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下了十幾日的雨停了,雨后的天空很藍,像似被頑皮小孩子涂過一層顏料,高高掛著的太陽如水銀傾瀉般的閃光,有些刺眼卻不熾熱,清風中充斥著濕潤的水汽,驅散了夏天的燥熱煩悶,令人渾身輕爽。
好天氣往往會令人有個好心情,獨孤武現(xiàn)在的心情一般,時好時壞。
今日一早,王智來了涇陽縣,說是婚事告吹了。
原本就有些奇怪王智在去年就說要成婚了,到了今年夏天也沒個成婚的消息傳來,獨孤武一直有些奇怪。
看著王智委屈的說村里人給女方家里說他從小癡傻,女方家便退了彩禮悔了婚,改嫁給了原本正陽村里那個叫王柱的小子,獨孤武不知道該怎么安慰,只覺得有一口氣堵在心里胸口,很難受。
王智說的不清不楚,但獨孤武卻猜到了大致的緣由。
王智家里賣了小羊,他阿翁肯定是用了所有的錢財替王智說下這門婚事的,結果村里人不干人事,偷偷跑到女方家夸張了王智的情況,順便替自己家的小兒子的說下了婚事。
因為王智口中的王柱一家以前在正陽村本就窮的不成樣子,而且王柱又是一個混帳性子,沒人愿意嫁,只不過相比較有些癡傻的王智,王柱是正常人。
獨孤武甚至不無惡意的猜測,女方家退回的彩禮只退了一半。
欺人太甚。
可這種事獨孤武真不好插手,婚事是王智的阿翁定下的,現(xiàn)在女方悔了婚,退了彩禮,兩家人已經將此事定下了性質,就是告到縣府也無用。
關鍵,在獨孤武看來,身為古代人卻干出悔婚這種事,與王智定親的女子家想也知道不會是什么好人家。
俗話說;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兒打地洞,這未必是一個定律,但也有幾分道理。
做出悔婚之舉的人家教出來的子女,性格恐怕也未必有多好。
若是成婚了,小伙伴將來或許會頂著一片綠油油的草原。
不過,說實在的,聽到王智說婚事告吹,獨孤武其實還有一絲喜悅,自己都還沒成婚,小伙伴卻要成婚了,他是有些不太高興的。
有這種心思對不起王智,但獨孤武絲毫沒有愧疚感。
“行了,別傷心了,我保證以后替你找個好婆姨?!豹毠挛淠樕蠋е鴳n傷之色,拍了拍王智的肩膀,不過嘴角翹起的弧度說明他現(xiàn)在心情是不錯的。
“真的?”王智眼巴巴的望著獨孤武。
“放心了,肯定給你找個好婆姨,我以我自己婚事做擔保,要是沒給你找個好婆姨,我便不成婚?!?p> 獨孤武拍了兩下胸脯,用力過重,咳嗽了兩下,才笑道:“別想了,跟我去酒樓拿錢,拿了錢我?guī)阗I些好東西?!?p> 最近獨孤武沒出門,酒樓給他的兩貫五百文已經拖了小半個月,他覺得自己的徒孫為人不咋樣,他不去也沒說讓人給送來。
想到牛通當初暗中克扣大哥賣柴錢,獨孤武也明白了,這錢啊,還是得自己去拿才行。
帶著王智去同福酒樓,牛通賠了禮,說明了緣由。
因為連日的暴雨,涇陽縣的同福酒樓一直沒開門,他去了長安城學廚藝。
獨孤武接過錢財鼓勵了徒孫兩句,對于徒孫的話,他倒是沒有懷疑,畢竟這是個很容易拆穿的借口,問問周圍的酒家就知道實情。
出了酒樓,陪著王智去了糧棧買糧,糧價卻漲了不少。
打聽了幾句,獨孤武才知道山東大旱,朝廷在征收購買糧食,又因為最近的大雨,今年的收成肯定會受影響,糧價已經漲了好幾次了。
好說歹說,糧價也沒能降低一文,王智帶來的錢財不夠買回他阿翁交代的糧食,獨孤武很大方的貼補了些。
買完糧食,獨孤武瞧了眼天色,便帶著王智回了酒樓。
原本打算回家做飯的,出于時間和考校徒孫手藝的想法,獨孤武覺得去酒樓也是不錯的,說不得還能省下一筆飯菜錢。
“牛通,你親自做幾道菜,我嘗嘗,給你指點指點。”獨孤武進酒樓便朝柜臺前的牛通吩咐道。
“師爺您等著,俺這就去。”
牛通面帶微笑,匆匆而去,看得新來的小二直發(fā)愣。
隨意找了個位置坐下,獨孤武拿起筷子在手中轉動,聽到小二在喊客官里面請,他瞧也沒瞧一眼進門的客人,畢竟酒樓嘛,客人不會缺。
然而,原本望著獨孤武轉筷子的王智卻瞧了眼進酒樓的客人,這一瞧便愣住了,下意識地道:“真好看?!?p> 聽到這句話,獨孤武下意識的轉頭瞧了一眼。
進門的是一對夫婦,身后還跟著幾位護衛(wèi),看樣子就知道不是尋常人,渾身上下充滿了一種別樣的氣質。
這種氣質,獨孤武見過。
他在杜如晦身上見過,但是進門的這對夫婦比杜如晦表現(xiàn)出來的氣質更甚,所以獨孤武瞬間便想到兩人的身份。
看樣子是五姓七望的世家嫡系了,比老杜都要有氣質一些啊,五姓七望的名聲果然不是白來的,京兆杜氏比起五姓七望差的不是一星半點啊。
獨孤武瞧了一眼便沒再多看,這種人惹不起不說,關鍵他前世看過各種美女,早已對美色免疫了。
王智不同獨孤武,王智就是個土鱉,從那對夫婦進門開始,他的目光就沒離開過。
目光中沒有褻瀆的意思,就是覺得那婦人好看,對于美的事物,不管是什么人總不免多看兩眼。
怕王智惹怒世家之人,獨孤武推了一把王智,壓低聲音道:“別看了,當心人揍你。”
“好看咧?!蓖踔巧点躲兜拈_口道。
坐下的婦人聽到這句話也不惱,反倒是望著自己夫君嬌笑道:“夫君,那少年說妾身好看咧。”
獨孤武聽到這句話,再次轉頭,頓時出現(xiàn)一瞬間的失神,回神后連忙轉過了頭,不在看過去。
王智是土鱉,更沒有讀過書,但是女子好不好看,跟讀沒讀過書,是否識字,委實沒有任何關系,王智不知道用其他形容詞來形容婦人的美麗,只知道說好看。
但,好看只是一個含糊籠統(tǒng)的說法,其實還有一種說法叫嫵媚,尤其是端莊且內媚尤為動人心魄。
身后那位不知姓名和根腳的婦人,面似芙蓉,眉如柳葉,比桃花還要媚的眼睛勾人心弦,卻又有股媚中帶威的味道,額頭廣而方正,光潔豐滿。
盡管婦人一身尋常富貴人家女子裝扮,卻盡顯雍容華貴。
至于婦人的夫君······
獨孤武沒注意,畢竟獨孤武是個男人,男人看男人有什么意思。
“二郎,你說你要幫俺找婆姨,就照著那個神仙姐姐找就行了?!蓖踔侨滩蛔∮挚戳艘谎郦毠挛渖砗竽亲赖膵D人,一時間有些癡了。
獨孤武沒回頭,朝著王智的腦袋抬手就是一巴掌,沒好氣道:“你心真大,你還想那樣的女子給你當婆姨,就是我都不敢想,趁早給我把這種念頭給斷了?!?p> 獨孤武確實不敢想,畢竟五姓七望世家之女,別說他只是農戶小子,就是當朝國公人家也不會理睬你,甚至是李世民,五姓七望也未必給這個面子。
真以為五姓七望只是說說而已啊。
王智有些委屈的點了點頭,沒敢繼續(xù)說話,因為身后的男子冷哼了一聲,嚇著王智了。
獨孤武轉身抱拳,賠禮道:“鄉(xiāng)野小子,言語有失敬之處,還望郎君海涵,莫要見怪?!?p> 話音未落,牛通便端著一盤鹵鴨走了過來,笑道:“師爺,您嘗嘗,是不是這個味,俺剛跟師父學會不久,您指點指點。”
獨孤武嘗了一塊,提醒道:“時辰有些不對,有些太老了,關鍵······”
頓了頓,獨孤武起身就是一巴掌拍到牛通頭上,恨鐵不成鋼道:“你小子是不是傻?既然學會了鹵鴨,鹵制鹵鴨時,你小子怎么不知道把鍋搬到酒樓外,憑這個香味,你知道能招來多少客人么?”
牛通愣了一下,連道謝的話都沒說,拔腿就跑回了廚房,不久,和廚子抬著一口深桶鍋走到了酒樓外,叫過小二在酒樓外看著,這才給獨孤武行禮道謝。
“掌柜,剛才的吃食給我們也上一份。”不知想到了什么,開口的中年男人繼續(xù)道:“那位小郎君點的菜都給我們上一份?!?p> “好咧,這就來。”
獨孤武發(fā)現(xiàn)牛通望著自己,還沒等牛通開口,他便笑道:“你先去忙,上了菜我在指點指點你?!?p> 話音剛落,就聽酒樓外有人疑惑地喊道:“啥東西如此之香?!?p> 七嘴八舌的問話聲響起,酒樓外嘈雜的聲音都傳到酒樓里。
“不知道吧,這叫鹵鴨,味道極其美味。”
“杜公。”
“見過杜公?!?p> ·······
一連串的問好在酒樓外響起,杜如晦笑著走進了酒樓,朝獨孤武身后的夫妻笑了笑,然后瞧見了獨孤武,略顯詫異地笑道:“原來二郎在酒樓,可是害我一頓好找。”
“老杜啊,快來坐。”獨孤武笑靨如花,起身朝杜如晦招了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