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黎國都城元府。
“傾禾,傾禾...”
元傾禾正如往常那般在書房里練字,不一會兒便聽見了哥哥由遠(yuǎn)及近的聲音傳來,她放下筆,心想著哥哥肯定又買回來什么稀奇玩意兒。
她心里默數(shù)到十,只見她的哥哥元時迫不及待跨進(jìn)書房,手里還握著一本略有些殘破的古籍。
“傾禾,你想要的古琴譜,我給你尋來了!”
元時見自家妹妹的表情終于有了些變化,他心下才一陣滿足,“你快看看,這樂譜如何?”
要說他們二人有什么相似的地方,必然要說到音律這一方面,兩人沒少在一起琢磨各種樂器和樂譜,這也引得元父元母一陣感嘆,沒想到他們尚武之家倒還出了兩個能文能武的小輩。
元傾禾接過古籍,略微翻了翻,是言潛先生的珍本《十幽蘭》,雖然殘破了幾頁,但也彌足珍貴。
她拉著元時走到書桌前,提起筆在宣紙上寫道:“哥哥有心了,我很喜歡?!?p> 元傾禾自小不會言語,這是從娘胎里便有的病癥,元父元母因此對她很是愧疚,這些年來他們?yōu)樗樵L各地名醫(yī),但都無疾而終,她也因此不再抱有希望,況且,她自小便在父母和哥哥的疼愛下長大,這樣也便足夠了。
元時看著紙上的字,摸了摸她的頭道:“明日是你十二歲的生辰,可惜我明日一早就要動身前去軍營,只好提前向小妹道生辰之喜了?!?p> 哥哥要去戰(zhàn)場她是知曉的,她有些擔(dān)憂地寫道:“還望哥哥此去,必要平安回來...”
元時鄭重地點了點頭,如今東黎國內(nèi)憂外患,他身為將相子弟,此刻也需上陣殺敵,保衛(wèi)一方疆土,為了父母和妹妹,他也定會慎之又慎。
剛想說話,就見元父元母走了進(jìn)來,“大老遠(yuǎn)就聽見你這孩子的聲音了,還這么不知穩(wěn)重,你叫我如何放心你前去軍營?”
元時上前笑道:“母親你放心,我只不過是找到了妹妹喜愛的古籍,一時忘了形,還望母親不要見怪?!?p> 元母知道他們兄妹二人感情一向很好,也欣慰道:“你這個哥哥倒是做得無話可說?!?p> 那是自然,這可是他唯一的妹妹,他就算是寵到天上也不為過,他一直引以為傲,與他交好的朋友們誰不知道他有個極為聰慧的妹妹。
元父插話問道:“時兒,去軍營的行囊可準(zhǔn)備好了?”
元時答道:“父親放心,我定不辱使命?!?p> 若不是他有傷在身,不可長途跋涉...罷了罷了,如今東黎國這形式,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說到這個話題,幾人都有些沉默,元母率先打破氣氛道:“好了,晚飯差不多已經(jīng)做好,就當(dāng)是為時兒踐行了?!?p> 許是將近離別之際,這頓晚飯,元府一家人吃得格外慢。
......
第二日,元府上上下下的人都起得很早。
元時穿了一身鎧甲,單膝向元父元母請辭道:“孩兒一去是為保家衛(wèi)國,還望父母保重身體,等兒子凱旋而歸。”
元父點了點頭道:“時兒,你要記住,凡事量力而行?!?p> 元母也忍著淚,她這一輩子也不知是經(jīng)歷了多少回?fù)?dān)驚受怕,“時兒,母親一直為你驕傲?!?p> 元時站起身,走到元傾禾眼前,摸了摸她的頭道:“妹妹,生辰快樂。父母就交給你了,好好練習(xí)琴譜,哥哥還等著回來聽呢?!?p> 元傾禾拿出從寺廟里求來的平安符掛在他腰間,這樣她也能安心些。
元時帶著一家人的心意,目光如炬地轉(zhuǎn)身離去。
不知為何,元傾禾總是有些不詳?shù)念A(yù)感,或許,是昨晚做的那個夢所致,沒關(guān)系...夢都是相反的,哥哥必能平安歸來。
望著元時的背影,她出神了很久,她是明白她哥哥的,他向來不喜歡打打殺殺,但他們從一出生,便有自己的使命,直到看不到他為止,元傾禾在心里默念道:哥哥,我會的!
接下來的一段日子里,都城里安靜地出奇,仿佛是暴風(fēng)雨之前的寧靜。
元傾禾也日日感受到了父親神情的凝重,看來東黎國是要變天了,可哥哥他...
她自是不敢問的...
噩耗傳來的那一天,元傾禾操剛剛把那本樂譜研透完。
當(dāng)元時戰(zhàn)死沙場的消息傳到都城時,元府上下都蒙上了一層陰霾。
元母終是病倒了。
元父自知已到了窮途末路之刻,就算有能人志士,忠心為國者拼死相救,可奈何內(nèi)有奸人當(dāng)?shù)?,黑白是非顛倒,與敵軍里應(yīng)外合,東黎國已是要亡了...
此時已刻不容緩,為了他唯一的女兒,他少不得要好好打算一番,他當(dāng)即備了車馬,信物,又安排了幾個武功高強(qiáng)的侍衛(wèi)準(zhǔn)備護(hù)送元傾禾和元母去北祁國。
元母深知自己有病在身,就算是去了也是圖添累贅,她一邊咳嗽一邊向元父道:“老爺,我與你也并肩了這么多年了,自是想和你并肩到最后一刻,時兒他回不來了,我也想與他葬在同一故土...”
元父見她態(tài)度堅決,嘆了口氣道:“婉英,這么多年,終是我對不起你,我一直明白你的苦楚...”
元母握著他的手道:“哪的話,是我們生不逢時啊...老爺,我只求傾禾能平平安安的...”
“東西已準(zhǔn)備妥當(dāng),傾禾她隨時能離開?!?p> 話音剛落,門外傳來碗被打碎在地上的聲音...
元父元母皆是一驚,他們一齊看向門外,只見傾禾已淚流滿面。
元傾禾第一次痛恨自己說不出話,她著急得只能跑去書房將筆墨紙硯拿來。
回到父母房中,她在紙上奮筆疾書:
為何留我一人茍活于世?
我愿與將府共命運(yùn)!
兩句話足以表明她此時的決心,元父看了欣慰道,“不愧是我元家的孩子,傾禾,我們元家三代忠良,我自是要留在都城作最后一戰(zhàn),可于你,作為私心,我和你母親都想你好好活著,我知道你與時兒都有著共同的志向,去吧孩子,為你哥哥,為了我們好好活著,只要心中有念,何處不為家?”
她如何能一個人離開?
心理防線終于崩塌,她撲在元母的懷里,只能一直搖頭,做著無聲的哭泣。
元母也緊緊抱著她唯一的女兒,她如何能舍得讓她的傾禾從此顛沛流離,一個人在世上無依無靠...
元父見狀也坐在床上抱著他一雙妻女,真真是造化弄人啊,無奈之下,他伸手打暈了元傾禾。
“傾禾的倔脾氣我最是了解,她是絕對不愿意離開的,我們也只能出此下策?!?p> 元母忍著淚,目送著元父將傾禾抱到馬車上,孩子,今后一別,愿你一生平安康健。
等元傾禾醒來時,天色早已入暮。
隨行的侍女見她醒了道:“小姐,你終于醒了?!?p> 說完,侍女將一封信和一塊玉佩交給了她。
看完信,元傾禾將信撕毀,她陷入了兩難的境地,真的要去北祁嗎?
如今東黎國不太平,盜匪橫生,更何況是這出東黎國的必經(jīng)之地,聽到外面的動靜,侍女按住她道:“小姐,待在里面不要出來!”
元傾禾拉著她,做了一個小心的手勢。
這群盜匪訓(xùn)練有素,倒不像是尋常的匪賊,加上人數(shù)又多,幾個侍衛(wèi)對付地很吃力。
或是已遇見了自己的結(jié)局,元傾禾眼下毫無懼意,她拔下馬車上的箭,一命換一命,倒是公平的很。
當(dāng)簾子被掀開的那一刻,元傾禾瞅準(zhǔn)刺了上去,一個匪賊的眼睛被她當(dāng)場刺破,其他的匪賊沒想到坐在馬車?yán)锏氖且粋€小娃娃,只是當(dāng)即一個揮刀,她終是緩緩閉上了眼睛,一行清淚,不復(fù)倒回。
哥哥,傾禾來找你了...
此時此刻,一位將軍正和一群侍衛(wèi)正在從東黎回北祁的路上,一位侍衛(wèi)稟報道:“將軍,前方貌似有情況?!?p> 他招了招手,派人前去查看。
只見一倆馬車停在前方,地上有幾個已經(jīng)斷氣了的侍衛(wèi)。
“將軍,這些人應(yīng)該是遇到了匪賊?!?p> 風(fēng)慎看了很久地上尸體的傷口,他又道:“去馬車?yán)锟纯??!?p> 侍衛(wèi)掀開門,發(fā)現(xiàn)一個大約十二歲的小姑娘,便上前探了探鼻息。
“將軍,這個小姑娘還有氣。”
風(fēng)慎看著元傾禾略一思量,“罷了,既然叫我碰上,也算是有緣,把她帶上,叫隨行的大夫醫(yī)治吧?!?p> “是?!?p> 這個小姑娘命不該絕。
元傾禾沒想到她能再次醒來,看來那一刀并不致命,環(huán)顧四周,這里好像是一個客棧。
一個侍女見她醒了,忙去叫了大夫。
老醫(yī)者看著她清澈的眼眸道:“小娃娃,你已經(jīng)無恙了,接下來幾天切莫動氣就好?!?p> 再診了半天,他又道:“女娃娃是否有失語癥?”
元傾禾點了點頭。
風(fēng)慎聽救下的小姑娘已經(jīng)醒了,便去了房間看她。
醫(yī)者見了風(fēng)慎道:“將軍,這小娃娃已經(jīng)無恙,只是得了失語癥,不會言語。”
元傾禾也在打量著這個男人,看起來和她父親年紀(jì)相仿,這位大夫還叫他將軍...
風(fēng)慎見這小姑娘毫無懼意地盯著他,心下倒覺得有趣,“你叫什么名字?”
說完,他有些無奈,對了,這小姑娘不會說話。
或是讀懂了她的唇語,他差人拿了紙筆。
元傾禾略一思量,便在紙上寫了“阡音”二字,為了好好活下去,以后阡音便是她的名字。
為何叫阡音?
只因從此以后,阡陌不識,音訊無聲...
風(fēng)慎又問了她許多問題,元傾禾一一作答。
問完后,風(fēng)慎見她字跡娟秀,字句中透露從一種不同于常人的傲氣,便道:“我剛好要回北祁,你愿不愿意同我一道?”
元傾禾詫異地望著他,到了這個境地,她終是寫道:“救命之恩,定當(dāng)涌泉相報?!?p> 風(fēng)慎笑了,他定不會看錯這個小姑娘。
沒過幾日,傳來東黎國的城池被西楚攻破的消息,東黎國終是亡了。
元傾禾看著窗外的月亮,拼命遏制住自己的情緒,她不能哭,因為她是元家人。
過了今晚,她會以阡音的身份好好活下去。
紅闌大大
女主的身世大概如此 新的篇章,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