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澤承本以為經(jīng)歷了這么個不得了的事情會失眠,結(jié)果他閉著眼睛躺在床上沒多久就香甜地進入了夢鄉(xiāng),睡夢里都能隱約感覺到那股細流在順著他全身的經(jīng)絡(luò)游走著,一圈一圈,周而復(fù)始。
他一覺睡到了天亮,精神飽滿地起床,洗漱,簡單地做點運動,甚至想唱他個八九十來首歌助助興。
啊,很久沒感覺到這么充沛的體力和高昂的興致了,何澤承也想到了十之八九是因為在他體內(nèi)流轉(zhuǎn)的那股細流,但他覺得只要沒有壞處,那就是好東西。
隨便吃了點早餐,何澤承擠進了早高峰的地鐵。在平時,擁擠的地鐵是他最害怕的地方之一,他就像棵隨波漂游的浮萍在人浪里瑟瑟發(fā)抖,而今天,他穩(wěn)穩(wěn)地拉著把手,任旁邊的人群澎湃洶涌,他自巋然屹立不動如山。
透過擁擠的人群,何澤承看見了幾米之外瑟縮著的卓然,他抬起手揮了揮,又喊了兩聲,但卓然耳朵上掛著耳機,好像沒有聽見。
卓然是何澤承大學(xué)隔壁班的同學(xué),有過接觸但關(guān)系不深。她不是那種一眼就覺得很漂亮的女生,但很白凈,很溫婉,屬于越看越好看的類型。等何澤承想明白自己是喜歡上卓然的時候,他們已經(jīng)馬上就要畢業(yè)了。
自從何澤承知道她也在這個城市,而且彼此公司只隔了三個站經(jīng)常能在地鐵上碰到,他總想找個機會好好跟她說說話。但卓然上地鐵比他早下地鐵比他晚,偶爾碰到了中間也隔著高峰期的人群,他們之間,就只能一再錯過了。
何澤承又喊了兩聲,卓然還是沒反應(yīng),他只能像往常那樣無奈的放棄。他剛把手放下來,忽然看見卓然身后有個干干巴巴的戴著鼻環(huán)的小青年看她的眼神不對勁,果然,那小青年掏出手機放了下去,另一只手伸向了卓然的背后。
何澤承知道地鐵里有這種趁著人多干些齷齪事的流氓變態(tài),他大喊一聲,朝著卓然那邊擠了過去。平時厚實到寸步難行的人墻今天卻如四師徒過通天河般一觸即散。卓然也看見了擠開人潮走過來的何澤承,清澈的眼睛里閃現(xiàn)出驚訝的神色,她欣喜地說:“是你呀,我在地鐵上見過你好幾次了,但一直沒機會真正見面。對了,你叫何......何什么來著?”
聽到卓然也有好好見面的想法何澤承心里很是開心,他站到她身后,身體輕輕一撞,好像聽到有手機落地的聲音。然后他護著卓然在群眾不滿與驚訝的眼神中回到了他剛才的位置。
“何澤承,是不是有點繞口......這個星期天,你要加班嗎?”何澤承擋在卓然身前,望著她微紅的臉頰,心跳快了許多。
“不用加班,但要幫同事搬家呢?!弊咳灰呀?jīng)摘下了耳機,揮舞著小巧的手掌在臉旁扇著風(fēng)。
“噢~”何澤承有些失望,但卓然主動說有機會的話一起吃個飯吧,在這里碰到同學(xué)她很開心,還給何澤承留了微信并互存了電話號碼。
何澤承第一次覺得上班之路如此美好,但他很快就到站了,而卓然的目的地還在三站之后。
“你盡量往旁邊站。”何澤承叮囑完卓然后望向之前那個方向,果然在人群中看到了那個戴鼻環(huán)的干瘦小青年,他直視著小青年,然后指了指外面。
雖然何澤承不是很強壯但還是挺結(jié)實的,個子也有將近一米八,應(yīng)付一個干巴巴的社會小青年應(yīng)該沒什么問題,當然,最好是引出去然后在街上甩掉他。
果然,那小青年跟著何澤承下了地鐵,但何澤承沒想到的是,小青年后面還有兩個打扮怪異夸張的年輕人,他們一路跟著何澤承出了地鐵站上了街。
何澤承盡量順著人多的街道走,心里想著應(yīng)該繞下路免得讓他們知道他上班的位置,就在他拐入一條小路的時候,冷不防其中一個人從旁邊包抄過來一把抓住了他,其余兩個也立馬跟上來拉住。
“光天化日,你們想干什么?”何澤承大聲問,周圍的幾個路人詫異地看著他們,又迅速地走遠了。
“哼!不用指望有人會幫你!”戴鼻環(huán)的小青年叫囂著,“你想英雄救美壞爺們的好事,等下爺們把你揍趴下踩在你臉上的時候看你還能不能這么硬氣,走,找個角落好好聊聊!”
何澤承當然不會跟他們走,他使勁一甩胳膊,拉著他那只手的小青年就被摔了出去,踉踉蹌蹌沖出好幾步然后一頭栽倒在地上。
戴鼻環(huán)的小青年楞了一下,然后顧不上找什么角落,立馬雙手抱住何澤承,另一個小青年抓住機會一拳揍在他的臉頰上。
何澤承本以為會很痛,沒想到?jīng)]有什么太大的感覺,那拳頭好像軟綿綿的沒什么力氣,打在他臉上還沒有公司里的女同事的文件夾痛,果然這些花里胡哨的非主流就只剩下花里胡哨了。
那個小青年明顯也沒想到他手都打的有點麻何澤承卻一點反應(yīng)沒有,正想再補一拳,何澤承一腳踹在他肚子上,他凌空往后飛出兩米多,“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怎么也爬不起來。
何澤承沒想到他隨便踹出的一腳力量這么大,他也反應(yīng)過來并不是這些小年青花里胡哨,而是昨天龍拾柒給他吃的那顆小球的效果,他記得龍拾柒說一般小事足以應(yīng)付,說的應(yīng)該就是這種小事了。
還沒等何澤承再有什么動作,抱著他的小青年已經(jīng)放開了他,也不管地上的兩個同伙,迅速溜了。
何澤承也懶得管,他在圍觀群眾驚訝的眼神中離開了現(xiàn)場,又稍微繞了點路才走進公司所在的大樓。
公司里氣氛比前幾天還壓抑,他打完卡悄悄回到自己的位置坐好,旁邊的同事阿秋朝著他擠眉弄眼并指了指主管辦公室的方向。
果然,早會上主管大發(fā)雷霆。
“那個周先生,一直都是買的我們的保險,已經(jīng)快十年了,這一期馬上就到期,卻到現(xiàn)在都沒能簽上續(xù)期合同。我派了三個人去,不僅沒能談成還惹怒了客戶,剛剛周先生直接打到我辦公室對我劈頭蓋臉一頓罵,你們是干什么吃的?啊?”
會議室里沒人敢說話,大家都清楚那個周先生是公司的重點維護對象,如果被別的部門甚至另一家保險公司挖走了,那以后的工作環(huán)境,用煉獄來形容也毫不為過。
“何澤承!”主管突然大聲喊他的名字,何澤承嚇了一大跳,同時心里涌出了強烈的不安的感覺。
果然,主管死死盯著他,直盯得他渾身發(fā)毛。
“何澤承,你來了也有好幾個月了,需要好好歷練下,你去周先生家里談,只要你能順利談下來,這個月給你額外發(fā)獎金。如果談不下來,哼!你自己看著辦!”
何澤承心里一聲長嘆,明知道客戶正在火頭上還要讓他登門,這就是往火坑里跳啊......站在前面的阿秋也悄悄回過頭來,用很夸張的口型說了句保重。
何澤承忐忑地坐在周先生家奢華的沙發(fā)上,心里七上八下的只剩下緊張,坐在他對面的周先生是一個有些微微發(fā)福的中年男人,雖然并未像主管說的那樣火冒三丈,但緊繃著的臉上明顯寫滿了不耐煩,連水都沒讓傭人給何澤承倒一杯。
何澤承只能硬著頭皮談合同,他很清楚該說的之前三個同事肯定已經(jīng)都說完了,只能想別的辦法了。
“周先生,”何澤承發(fā)現(xiàn)他雖然心里很緊張,但聲音卻并沒有顫抖,“這次公司為了歡迎您續(xù)簽,準備給您兒子贈送一份保險,據(jù)我所知您兒子保險也已經(jīng)到期了......”
聽到何澤承提起兒子,周先生明顯激動起來,他使勁一拍自己的大腿,那力度,何澤承都似乎能感覺到痛。但周先生畢竟是摸爬滾打起來的成功人士,他只是不動聲色地深吸了口涼氣,話題卻好像打開了。對于周先生兒子的贈送單本是何澤承臨時想出來的優(yōu)惠條件,沒想到卻歪打正著,正中了周先生的心結(jié)。
原來周先生的兒子最近跟一幫小流氓走得特別近,動不動就曠課出去鬼混,跟他講道理還各種頂撞,周先生一氣之下打了一巴掌,他兒子就離家出走,已經(jīng)三天沒回家了。
“上高中的年紀,正是最叛逆的時候,不能硬來,只能旁敲側(cè)擊......”何澤承只能這樣安慰著周先生,他也曾叛逆過,當然,不會這么夸張,他一直都記得他小時候差點淹死在河里時父母驚慌失措抱著他大哭的樣子。
周先生卻一把拉住了何澤承的手,焦急的眼神里全然沒有了成功人士的自信和豪邁,只有一個父親對兒子的擔(dān)憂與無奈。
“如果你能勸回我兒子,我立馬跟你簽合同,簽五年,不,十年!”
“好!”這個字何澤承也不清楚怎么就脫口而出,但望著周先生鬢角些許的白頭發(fā),他只覺得體內(nèi)的那股細流涌動得更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