繼光有著自己的打算,他知道自己身體至多撐不過三五年便會徹底崩壞,這些年無親無故,身旁唯有吳惟忠和駱尚志兩名部將還愿意跟著………如此,他自然是要替二人的將來著想。
而劉承祐有著錦衣衛(wèi)的背景,又是當朝首輔的門下弟子,更難得的是已被年輕的圣上看中,如此身份之尊貴,前途之明亮,天下只怕再也找不出第二個人來。
將來,吳惟忠和駱尚志若是能有這樣的人物做靠山,他人想要算計此二人,卻是千難萬難。
故而,戚繼光在知道劉承祐的目的后,其實也早就有意成全。
只見劉承祐聽得戚繼光所言,想了想后,徑直回道:“家父現(xiàn)掌著京師五軍都督府。學生回京之后,會先安排他們在我父親麾下混些功績出來,如此過得一二年,時機一到,便可派二人去宣府和大同任職,重回戚家軍?!?p> 戚繼光聞言,轉(zhuǎn)首看了劉承祐半晌,隨即竟朝其長揖施禮,正色道:“我這兩個老弟兄能得劉公子護佑,是他們的福氣。老朽在此,先替他們謝過公子了!”
“戚帥不必如此?!?p> 劉承祐見狀急忙伸手虛托,旋即突然想起一事,便笑道:“戚帥若真的要謝,學生這里,卻恰有一事相求?!?p> 戚繼光聞言微微一愣,笑道:“老朽如今無權(quán)無勢,更是已經(jīng)快入土的人了,就算比之尋常百姓也稍有不如,卻不知還有什么能幫到公子的?”
“有,學生想請戚帥出面,為學生保一個媒!”
“做媒?!”
“卻不知公子相中的是哪家姑娘?若是太遠了,老朽只怕也是有心無力?!?p> 劉承祐笑了笑,道:“不遠,就在山東濟南府?!?p> “學生相中的是濟南邢氏一族的第八女,邢慈靜?!?p> 戚繼光確實已經(jīng)無權(quán)無勢,更是身無分文、窮困潦倒,可他還有名聲!
時值今日,劉承祐相信自己受圣旨褒獎,并被海瑞在南京朝例上夸贊的消息早已傳到了邢家。
如此,得當今圣上、當朝閣老、直臣海瑞、大明良將戚繼光四方同時看中,他就不信那邢慈靜的父母還會在乎他鷹犬子弟的名號......換句不好聽的話說,即便真的有心拒絕,此二老也要考慮拒婚之后所會產(chǎn)生的輿論和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