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開慶元年（1259）十月下旬，這天北風(fēng)呼呼吹著，開始降溫，從北往南的海船剛好利用這北風(fēng)，飛快地向泉州駛?cè)ァ?p>　　鄭小奕在萬寶行里面，和蒲熙文在核對哪些已經(jīng)回航的海商沒有及時把款還上。蒲熙文個子比鄭小奕矮一些，臉圓圓的，有一雙大眼睛，長得略顯富態(tài)。

　　黃東沖了進(jìn)來，他說到：“鄭娘子，幫主喊你回去，說有重要事情?！?p>　　“又是要講成親的事情，我正在忙，不去了?！?p>　　“這次保證不是說成親的事情，你快走啊，幫主等得急了不好?！?p>　　“姐姐，你陪我去吧，有你在旁邊我哥就不會多說什么?！?p>　　“不去，鄭幫主會恨死我了?！?p>　　“去嘛，去嘛，明天我請你吃獅子糖?！?p>　　“好吧，看在獅子糖的份上。”

　　三人到了安平社，一進(jìn)門，鄭小奕發(fā)現(xiàn)和她想的不一樣，里面滿是人，大家說說笑笑好不熱鬧。鄭大同發(fā)現(xiàn)了她，招手說道：“小奕，過來看看誰回來了。”

　　鄭小奕順著他的手一看，李元坐在椅子上笑著看著她，他又黑又瘦，衣服也臟臟的，臉上有幾道疤痕，但是很精神。她平常不敢想李元回來是什么情形，怕自己希望越大，聽到噩耗后越承受不起，只是在心底默默地向媽祖和真武大帝祈禱，隱藏著一絲對李元平安回來的盼望?，F(xiàn)在見到了他，鄭小奕卻站在那里沒有動，而眼淚不住地往下流。

　　李元走過來說：“小奕，多虧了你給我的神仙保佑，你看，手腳都在呢。”說完對著鄭小奕跳起古怪的舞蹈。

　　鄭小奕被逗笑了，擦干眼淚說：“唐家子，你一定在四川被打著腦袋了。”

　　蒲熙文也笑著說：“李元，你交代我的那件事情也就算了啊?！?p>　　李元對蒲熙文做眼色，叫她不要多嘴。鄭小奕心生疑竇，問到：“你們兩個有什么事情瞞著我？”

　　蒲熙文笑說：“李元出發(fā)以前跟我說，要是他回不來了，放在萬寶行他那份錢讓我交給你。”

　　鄭小奕的眼圈又有些紅，深吸了一口氣對李元說：“好啊唐家子，你騙我，你當(dāng)時跟我說一定會平安回來的。”

　　李元尷尬地?fù)现竽X勺，說到：“熙文聽錯了，我是跟她說我沒有回來的時候，幫萬寶行收錢的事就交給你?！?p>　　“你還不承認(rèn)?！?p>　　“真沒有啊?！?p>　　蒲熙文說：“好了好了，今天這么高興，我回去和大人說，看看那筆錢怎么發(fā)?！?p>　　鄭大同大聲說到：“各位，他們?nèi)粍倓偦貋?，需要洗漱休息一下，請各位先回去。今晚在嘉慶樓擺了酒宴，到時再聚。”接著又對蒲熙文說：“蒲娘子，今晚的宴席你也賞臉參加吧?！?p>　　安夢彪也邀請到：“是啊，熙文，既然這么巧就一起去吃個飯?！?p>　　蒲熙文搖搖頭說：“今天你們安平社好好慶祝一下，改天我叫萬寶行安排一次酒宴來歡迎你們?nèi)挥⑿??！?p>　　晚上嘉慶樓里喜氣洋洋，鄭大同他們這一桌上，黃東高興地說：“安平社近來喜事連連啊，前頭幫主添丁，現(xiàn)在幾位又安全歸來，值得多喝幾杯?！蓖跻?guī)說：“是啊，幫主添丁的喜事我們沒有在場，這次補(bǔ)上，來，我敬幫主一杯?！贝蠹壹娂娕e杯。

　　鄭大同喝了以后說：“今天晚上是為三位接風(fēng)，你們才是主角。亮哥，你跟大家講講在四川的經(jīng)歷吧?！?p>　　安夢彪笑到：“這就長了，我可是好久沒吃到泉州的美食了，等吃飽了再說?！?p>　　“……到后來，李校尉跟我說：‘要是我死了，回去跟安平社的兄弟說我是戰(zhàn)場里戰(zhàn)死的。’我說：‘不行，你要死了，我就回去跟別人講你是逃跑的時候被樹枝掛死的?！胂胗X得沒有面子也就不死了?！本七^三巡，安夢彪開始講起在四川的故事。

　　大家哈哈大笑，李元笑道：“亮哥你就盡管編故事?！?p>　　“我是有什么就說什么，哪里會編故事。說起故事，李校尉醒來后講的那件事倒是有些意思，你自己跟大家說說?！?p>　　李元看看大家，說：“我在昏睡時候做了好多奇怪的夢，其中一個夢里面，我見到了謝赫，我對他說：‘我已經(jīng)盡力了，現(xiàn)在這城也要被攻破了，怎么辦？’謝赫對我說：‘蒙哥已經(jīng)毒發(fā)身亡了，他們馬上就會撤退，你幫伊斯瑪里報了仇，不欠我什么了?！?p>　　王規(guī)接著說：“李元醒來后就安慰我們別著急，說謝赫托夢給他，韃靼軍馬上會撤退。我跟他說他剛昏迷的那天韃靼軍就撤走了，已經(jīng)過去五天了。李元還以為自己睡了一覺早上醒來呢。”

　　李元笑道：“亮哥，班爺揭穿你的故事了吧，我一直在昏迷，哪里會跟你講那些話?！?p>　　安夢彪拍了一下王規(guī)，說到：“你話太多了?！?p>　　鄭大同笑道：“李元這次回來感覺和以往不同了，居然能噎住亮哥了?！?p>　　安夢彪撓撓頭說：“李校尉這次在鬼門關(guān)沒有白走一遭。話說回來，買賣也算做完了，幫主看看什么時候我們商量一下賞錢的事。”

　　鄭大同說：“那是當(dāng)然，就明天下午吧，今天大家玩得晚一些。”

　　安平社里，鄭大同，王規(guī)，安夢彪，李元和黃東在喝著茶，鄭大同開口道：“要不你們?nèi)惶嵋幌逻@錢怎么分？”

　　李元和王規(guī)沒有出聲，安夢彪說：“幫主，這分錢的事情怎么好由我們來定呢，你說個規(guī)矩我們聽就是了?！?p>　　鄭大同看大家都沒有發(fā)話，說到：“既然大家都不愿意說，我就提一個。冬瓜那份按老規(guī)矩，到手賞錢的半成，就是三千五百兩。剩下的安平社和你們?nèi)巳唛_，安平社拿三成，你們?nèi)四闷叱?，這七成里面你們自己商量著分。你們看這個方法怎么樣？

　　安夢彪說：“我們幾個一直跟著幫主，這么多年大家感情都很好，出發(fā)之前沒有談錢，是覺得事情都沒有做好就談怎么分錢不地道。而這買賣確實(shí)不是以前冬瓜說的那樣簡單，也比我的估計(jì)要危險得多。就不說釣魚城如果破了我們?nèi)齻€都要完，李元最后死里逃生也是驚險萬分。這七成的賞錢，到我們每人手里只不過兩成，還請幫主再想想?！?p>　　鄭大同笑說：“剛才你們都不說，我就提了個方法，既然亮哥有自己的想法，不妨直說。”

　　安夢彪說：“那我就直說了，也沒有跟班爺和李元商量。這次冬瓜就拿兩千，剩下的安平社拿一成，剩下的九成里面，李元拿一半，我和班爺平分剩下的一半?！?p>　　鄭大同問黃東：“冬瓜你覺得怎樣？”

　　“我那份我沒有意見，大家能平安回來，買賣又能做好，這是最重要的。只不過這買賣能接得下來，也是因?yàn)榘财缴绲拿曉谕?。各位在安平社里面也都有股的，安平社有利了，對大伙也有好處啊?！?p>　　鄭大同問李元和王規(guī)：“你們覺得呢？”

　　王規(guī)說：“本來我是覺得這買賣不可以做，如果當(dāng)時就推掉這買賣了，也就不會在這里商量怎么去分錢，雖然冬瓜說沒有安平社的名聲，就沒有這買賣，可是沒有李元拿命去掙，這錢大家也拿不到。我同意亮哥的方法?！?p>　　李元想了一會兒，說：“我當(dāng)初決定接這個買賣有我自己的原因，而且在兩年前我最落魄的時候安平社收留了我，才認(rèn)識了這么多好兄弟。我想這樣，這次按亮哥的方法，我的那份我拿一半，和亮哥班爺一樣就好了，其他的算我還安平社的情，大家看這樣可以嗎？”

　　鄭大同笑了笑，再以詢問的眼光看看安夢彪和王規(guī)，他們都點(diǎn)了頭，接著開口說：“很好，親兄弟明算賬，冬瓜按這個方法出一份字據(jù)，大家畫個押，我交給萬寶行?！?p>　　會散了以后，鄭大同叫住了李元，和他單獨(dú)聊聊。

　　“我就不繞圈子了，我看出來你喜歡小奕，只不過黃鏞的父母已經(jīng)向我提親，你也知道，明媒正娶的名分對小奕是最重要的，我是長兄為父，不得不為她的將來打算。小奕的親事我就答應(yīng)下來了?！?p>　　鄭大同看李元沒有作聲，接著又說：“你現(xiàn)在也有了錢，再以你的能力，一定能創(chuàng)一番事業(yè)。你看我也是一直在海上漂，三十多歲才成的家?！?p>　　“這親事她自己知道嗎？”

　　“她說要等到有你們的消息以后再定，小娘子家的會什么打算？還不是要靠長輩?！?p>　　“幫主的心思我明白了，如果沒有別的事情，我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