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倒稀奇。”呂徽笑,“你一問三不知,怎就......如此?”
瞧著應(yīng)之問不像是在說笑,可他這樣的地位,想要查出個姑娘的身份,恐怕只是舉手之勞。
“說起來也是巧合?!?p> 大概平日沒有一個人能吐露心扉,應(yīng)之問提起這件事,便滔滔不絕起來:“我也只是機(jī)緣巧合見過她一面,只一面,我就覺得她便是我的命定之人?!?p> 呂徽咋舌,不等她開口,應(yīng)之問又道:“我沒有見過世上竟然有如此娟麗者,簡直就像是從畫上走出來的一般。怎么說呢?”
他轉(zhuǎn)頭,將呂徽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直到后者覺得略感不悅,才繼續(xù)道:“大概比你美上千百倍?!?p> 無故被比較的呂徽,臉陡然沉了下去。
“這真是,世上怎會人有生的那般好看......”
“你幾年前遇見她?”呂徽問道。
應(yīng)之問想了想,答:“大約四五年前,為了多看她一眼,害得我還被仇家砍了一刀?!?p> 呂徽面上綻出個笑容:“那她可能已經(jīng)成親了?!?p> 應(yīng)之問驚愕。四五年前,照理來說那姑娘嫁人的可能性真的很大。
呂徽仍舊是笑:“也有可能已經(jīng)生娃了。”
應(yīng)之問臉色慘白。四五年......生娃的可能性也很大......
“不過也不一定?!眳位瘴⑿Γ八奈迥?,可能她已是老姑娘?!?p> 應(yīng)之問梗著脖子反駁:“誰老姑娘?呂徽,你才是老姑娘!”
虛歲二十,在姜國閨秀中,呂徽的年齡確實(shí)已經(jīng)很大了。就算她是男子,也到了該成家的時候。
“是啊。”應(yīng)之問的話觸及呂徽傷心處,她笑得勉強(qiáng),“你說的不差,我算得上老姑娘。”
若她是尋常女子,恐怕如今早已相夫教子,但她不是。她是太子呂徽,這一世她恐怕很難過上普通女子的生活。
應(yīng)之問知道自己又說了不該問的話,忙打住這話頭:“我只能控制住你這半月,半月之后,無論如何也瞞不住?!?p> 他能讓呂徽在半月能維持這個量,半月后她的需求會越來越大,也會越來越?jīng)]有理智。
將懷中香鼎抱緊些,呂徽笑:“知道。”
所以,她需要在半月內(nèi),讓皇后徹底消失。不然只要她在一日,自己就永遠(yuǎn)都沒有辦法解決這種癮。
“半月,你最好做下最壞的打算?!睉?yīng)之問見她形容平淡,忍不住提醒她道。
對方是皇后,不是什么普通嘍啰,更不是個容易掉入陷阱的小角色。況且就算真的要處置她,也得經(jīng)過三司會審,絕不會輕而易舉讓她倒臺。
呂徽置若罔聞,閉上眼睛輕輕道:“我有些乏了?!?p> 應(yīng)之問后頭的話,全被堵在了‘乏’這個字眼里。他是外男,不得在此處久待,而且讓單疏臨知道自己偷偷給呂徽藥物,恐怕后者得掀掉自己一層皮。
聽著應(yīng)之問逐漸減小聲音的腳步,呂徽睜開眼睛,望向房梁有些發(fā)愣。
夜晚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房檐上滴落的水珠掉到屋前的青瓷蓮花缸中,飛濺起星星碎玉。細(xì)密的雨聲掩蓋檐下腳步,和雨中侍衛(wèi)的交接。
呂徽今夜用膳晚了些,屋中就進(jìn)了個不速之客。
單疏臨身后,蒼蒼抱著軟枕和薄被,有些手足無措。她看向呂徽,笑出兩顆潔白的虎牙。
“將東西放下?!眴问枧R命道。
蒼蒼忙將枕頭和薄被擱下,如釋重負(fù)的退出了屋子。不過她面上看好戲的笑容,沒能跳過呂徽的眼睛。
“你打算睡我這兒?”呂徽徑直問道。她沒必要同單疏臨拐彎抹角。
“不明顯么?”單疏臨反問。枕頭被子都一齊搬來,難道還不足夠說明這個問題?
呂徽沉吟片刻,瞧見他眉宇間的勢在必得,搖頭:“那你自己鋪床?!?p> 她是不會鋪的,也不大想讓旁人動手。
呂徽的反應(yīng)在單疏臨的意料之中,卻在情理之外。他稍愣了愣,才上前動手將被子鋪好。
“今夜下雨,我怕晚上有雷?!眳位瘴撮_口,單疏臨自己倒先解釋起來。
“無礙。”呂徽道,“太子府中沒有外人?!本退闶怯?,她同單疏臨之間的關(guān)系,在太子府也算得上人盡皆知。
夜晚,外頭蟋蟀的叫聲總令人有些許煩躁。燈已熄了有一段時辰,呂徽卻仍舊沒有什么睡意。
睜大眼睛,她能感覺到身旁的人同樣沒有睡著。
好在夜色之下,誰也看不清誰的臉,呂徽微眨兩下眼睛,轉(zhuǎn)過身:“單疏臨,和我說兩句話罷?!?p> 單疏臨沒有動作。他靜默有一陣,才開口:“你想問什么?”
呂徽仍舊叫他單疏臨。這生疏的稱呼,他近來居然也逐漸習(xí)慣。想從前,她絕不會這樣喚自己。
“我聽?wèi)?yīng)之問說,你們單家的回天之術(shù),施術(shù)者能記得當(dāng)時發(fā)生過的事情。”
可為何自己醒來后,單疏臨對這件事一無所知。他不記得曾經(jīng)發(fā)生過的事情,也絕不是裝出來的。
難道說,施展此術(shù)法的另有其人?可如今單家會此術(shù)的人,不是只有單疏臨么?
又是許久,室內(nèi)沉寂,單疏臨沒有開口說話。就在呂徽以為單疏臨不會回答他這個問題的時候,他開口道:“只有一種情況,施術(shù)者會沒有記憶,且只能退回前一刻?!?p> “是何?”
“死了?!笨床磺迥槪瑓位諈s仍舊能聽出單疏臨聲音里淡淡的嘲弄。
死了。這二字如一道驚雷,卻并未給呂徽帶來太大的震撼。早在問單疏臨之前,呂徽就已經(jīng)有了心理準(zhǔn)備。
她不明白,也不確定的是,為何單疏臨分明知道這是個死局,還執(zhí)意要動用這樣危險的術(shù)法。
要知,僅僅半刻鐘,很大可能性什么也改變不了,什么也做不到。
單疏臨閉目,沒有解釋,也沒有再開口。
他能說什么?沒有到那一步,就連他自己都猜不透那時他的心思。呂徽怎么會明白?
她不會明白。
夜,已深,窗外的蟋蟀仍舊還在唱,各懷心思的兩人側(cè)身背對,皆難入眠。
事情的真相如何,已不再重要,重要的是,沒有人能回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