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雜蟲的低鳴

　　“快點！”巡查隊推搡著這次減速上車的兩個傭兵團來到了16號雜蟲車廂的門口，“后面的跟上！”

　　兩個傭兵團一共二十幾人跟著巡查隊站在門口，他們看著車廂門上的大鎖臉色都不太好。

　　都是在外面混的不行想到德萊伊上找出路的人，他們自然知道需要上鎖的車廂是什么地方。

　　那是雜蟲車廂。

　　“為什么！”其中一個團長有點惱怒，“憑什么把我們帶到這里？”

　　另一邊的巡查隊沒人回答他，一個人走上前打開車門，一股腐朽又惡臭的味道撲面而來。

　　等門打開，巡查隊的幾個人都抬起槍械對著傭兵團的人。一個看起來像是隊長的人走上前，伸出手做了個手槍的手勢，“槍口”頂在了剛剛說話的團長的額頭上：“要么就進去，要么就被我們打死。”

　　這個被指著腦袋的團長咽了口唾沫，第一個走進了車廂。

　　砰——

　　門被巡查隊從外面關(guān)上，傭兵團的幾人看著剛剛還噤若寒蟬現(xiàn)在又開始議論紛紛的雜蟲們，心態(tài)發(fā)生了一點變化。

　　“約翰，這就是你說的光明未來？”另一個傭兵團的團長走到第一個進去車廂的約翰身邊，語氣中充斥著滿滿的怨恨。

　　他們傭兵團是搞出了一點事，但是還不至于連自給自足都做不到?？伤褪锹犃思s翰的話，跟著他到了這個德萊伊上。

　　他現(xiàn)在耳邊依稀在回蕩著約翰當(dāng)初的豪言壯語。

　　“不就是搶了一次貨么。你跟著我去個地方，那里沒人在意你過去是誰。而且以我們兩個傭兵團的能力，在那個地方怎么也可以混的開。在這你還要夾著尾巴做人，還要怕被人抓住。在那里我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跟你說，那個地方就有屬于我們的光明未來！”

　　他越想越氣，看著已經(jīng)呆愣的約翰揮手就是一拳打在了約翰臉上。

　　雜蟲們似乎是被這一幕嚇到了，本來哄鬧的車廂突然安靜下來。

　　但是隨后更加熱烈的叫喊聲轟然而起。

　　雜蟲們圍住了兩個傭兵團在一邊高呼著，他們苦悶而又蒼白的人生需要這一點點激情作為催化劑。

　　約翰被雜蟲的高呼沖昏了頭腦，爬起身以后就是一拳還給了另一位團長。

　　歡呼聲更加熱烈了。

　　兩邊的團員站在那里不知所措，他們不知道是該跟著團長動手還是要把兩人勸開。

　　誰能想到兩個傭兵團的團長會像是小孩打架一樣你一拳我一拳的互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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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約翰，想什么呢？”一個雜蟲小頭目一巴掌抽在了約翰頭上，“老子看你可憐把你帶出來做事，你就給老子這樣做事的？”

　　約翰回過神，對著身邊的小頭目點頭哈腰：“對不起肯老大！您帶我出來我也沒什么能孝敬您的，這樣，今天我的收入都?xì)w您了肯老大?！?p>　　肯看到這個約翰越來越上道也是收起那副憤怒的嘴臉，拍了拍約翰的肩膀：“哈哈哈，好兄弟。一會兒我還有點事……”

　　“您的工作就交給我了！”約翰不等肯說完就接過話茬。

　　肯大笑著離開工坊，約翰目光呆滯的看了一會兒肯老大離開的方向，開始了自己的工作。

　　距離他登上德萊伊已經(jīng)過去了七天。第一天他和另一個團長的肉搏最后兩敗俱傷，誰都沒有撈到什么好處。

　　但是雜蟲可以從他們身上撈到好處。

　　雖然他們的東西都被德萊伊收了起來，但是他們身上的衣服是新的。

　　肯身上的外套就是原本約翰身上的。

　　而在約翰恢復(fù)的第二天，雜蟲們就教會了他們雜蟲的生存之道。

　　這里沒有信任，沒有高雅，沒有禮儀。想要在這里混的好，就只能心狠手辣。

　　約翰以兩個團員的性命知道了這一點。

　　其他的團員也在之后接二連三的離開了他的身邊。

　　畢竟約翰已經(jīng)不是那個可以帶著他們吃香喝辣的團長了。沒有同伙沒有靠山的約翰連每天的皂塊都吃不到。

　　約翰依然堅持著自己的驕傲，他覺得自己不是雜蟲。

　　直到他在工坊里連工作都搶不到。

　　他被巡查隊帶到了除蟲專家那里。

　　被放回來的約翰跪在了肯的面前，就是肯讓自己的手下?lián)寠Z了屬于他的工作。

　　約翰當(dāng)了肯的小弟，靠著自己還算新鮮的身子。

　　從那時候開始，約翰就已經(jīng)是一只雜蟲了。

　　一直為了活下去放棄一切的雜蟲。

　　他第一次吃到了皂塊，他覺得自己愛上了那糟糕的口感和惡心的味道。

　　因為這是讓他活下去的東西。

　　他開始為了皂塊去欺負(fù)那些沒有靠山的雜蟲，為了工作和其他雜蟲們爭破了腦袋。

　　約翰在渴求著原本手到擒來的東西。

　　但是他失去了更多。

　　沒人在意。

　　就像是弗朗說的，他們在乎的只有如何活下去。

　　約翰做完了屬于肯和他的工作，在疲憊之際回到了16號雜蟲車廂。

　　“哈哈哈！約翰！過來?！笨峡吹搅私Y(jié)束工作回來的約翰，熱情的向著約翰打著招呼。

　　約翰強打起精神，跑到肯的面前。

　　“來，這是你的。”肯從屁股下面拿出一塊皂塊，掰下一塊丟到地上，“看你這么辛苦，今天就多一點?！?p>　　約翰激動的趴到肯的面前，低下頭吃起了地上的皂塊。

　　肯看著約翰這幅姿態(tài)，笑的更加開心。又掰下一塊丟了過去：“吃慢點，還有呢?！?p>　　約翰一邊說著謝謝肯老大一邊開心的吃著皂塊。

　　肯老大掰下來的皂塊丟的越來越近，最后丟到了自己那骯臟的鞋子上。

　　已經(jīng)吃嗨了的約翰沒有絲毫的停頓，低下頭舔起了鞋子上的皂塊碎屑。

　　肯笑的很開心。

　　夜深。

　　約翰掙扎著從肯的懷抱里坐了起來。

　　他的目光從明亮慢慢的變成了呆滯，又從呆滯變成了憤怒，最后從眼睛里流露出一絲瘋狂。

　　約翰把手指插進自己的喉嚨，不斷涌來的嘔吐感讓約翰的手指越來越往深處捅。

　　嗚哇——

　　約翰吐出了一團布料。

　　“呵呵……不怪我……是你們自找的……別怪我……哈哈哈……”約翰一邊喃喃自語，一邊解開布團。

　　里面是一顆長釘。

　　約翰一刻不停地重新趴到肯的身邊，舉起了長釘。

　　啪——

　　肯在這一刻睜開眼睛，抓住了約翰即將落下的手。

　　哪一只雜蟲會安穩(wěn)的睡覺？

　　答案是沒有。

　　死在睡夢中的雜蟲在死亡的雜蟲之中不占少數(shù)。

　　約翰在驚恐中松開手。

　　長釘?shù)粼诹说厣稀?p>　　“來，你現(xiàn)在吃了這頓加餐，我就放了你?！笨腺N到約翰的耳邊，小聲說道。

　　約翰連忙點頭，跪在肯的面前趴下來，張開嘴吃下了長釘。吃完以后還抬起頭看向肯，張開嘴讓肯看到他沒有藏在嘴巴里。

　　能活下去就好。

　　但是肯會這么好心么？

　　只能說每一個當(dāng)上小頭目的雜蟲腳下都有不少其他人的尸骨。

　　肯微笑著捏住了約翰的脖子。

　　咔——

　　在肯的不遠(yuǎn)處，一雙明亮的眼睛正注視著這一切。

　　李楓嘆了口氣，轉(zhuǎn)頭不再去看肯那邊發(fā)生的事情。

　　是的，李楓在這個16號雜蟲車廂混了七八天了。

　　一切還要從那天李楓準(zhǔn)備去密道一探究竟說起，但是真要說起來也特別簡單。

　　李楓在某一節(jié)中層車廂中找到了其中一個入口，隨后的大半天李楓就是通過密道確定各個入口對應(yīng)的地方。

　　而其中一個入口就在這16號雜蟲車廂中。

　　弗朗的描述讓李楓對于德萊伊上的雜蟲有極大的興趣，所以每天只要有時間他就會到這16號車廂當(dāng)一只雜蟲。

　　他第一天來的時候也正好是約翰他們來的時候。

　　李楓也第一次知道了什么是雜蟲。

　　他在雜蟲的身上看到的只有為活下去不擇手段的陰狠。

　　弗朗說的沒錯，對于他們來說德萊伊真的不是天堂。

　　對于雜蟲已經(jīng)定型的態(tài)度和思想李楓不敢茍同，但是李楓這幾天下來也能理解他們這樣的原因。

　　李楓耳邊回蕩著約翰不甘心的呻吟，肯極力壓抑的喜悅還有其他裝睡的人的厚重呼吸。

　　就像是夏天蟲子們的低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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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老。”第二天，李楓在又一次被魏老虐完之后坐到了他身邊，“你有想過雜蟲們的問題么？”

　　魏老詫異的看了一眼李楓：“怎么？你去了雜蟲車廂？”

　　李楓點頭。

　　“覺得他們很可憐？”魏老沒有多問，反而是向著李楓提出其他的問題。

　　李楓思考了一會兒，遲疑的搖搖頭。

　　“有些事情你還是想的太膚淺了?！蔽豪现览顥鬟t疑的原因，“覺得他們是自愿的所以覺得他們不可憐？如果他們是被逼上德萊伊當(dāng)雜蟲的就會覺得他們可憐？”

　　李楓沉默不語。

　　“你要知道，所有人都只能選擇登不登上德萊伊。而登上德萊伊以后，他們就沒有了選擇的權(quán)利。”魏老意味深長的說著，晃動拐杖指揮著一根藤蔓拍向李楓。

　　李楓無奈的只能收起思緒趕快躲開。

　　“這不是你要操心的問題?！蔽豪蟿幼鞑煌?，卻還是接上了剛剛的話題，“現(xiàn)在的你還沒有能力去考慮雜蟲?！?p>　　李楓覺得自己耳邊又響起了蟲鳴。

　　那是他小時候看著別人放到盒子里的夏蟬發(fā)出的鳴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