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在走途無路以后,唐曉蕓才硬著頭皮去這個工廠報了到。
不過幸好,郝劍還是支持她的,讓她才不至于那么難過。
她覺得,有他在真好,只要有他的愛陪著她,即使再苦再難,她也不怕。
她把大概情況告訴他以后,他連忙寫信安慰她,說:沒關(guān)系,你還是安心上班吧,等你把自學(xué)的文憑拿到手以后,咱們再想辦法調(diào)過來。
當(dāng)然,這個時候的郝劍,并不十分清楚這個工廠此時的實(shí)際情況,因?yàn)樘茣允|沒敢詳細(xì)地告訴他。
之所以不敢,是因?yàn)樗绞强释麗矍榫驮绞侨菀谆嫉没际?,對愛情沒有信心;她越是渴望得到他更多的愛,就越是容易在愛的人面前表現(xiàn)得倔強(qiáng),從而堅守著一顆很奇怪的自尊心。
她從最初的不敢到后來的不愿,再到即使告訴了他,覺得也沒多大用處。
離開了校園,踏上了社會,她才忽然明白,很多的事情是需要她自己獨(dú)立去解決的,許多的艱難困苦也是需要她獨(dú)自去承受的。
比如,廠里沒有員工宿舍,需要她自己去租房。
廠里也沒有食堂,也要她自己解決吃飯問題。
好在,工廠在這一年接收的畢業(yè)生也不只她一個人,而是同時還接收了另外一個女學(xué)生,那是一個來自津城職業(yè)大學(xué)的女生。
在唐曉蕓上班幾天后,她便認(rèn)識了這個名叫楊雪妮的職大女生。
她圓圓的臉龐,個子不是很高,身材不胖不瘦,戴著一副銀邊的近視眼鏡,一笑露出兩個酒窩和一排雪白的牙齒,是那種雖然不是很漂亮出眾給人的感覺卻是很舒服的女孩。
也許,是因?yàn)橥瑯邮枪S的新人,同樣是剛出校門的學(xué)生身份的緣故,唐曉蕓與楊雪妮兩個人一見如故,立刻就成了好朋友。
在旅店暫住了幾天后,唐曉蕓便與楊雪妮一起合租了一間離工廠不算太遠(yuǎn)的小民房。
由于工資實(shí)在太低,她們兩人在付完房租后,就只能掰著手指頭過日子。
每天早上喝稀粥,中午啃饅頭,晚上煮青菜面條。
只有趁著傍晚時分,去菜市場轉(zhuǎn)轉(zhuǎn),看能不能買到些別人挑剩下的攤主便宜處理的魚頭或碎骨,再買點(diǎn)最便宜的蘿卜或者土豆,洗干凈,燉上半鍋,算是改善伙食了。
可就算是這樣精打細(xì)算,唐曉蕓也還是捉襟見肘,到了月底就沒錢用了。
第一個月還是厚著臉皮跟家里要了一點(diǎn),但是到了第二個月她就實(shí)在張不開口了。
然而,這個時候的她,暫且不說還是個正值妙齡的青春少女,本來就應(yīng)該是愛美愛打扮的,更何況,她還正處在與郝劍的熱戀期,更應(yīng)該是加倍的愛美才是。
可是,她到現(xiàn)在,還在穿著姐姐穿過的衣服,雖然樣式還不錯,看不出有多舊,但那的的確確是舊衣服,仍舊是姐姐穿過的無疑。
她已經(jīng)很長時間沒有買過一件新衣服了。
每次,當(dāng)她路過商場和服裝店的時候,她都忍不住要停下腳步,看著那些玻璃櫥窗里展示的模特身上穿的漂亮衣服,在心里幻想一陣,如果自己穿上那件衣服,是不是也很漂亮。
她還會想到,如果郝劍要是看到了她穿這件衣服的樣子,是不是會更喜歡她。
然而,那些漂亮的衣服對于那時的她來說,簡直就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奢侈品,她實(shí)在高攀不起,也實(shí)在沒有那個能力去擁有它們。
楊雪妮的境況也和她差不了多少,兩個人是半斤八兩,誰也不比誰好過。
于是,她們兩個人就整天在一起合計,該怎么樣增加一點(diǎn)收入?
最后,終于得出了一致結(jié)論,那就是必須去做兼職。
于是,她們幾乎跑遍了整個津城的求職中心,也沒有找到一份合適的兼職工作。
一天下午,就在她們灰心喪氣不知道該要怎么辦的時候,一則張貼在離她們的住處不遠(yuǎn)的一條小巷里的招聘啟示引起了她們的注意。
她們不約而同地走近了它,并站在它面前思索和猶豫了很久。
因?yàn)槟侵皇且粍t招聘服務(wù)員的啟示。
唐曉蕓又湊近了重新看了一遍,說:“正好是上晚班呢!”
楊雪妮的眼睛也一直盯著看那則招聘啟示,好久才輕輕地吐了一個“嗯”字。
唐曉蕓仔細(xì)望下看,說道:“條件倒不高。”
楊雪妮笑著說道:“一個服務(wù)員的要求能多高?”
“那你愿不愿意試一下?”唐曉蕓問楊雪妮。
楊雪妮輕描淡寫地說道:“想試就試一下唄,反正晚上也沒事做?!?p> 唐曉蕓沒有再猶豫,果斷地說:“那我們就試一下!”
她們立馬就找到了那則招聘啟示上注明的這個地方,見到了經(jīng)理。
那個經(jīng)理是一個化著濃妝打扮得很時髦的年輕女人。
那個女人見到唐曉蕓和楊雪妮以后有些驚訝,又聽說她們是剛畢業(yè)的學(xué)生以后,就顯得更驚訝了。
她的嘴巴張得老大,吃驚地看著她們,再一聽,她們說是想來做兼職的時候,她的臉上又流露出一些不屑的神情。
女經(jīng)理將她們倆上下打量了一翻之后淡淡地說:好,那你們今兒晚上,就來試一下工吧!
兩人連忙道謝。
晚上,唐曉蕓和楊雪妮兩個開開心心的手挽著手來到那個地方。
當(dāng)她們走進(jìn)去的那一刻,唐曉蕓的心里就隱隱約約地感到有些不安了。
女經(jīng)理安排她們與一些濃妝艷抹穿著時尚的女孩子站成一排。
她們開始感到很奇怪,不知道她們這樣是要干什么,但是,又不敢問,就傻傻地站在那里。
不一會兒,明亮的大燈都熄滅了,空曠的大廳里只亮起了幾盞閃爍著的昏暗的小燈。
不久,一個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忽然不知是從哪里冒出來的,只見他大步流星地向她們走過來。
唐曉蕓覺得他的樣子好奇怪,他那樣莫名其妙地笑著,張開的大嘴巴里露出一排又黃又黑的牙齒。
然而讓唐曉蕓怎么也沒有想到的是,這個男人竟然是徑直向自己走過來。
當(dāng)他向她伸出一只又粗又大的戴著一顆碩大的黃金戒指的手的時候,她懵了,她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她的腦子“嗡”地響了一下,像是有人用一把大錘,猛地敲了一下她的腦袋,她猛然驚醒了。
在短暫的驚慌、害怕和不知所措之后,在那只大手即將要抓住她的千鈞一發(fā)之時,她的身體突然迅速地作出了一個連她自己都感到吃驚的反應(yīng)。
只見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拉起楊雪妮的手,轉(zhuǎn)身就跑。
兩個人一起撒腿就往外面跑。
她們一口氣跑出了那間大房子,沖到了大街上。
兩個人怔怔地相視了片刻之后,就像瘋子一樣,抱在一起又哭又笑。
最后,又一路笑一路哭,一起回到了她們的出租屋。
在那之后,她們又煎熬了半個月,唐曉蕓終于在同學(xué)的幫助下找到了一份在藥店里當(dāng)售貨員的兼職。
隨后楊雪妮也在她表姐的朋友的介紹下找到了一份做家教的兼職工作。
后來,唐曉蕓每天都是早出晚歸,每天忙于生計,也幾乎是沒有多余的時間和精力去做別的事情。一回到住處就癱倒在床上,不想動了。
由于長途電話費(fèi)太貴,給郝劍打電話也幾乎成了一件很奢侈的事情,只能偶爾在周末的時候才能打一次,解一解相思之苦。
寫信自然還是他們最重要的交流方式,而信也只能在夜深人靜的時候?qū)?,別的時間她確實(shí)沒有空。
雖然說別的時間沒有空給他寫信,但并不代表別的時間沒有想他。
其實(shí),在那種境遇下,唐曉蕓無時無刻不在想他。
只有想到他,她才有堅持下去的動力,只有想到他在等著她愛著她,她就覺得她吃的所有的苦都是值得的。
有他和他的愛,她覺得她的生活才有意義。她在心里已經(jīng)暗暗地下定義決心,為了他們的將來,她一定要努力去奮斗。
可是沒過多久,楊雪妮就準(zhǔn)備從她們合租的房子里搬出去了。
因?yàn)樗呀?jīng)訂婚了,這是最近一個星期才發(fā)生的事情。
在兩個月前,別人給楊雪妮介紹了一個本市的男朋友。
雖然男孩子個子不高,長得也一般,但是家里條件還不錯。
他們本人和雙方的家長都覺得很滿意。
男方的家長就催著他們訂了婚。
在他們兩個人談了兩個月后,男方的家長又以男方的年齡已經(jīng)不小了為由,催促著他們趕緊把婚也結(jié)了。
后來,楊雪妮的父母也贊成早點(diǎn)把婚禮辦了算了,所以在雙方父母的共同敦促下,他們準(zhǔn)備春節(jié)就結(jié)婚。
唐曉蕓記得,他們之前的訂婚宴是辦得非常熱鬧的。
在那天的賓客中,有一個準(zhǔn)新郎的好朋友,對唐曉蕓十分的殷情。
被楊雪妮看在了眼里,之后就一個勁地想搓合他們倆,想讓唐曉蕓答應(yīng)那個男孩做她的男朋友,但是唐曉蕓始終不松口,始終沒有答應(yīng)半個字。
楊雪妮就一直很費(fèi)解,追著問她:“喂,丫頭,這個男孩子,要人品有人品,要條件有條件,你還有哪里不滿意?怎么就高攀不上你了?”
唐曉蕓笑著說:“我的好姐姐啊,不是我不滿意,實(shí)在是我已經(jīng)有男朋友了噻!”
楊雪妮狡黠地笑了笑說:“有了可以分?。『螞r還隔了那么遠(yuǎn),有什么用?”
唐曉蕓搖了搖頭,“我是不會跟他分的,永遠(yuǎn)都不會,除非他先跟我分?!?p> 楊雪妮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唉,真沒有見過像你這么傻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