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jīng)過是美好的,計策也是不錯的,結(jié)果卻令李世民和獨孤武都不大高興。
因為在李世民等人回神之后,獨孤武跟杜如晦說這個法子獻上去肯定有功勞,讓杜如晦出筆銀子,然后被李世民給教訓(xùn)了一頓,教訓(xùn)獨孤武只知錢財卻不知為國效力,有好法子不知道早點獻上朝堂。
天地良心,他獨孤武只是一個鄉(xiāng)野小民,連長安城的城門朝哪兒開的都不知道,就算他想要獻上好辦法,也沒有門路啊。
不過這種抱怨的話不好與李世民多講,萬一李世民覺得自己有才干,非要給自己封個官兒當(dāng)當(dāng)怎么辦?
幫著出出主意還行,讓自己做官還是算了。
朝堂那地方水太深,獨孤武可不想涉足其中,一個不小心就可能被淹死。
商場與官場完全是兩個不同的概念。
這個簡單地道理獨孤武在明白不過,他沒自負(fù)到在官場也能混得如魚得水。
現(xiàn)在的相處方式就很好,李世民陪著愛妻吃過飯后,領(lǐng)著從杜如晦手中拿到記載辦法的韓仲良回宮商議,獨孤武、杜如晦和背著糧食王智三人出酒樓回獨孤武家。
大家只當(dāng)萍水相逢一場,了不起就是大家共同商議了一次如何解決山東的旱災(zāi)。
出酒樓后不久,趕上了胡大叔的兒子趕著驢車從面前路過,獨孤武開口便喊道:“胡大哥,你這是送了貨回家啊?!?p> “二郎?!焙掖蟾缬H切地招呼了一句,嘆道:“剛送了貨,不過不回家,還得下鄉(xiāng)去,今日都跑好幾次了?!?p> 胡家儲備的雞鴨鵝不多,都靠著平日里下鄉(xiāng)購買供給給縣里的酒樓和富庶人家,涇陽縣一連下了十幾日的大雨,胡家的儲備早沒了。
今天天氣好,胡家全家老老少少都忙著送貨和下鄉(xiāng)采買備貨,今年這鬼天氣誰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又下起暴雨。
“胡大哥,你去不去王家莊啊?”
怕胡家大哥不清楚具體的地方,獨孤武補充道:“就是便橋?qū)Π叮驏|兩里處的王家莊?”
胡大哥想了想了,點點頭,問道:“二郎去陳家莊有事?”
兩人口中的地點不統(tǒng)一,但地方是一個地方。
在武德九年之前,現(xiàn)在的王家莊便叫陳家莊。
突厥南下時,陳家莊的莊主一家老小滿門被殺的干干凈凈,莊子里的莊戶要不就是被殺了,要不就是被突厥人俘虜走了。
陳家莊被收歸了國有,正陽村的百姓搬遷過去之后,縣里考慮到正陽村的百姓大多姓王,也就改了莊子的名字,叫王家莊。
像胡家這種時常下鄉(xiāng)收購貨物的人家,都習(xí)慣了稱呼以往的名字,一時間難以改口。
同一個地方稱呼不同,獨孤武是知道的,他聽王智說其過這件事。
當(dāng)初王智回村兩人閑聊,王智說正陽村的名字不好,獨孤武好奇問他為什么說正陽村的名字不好,王智便說村外都叫某某莊不叫村,說正陽村應(yīng)該改叫正陽莊。
因為這個閑聊,獨孤武也就和王智聊了聊王家莊的情況。
在王智的腦子里,天下所有的村子都叫某某莊,獨樹一格的正陽村便不是個好名字。
“我不去?!豹毠挛鋼u搖頭,指了下王智,笑道:“這是我兄弟王智,他家就在王家莊,他準(zhǔn)備要回家······”
話沒有說完,胡大哥笑道:“二郎,你兄弟便是我兄弟,你讓他上來,我送他回去,繞不了多遠的路?!?p> “謝過胡大哥,你看這車馬費要多少錢?”獨孤武客氣地問道。
胡家老大不高興了:“二郎,你說得這叫什么話,送段路而已,你跟俺提錢作甚?”
“那就謝過胡大哥了?!豹毠挛浔鹬x,叫王智上車,目送王智搭乘胡家驢車離去后,才帶著杜如晦回家。
準(zhǔn)確的說,兩人也沒回家,而是去了宣花坊買菜。
十幾日的大雨,沖刷掉了宣花坊許多臭味,卻未能沖刷到宣花坊的嘈雜,今日反倒越發(fā)嘈雜,以前這個時辰,宣花坊其實是有些寧靜的,一般都是在早晨時分和傍晚時分才會很嘈雜。
清晨,涇陽縣的酒樓小二,涇陽縣商戶家的仆從,縣里的一般人家都會早早便來買菜。
傍晚,涇陽縣的窮苦人家會來宣花坊買菜,或者撿一些富貴人家的仆從丟棄的爛菜葉,與沒有賣完菜的小販討價還價,為一文錢爭個面紅耳赤。
午后其實沒有人來,整個宣花坊只有商販們偶爾吹上兩句牛。
不過,一連十幾日的暴雨,讓宣花坊熱鬧了起來,富裕人家的仆從,酒樓的小二,尋常的百姓摩肩接踵,嘈雜之聲一浪高過一浪,嘈雜聲中還參雜著幾許童子的哭聲。
擠過擁擠的人群,走到攤販面前還沒說話,便聽到攤販熱情的喊著:“二郎來買菜啊,俺估摸著下了十幾日的雨,你家肯定也沒菜了,俺都給你留著好的咧?!?p> “謝謝三嬸?!?p> “二郎,俺這里也給你留著咧。”隔壁的攤販笑道。
“謝謝陳大哥?!?p> “二郎,來買菜啊,俺特意給你留了兩條魚,等會兒來拿?!辟u魚的趙六叔隔著老遠也朝獨孤武喊道。
“謝過六叔了,今日正好要買些魚回家?!?p> 說話間,獨孤武一把抓住一個小二打扮的青年,怒道:“你給的錢少了,三嬸家的菜三把一文錢,你拿了七把菜,要么再拿兩把給三文,要么留下一把?!?p> 賣菜的商販都不是什么有錢人家,三嬸一個婦人拋頭露面來涇陽縣賣菜是沒辦法。
家里男人死了十多年,大兒子忙著替人做工,小兒子年前從了軍,現(xiàn)在還不知道有沒有活著回來,兩個兒媳婦剛生下小孫子沒一兩個月,沒辦法幫著她賣菜。
家里不說就靠著她賣菜過活,卻也是家里一筆不小的進項,菜捆得整整齊齊,斤兩也足,還偷摸占窮苦人家的便宜,過分了。
“二郎,算了,這是縣尉家的?!?p> 三嬸很清楚對方的身份,顯然對方?jīng)]少干這種事。
仆從不以為恥反以為榮,趾高氣昂地斜視獨孤武:“現(xiàn)在如何?”
獨孤武暫時沒理會狐假虎威的仆從,看著三嬸好言好語道:“三嬸,按理說這事兒我不該再插手,以免給您家招災(zāi),但是今日我還管定了,有什么事我替您擔(dān)著,大家都是窮苦人家,生活本就不容易,這種事不能就這么算了?!?p> 民不與官斗的道理在簡單不過,盡管來宣花坊的是官員或者富商家仆從,但他們在尋常老百姓眼中代表的就是有地位的人家。
放在以往,獨孤武或許算了,不過今日不同,誰叫杜如晦也在身邊呢。
天下不平事多了去了,獨孤武不是圣人,他只是普普通通的小老百姓,管不了那么多,不過對于熟識之人,獨孤武向來熱心腸。
在有能力管的條件下,放任不管,他辦不到,天下不平事如過江之鯽,但能少一件便是一件。
“老杜,你看看······”
話說到一半,才發(fā)現(xiàn)杜如晦走丟了,獨孤武轉(zhuǎn)身朝著人群中大喊老杜,聽到杜如晦應(yīng)聲才發(fā)現(xiàn)他還在人群外站著,沒能擠進來。
“諸位讓讓,諸位請讓讓。”獨孤武抱拳,請圍著的人群讓開一條道,招手讓杜如晦過來。
仆從見到杜如晦,恭敬的行禮道:“小人見過杜公?!?p> 此時,獨孤武深深認(rèn)識到自己當(dāng)初為何會誤解了,此杜公非彼杜工啊。
冷眼看著仆從,獨孤武瞧見了仆從的雙腿打顫,額頭的汗珠順著臉頰連串滑落。
尚未開口,又瞧見人群中有幾人朝杜如晦行禮道:“小人見過杜公。”
顯然,杜如晦在涇陽縣的這段日子,讓涇陽縣官吏府上的仆從都認(rèn)識了杜如晦。
沒夸張也沒委婉,獨孤武把事情給杜如晦說了一遍,話說到一半時,狐假虎威的仆從便顫顫巍巍地給了錢,甚至多給了兩文錢。
聽過獨孤武說完,杜如晦平靜道:“回去后,自行找王縣尉領(lǐng)罰?!?p> 仆從戰(zhàn)戰(zhàn)兢兢應(yīng)喏,屁都不敢放一個。
杜如晦上位者的威勢一覽無余,獨孤武有點羨慕了。
前世獨孤武也是商場大佬,稱得上是上位者,他其實也有杜如晦一般的氣質(zhì),不及杜如晦卻是有那么一點威懾力的。
只不過獨孤武適應(yīng)能力很強,他能清晰的認(rèn)清自己現(xiàn)在的身份,適應(yīng)現(xiàn)在的身份,把以前的一切都隱藏了起來,不至于完美,只是一般人難以發(fā)現(xiàn)他的本質(zhì)罷了,有見識的人其實能感覺到一些。
拿杜如晦與獨孤武成為忘年交這件事來說,若非獨孤武的本質(zhì)便是個氣度非凡的人,堂堂杜如晦豈么會有種與獨孤武一見如故的感覺。
獨孤武環(huán)視眾人,正色道:“宣花坊的東西如何,大家心里都有桿秤,不僅足斤足兩,甚至有余。
貨好,便宜,對得起所有人。
宣花坊的攤販都是窮苦人家出身,能來宣花坊的大家也差不多,窮苦人家出身不說相互幫襯,但也不應(yīng)該為難吧。
大家說是不是這個理?”
附和的人不少,有說二郎說得好的,也有說自己沒干過這種事的,當(dāng)然也有面帶羞愧的。
朝人群抱拳答謝大家捧場,獨孤武從攤子上拿起三文錢,放到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仆從手中:“這種事我希望不要再發(fā)生,買東西最為講究公平,多出來的錢還你。
你也順便告誡下會做這種事的人,想來以你涇陽縣縣尉家的人的身份,也認(rèn)識、知曉有哪些人會干這種事。
若覺著心里不痛快,覺著今日丟了面子,別找宣花坊攤販的麻煩,要找就找我。
也別想著偷偷找他們的麻煩,他們我都認(rèn)識,比你們熟,隨便打聽打聽就知道他們的情況。
我叫獨孤武,就住在涇陽縣花雨巷,記住了。
你們少狐假虎威,這種事若是再被我發(fā)現(xiàn),可不會像今日這般輕易作罷。
以后,這條街我說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