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那個程玉判了嗎？”孫公誠問白林。
“還沒有，你放心吧，這是鐵案，他逃不了的。退一萬步說，他就算逃得過坐牢，這尉司是再也留不了的了。你準(zhǔn)備怎么謝我？”白林拿了一塊冰鎮(zhèn)西瓜放到口里，笑咪咪地問孫公誠。
孫公誠也笑了，說：“白林兄，你那計謀厲害，在下佩服佩服?！?p> 白林笑著說：“呵呵，我早跟你說過，誰不認(rèn)識幾個臨安的朝官啊。那些讀書人啊，整起人來比我們厲害多了。不說這些，今天叫你來，是約了一個朋友，他剛從倭國回來，我打算跟他談?wù)労献鞯氖虑椤！?p> 孫公誠說：“那太好了，蒲老丈同意開通去倭國的航路了?。俊?p> 白林說：“人老了就是頑固，我跟他講了好久。還好那朋友他也熟悉，這才同意我跟他談合作?！?p> 兩人正聊著天，家中仆人通報安夢彪已經(jīng)到了。
白林熱情地跟安夢彪叉手問好：“亮哥，恭喜啊，第一次去倭國就順順當(dāng)當(dāng)?shù)摹！?p> 安夢彪笑著回禮，說：“托你的福，有驚無險?！?p> 白林聽不出這話里有話，說：“你太客氣了，聽說倭國周圍的黑潮很險，你能順利通過，不簡單啊。”
安夢彪笑了笑，說：“呵呵，還好媽祖保佑，要不然剛出泉州就被抓了?！?p> 白林好奇地問：“哦，怎么回事？”
安夢彪反問到：“你不知道？那時候有人想害我，向官府誣告我們帶泄?！彼呎f邊盯著白林，想從他臉上看出些什么。
白林驚訝地說：“呀，還有這種事？那后來怎么樣了？”似乎一點也不知道。
要不他確實跟這件事情無關(guān)，要不就是他太會演戲了。安夢彪心里轉(zhuǎn)了幾道，嘆了口氣說：“已經(jīng)過去的事就不提了……旁邊這位是？”
白林笑著介紹起來：“這位是孫員外，跟我一起做放保的生意。這位就是我跟你說起的安二哥，以前跟我大人一起征過?？?。”
孫公誠叉手說：“早聽說過亮哥能文能武，鄙人一直都想結(jié)識，這次見面果然名不虛傳?！?p> 安夢彪笑著說：“哈哈哈，孫員外誤會了。鄙人書是讀過幾本，打架就根本不行?！?p> 孫公誠也笑了，說：“讀書人也能領(lǐng)軍打仗啊，你看賈相公不是一樣能擊敗那些號稱天下無敵的韃靼軍嗎？”
白林不想把話題扯到蒙古人那里，連忙說：“天這么熱，先吃些水果?！卑矇舯胱潞螅琢终f：“亮哥，這次約你見面，是想談一談生意?！?p> 安夢彪早已料到，他擺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說：“哦？有什么生意照顧我？”
白林把他和孫公誠的押地放保做法大概跟安夢彪講了一遍，說：“要是你能加入我的船隊，幫我走北邊那條路，海商們每年夏天從南洋回來后，還能到一次倭國。秋天回來又能趕上冬天去南洋。這萬寶行你以前也幫過忙，到時候放保的利我們一起分享嘛。”
安夢彪仔細(xì)聽完，微笑著說：“大同號要是加入了你們蒲家，以后行船的利就要跟你分，不劃算啊?！?p> 白林說：“亮哥，說句不好聽的，這次你憑著一艘船能順利從倭國來回，那是運氣好。要是加入蒲家的船隊，海里遇到什么險情，大家能有個照應(yīng)。而且以后要是你不想親自出海了，蒲家還能找個綱首替你行船，你是躺在床上就能收到行船和放保的利啊。”
安夢彪說：“放保？不會讓我像安平社那樣收爛賬吧？”
孫公誠說：“亮哥放心，我們只受押田厝放保，不會麻煩你?！?p> 安夢彪想了一下，笑著說：“要是那些船客們的貨被?？軗屃?，豈不是押的田地都要被你收了？”
孫公誠說：“要是船客還得起保，當(dāng)然不會收。要是船隊里有像亮哥這樣的人坐鎮(zhèn)，?？苣睦锔曳潘?？”
安夢彪笑了笑，又問到：“要是大同號加入蒲家，這利怎么分？”
白林說：“亮哥是自己人，我就給個最好的價。你自己當(dāng)綱首，行船的利你七我三，我派人當(dāng)綱首，那就你三我七。放保的利你可以拿一成。”
安夢彪點點頭，說：“我懂了，不過這船不是我一個人的，我回去跟李元商量一下?！?p> 李元下了船以后，回住處交代了一下，就叫了輛車往程玉的住所趕去。
程妙常打開門，見到是李元，楞了一下，臉上露出不自然的笑容：“李大哥，你怎么來了。唉，家里亂得很，還沒來得及收拾呢?！?p> 李元說：“弟妹，聽說程玉出了事，我剛從臨安回來就過來了?！?p> 程妙常點點頭，說：“李大哥你里面坐?！?p> 李元到屋里坐下，程妙常去燒水泡茶。程玉的女兒走過來，看著李元喊到：“李李……”
李元笑道：“誒，你好啊，還認(rèn)得我?。俊?p> 小女孩笑著說：“李李……”
“你來干什么？”程玉從房間里走出來，面無表情地問到。
李元抬頭，只見程玉神情憔悴，面龐瘦削，他站起來問到：“程玉，你怎么樣了？”
程玉哼了一聲，低頭對女兒說：“找你娘去。”小女孩聽話地走開了。
程玉坐在椅子上，對著里面喊到：“怎么還不上茶？”
程妙常面無表情地端出來茶具，放到程玉旁邊的桌子上，對李元微微笑了一下，轉(zhuǎn)頭回里屋了。
程玉喝了一口茶，看著李元，慢慢地說到：“我的事情你知道了？消息挺靈的。你跟著那個蒲壽庚，這一趟賺了不少吧?！?p> 李元搖搖頭，說：“程玉，你誤會了……”
程玉打斷李元的話，說：“李元，你就別再把我當(dāng)傻瓜了?，F(xiàn)在我已經(jīng)被尉司除了名，什么都不是了。你隱瞞我的事告訴我也沒有關(guān)系，好讓我做個明白人。”
李元看著程玉，沉默了好一會兒，說：“兩年前刺殺市舶司官人的是我?！?p> 程玉愣了一會兒，接著笑了起來，他笑了好久才停下來，說：“是啊，這一切都說得通了，你們安平會就是幫蒲壽庚做這些殺人買賣的?！彼窒肓艘粫?，說：“那胡辛的死呢？”
李元搖搖頭，說：“我雖然是做殺人買賣的，但是絕不會替莫古兒人做事。”
程玉冷笑了一下，說：“可是你的頭家，那個姓蒲的就不好說了?！?p> 李元說：“這船是我和亮哥自己的生意，跟蒲壽庚沒有關(guān)系。”
程玉說：“沒關(guān)系？我的事情你一回來就知道，不是他告訴你的嗎？”
李元說：“我是從黃鏞那里知道的。本來準(zhǔn)備在臨安多住幾天，知道你的事情以后就趕回來了?！?p> 這時候程妙常從里屋走了出來，對著程玉說：“程玉，你都除了名，還想著那些事干什么？人家蒲壽庚是泉州第一富商，你跟他斗這個氣有什么意思？也不為我和女兒想想嗎？”
程玉說：“你就想著錢，要不是你貪心，我能落到如此下場？”
程妙常生氣地說：“我想著錢又怎樣了，就你整天嘴里說著為了大宋，倒是先把我們母女照顧好啊。”
程玉搖頭說：“女人見識就是短。李元的老家被蒙古人侵占后，不管男女老少都被屠殺光了。要是真到那個時候，你家里照顧得再好又有什么用？”
程妙常譏諷道：“呵呵，蒙古人沒來我們倒是先餓死了?！?p> 李元趕忙打圓場，說：“弟妹，我這次來也想談一下這個事。程玉，你要是不嫌棄的話，跟我一起行船做海商怎么樣？做海商雖然不比做官穩(wěn)當(dāng)，但是勝在可以自由，而且利也不錯。”
李元這話一出，程玉兩夫妻都安靜了下來。沉默了一會兒，程玉說：“我對行船什么的一點都不會?！?p> 李元說：“誰都不是一開始就會的，以你的能力必能做得好?！?p> 程玉說：“要是你的船跟蒲壽庚那家人有關(guān)系，我絕不會去?！?p> 李元說：“你放心，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我們剛出海的時候不是被水軍查了嗎，要是他的船，哪里會有這樣的狀況。”
程玉眼神閃爍了一下，他頓了一會兒，想開口又停下來。李元看到他那古怪的表情，問到：“你怎么了？”
程玉沉默了一會，說：“李元，你對我隱瞞了刺殺的事情，我對你也有隱瞞。那次查私運，其實是我找李提轄一起演的戲?！币姷嚼钤荒樤尞悾逃裱a充到：“我懷疑蒲壽庚跟胡辛的死有關(guān)系，但是他的勢力太強大了，沒有確鑿證據(jù)不好去查。我想到你和蒲壽庚的關(guān)系好，因此想了那個方法賣給你一個面子?！?p> 李元看著程玉，搖搖頭說：“好吧，那算你和我扯平了。過去的事就不提了，你答應(yīng)跟我一起行船嗎？”
程玉回頭看了看程妙常。
李元笑著說：“弟妹怎么看？”
程妙常猶豫了一下，說：“李大哥，你愿意幫我們家，我很感激。只是程玉這一出去就好幾個月……”
李元說：“你也可以一起上船啊，有些海商就是以船為家。”
程妙常搖頭說：“我怕水，而且我懷孕了也不方便出?！畲蟾?，你們男人在海上要待好幾個月，豈不無聊？”
李元說：“船上的事情多，也熱鬧，不知不覺就過去了?！?p> 程玉對著李元苦笑著說：“她是怕我到別的地方找小姐?！?p> 程妙常生氣地對李元說：“你看看他這人，明明是擔(dān)心他安全，卻這樣說我，真是好心被狗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