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忽然提聲道:“誰姓高了?這哪還有人姓高?”
“他不是姓高嗎……”雪凝兒指著高秦,話還沒有說完就仿佛想明白了什么,整個人一下子愣住了。
高秦見學(xué)凝兒神情古怪的盯著自己看了許久,又看了看沒再說話的雪落,慢慢的也覺得不自在了。
好像……情況有哪里不對?
于是他清咳一聲后,站直了身子,牙刷也不搖了,腿也不抖了。
“額……娘子,為夫還在這呢,所以,這里是還是有人姓高的……”
其實這話高秦說的有些尷尬,因為他知道,自己這么大個人杵在這兒,雪落不可能沒看見,當(dāng)然,他也不相信雪落竟然連自己夫君的姓氏都能忘記。
那么問題就來了,雪落說的這句話,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還沒等高秦從懵逼的狀態(tài)中反應(yīng)過來,雪凝兒臉上立馬就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她抱起雙臂,斜睨了高秦一眼,十分鄙夷的道:“姐說的對,這里真沒有姓高的,只有姓雪的!”
雪落沒有說話,裝作不經(jīng)意的把頭偏向了另一邊。
高秦卻是一愣,看著雪凝兒滿是疑惑的道:“只有姓雪的?什么意思?”
雪凝兒轉(zhuǎn)頭看了一眼雪落,似乎覺得接下來的話不應(yīng)該由她來說的,但明顯看得出來,她臉上的表情是越來越得意與神氣了。
“娘子,這到底是怎么回事?”高秦就算再傻,也能聽出雪凝兒這話里面是有講究的,于是不由得又追問了雪落一句。
雪落仍舊微微低著頭看向另一邊,聲音很小的道:“官人以前姓高,但現(xiàn)在應(yīng)該改姓雪了……”
“改姓雪?”
高秦一下子懵了,這又是什么神奇的展開?
他以前讀的書可不少,跟自己一樣過來就當(dāng)贅婿的主角一抓一大把,可還從來沒見過有哪位仁兄憋屈到要改姓的地步。
那些大佬哪一個不是隨便抄兩首詩,釀一點酒就能結(jié)識各種高官權(quán)貴,甚至就連上個墳都能碰到皇帝微服出巡,然后兩人談古論今,牛了個比的。
改姓?那是什么玩意兒,那些掛逼都能讓岳丈改姓了好嗎!
秒天秒地秒空氣,對他們來說,基本操作而已啦!
雪凝兒見高秦的臉色變得精彩起來,毫不介意的又在他心口扎了一刀:“所以你現(xiàn)在應(yīng)該叫雪秦,當(dāng)然,你想改成其他名字也行,比如什么雪豬啊,雪狗啊,雪蛤蟆啊,都行,隨便你,我們可是很寬容的!”
“改姓?雪秦?”
高秦有些接受不了,且不說這個名字娘不娘炮吧,單就改姓這一點,他真的無法點頭,因為現(xiàn)在除了腦海中的記憶外,這只怕是他和那個世界唯一的一點聯(lián)系了,那里的父母,他們賜予了自己這個名字,他們的音容笑貌,他們對自己的關(guān)懷,依然清晰,依然可親,讓自己與他們徹底割裂,他做不到。
如果說忘記歷史等于背叛,那么更名改姓,又何嘗不是一種背叛呢!
而那種仗著自己強勢,就強迫他人更名改姓的,更是一種侮辱,對女子是這樣,對男人更是這樣。
等等,高秦好像想到了什么,雖說古代贅婿身份的確低下,朝廷不讓入官,家族不讓入祠,秦漢時就有首先把贅婿拉上戰(zhàn)場當(dāng)炮灰的官方規(guī)定,宋代以前的南唐小朝廷,也將贅婿和傭奴畫上等號,可并不是所有的贅婿都需要改姓??!
比如歷朝歷代的駙馬爺們,就沒聽說誰改過姓??!
不過,說到底,那是皇家姓氏,不是說改就能改的,就連很多人想改,都還沒那資格呢!
拋開那些特例之外,嗯……高秦想了許久,還真沒有想起一個當(dāng)了贅婿還在青史上留名的大人物,那姓寧的“血手人屠”就算了,那是小說,不是歷史。
但終究,這也是可以說明一些問題的。
思來想去,高秦仍舊很不甘心,梗著脖子道:“可在我的家鄉(xiāng)那邊,就算當(dāng)了贅婿,也是不用改姓的?。 ?p> “那是你家那邊,現(xiàn)在你可在云芝島,當(dāng)然……”
雪凝兒還想再說,卻被雪落給打斷了:“官人有所不知,其實在中原,男子在入贅之后改不改姓,是和入贅的形式有關(guān)系的!”
“入贅的形式?什么形式?”
經(jīng)過這一段時間的相處,高秦已經(jīng)知道了雪落的習(xí)慣,和雪凝兒不同,她多數(shù)時候不說話,可一旦開口,就是很鄭重的事情。
也就是說,高秦改姓這件事,對雪落而言,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一種情況是夫婦二人搬離女方家宅,自立根生,那男方就不必改姓,另外如果男方入贅,而自家之中又有長輩必須贍養(yǎng),這種情況也是可以不用改姓的,但既是入贅,家中又無長輩的,這就算……最徹底的入贅了,是需要改姓的,自古便是如此。”
雪落慢條斯理的解釋了一番,聽得高秦是一愣一愣的,原來這入贅與改姓之間,還有這么多的門道啊!為什么他以前看的那些穿越小說從來不提這茬事呢?就姓沈的那個誰,入贅到城主家的時候啥都沒有,也根本沒提改姓的事??!
雖然他知道那畢竟是小說,但他還是不敢相信那些作者真的有那么沙雕,寫個東西竟然有這么大的漏洞,讓自己這個小白竟然還對贅婿的身份憧憬了那么久。
于是他轉(zhuǎn)過頭,用求助的眼光看向了剛剛走到廳堂后門處的李叔。
李叔剛才就到廳堂中了,只不過是這個時候才過來而已,所以剛才雪落說的話,他也都聽見了。
或許是因為同樣是男人的緣故,李叔對這種求助的目光似乎特別的理解,于是他看了一眼雪落后,沖著高秦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大概意思就是:“大娘子和凝兒說的都對!”
見這里唯一一個和自己有點交情的男人都靠不住,高秦也是很失望的,不過他還是想著能不能自我搶救一下,于是堅持道:“誰說我家中沒有長輩需要贍養(yǎng)的,雖然我爹遭遇了不測,可還有娘親啊!”
高秦這話說的倒不假,可他此刻的腦海中,似乎并沒有這個時代與之相對應(yīng)的影像,反而只有那個世界的父母,難不成說,這個大宋朝的高秦,是個沒娘的孩子?
高秦還來不及細想,思緒就又被冷言冷語的雪凝兒給打斷了:“看來你真應(yīng)該叫雪豬,不光惡心,還很蠢!既然是你堂叔陷害了你們父子倆,那你覺得你娘親在那個家里還會有好日子過嗎?還不如找個機會把她接到云芝島來安全,當(dāng)然,在這之前,你得先治好我姐的病才行,不然,休想離開云芝島半步!”
高秦被雪凝兒反駁的無言以對,也是,就算他真的有個娘親還在青州城里,可那也是龍?zhí)痘⒀?,哪里比得上云芝島安全,到時候真接過來,那不更加得改姓了嗎!
等等,他高秦在這個大宋朝真的還有娘親嗎?哎,不管了,這個時候就算沒有也得咬牙說有,不然自己就一定得改姓雪了。
“就算這樣,那改姓也得真到了那一步,把我娘接過來再說吧!”高秦最后為自己爭取了一下,這倒不是他想著自己以后某一天能大仇得報,然后奪回家財就不用改姓什么的,現(xiàn)在他只是單純的想拖延一下時間而已。
只不過提起報仇,雖然他心中有些波動,但總不至于到咬牙切齒的狀態(tài),原因很有可能是這個時代的高秦……原生家庭并不和睦吧。
也是,被雪落救起來之后,高秦在講述落水前的那段經(jīng)歷時,盡管是“自己”的父親被謀害,家中的忠仆被殺戮,但存留在內(nèi)心底處的情緒,更多的是憤怒,而不是悲傷,再加上此刻腦海中并沒有任何關(guān)于青州城內(nèi)娘親的影像,也就不難推測,高秦在青州城里的那個“家”,或許并不完整,至少,是不怎么和睦幸福的。
雪落和雪凝兒不傻,一下子就聽出高秦說這話是想拖延時間,可她們兩個臉上的表情卻并沒有見到絲毫的慍怒,反倒是有著一種計劃達成的得意,尤其是雪凝兒。
這下子,高秦頓時就反應(yīng)了過來,自己一定是被套路了。
果然不出所料,高秦話音剛落,雪凝兒就兩手叉腰,站在了廳堂后門的石階上,很是囂張的道:“等把你娘親接過來之后再改姓,那也可以,我們雪家一向通情達理,但在你改姓之前,絕對不能再與我姐姐同房!”
高秦聽了這話,忽的一愣,隨即看向雪落,有些難以置信的道:“娘子,這……”
高秦話還沒有說完,雪落便已經(jīng)紅著臉進了廳堂,最后背影消失在側(cè)房,一句話也沒有多說。
這還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要么現(xiàn)在改姓,要么就不能和自己娘子同房,而且給自己出這道選擇題的,還是雪落,這也太過分了吧!
可這到底是為什么?。?p> 自己睡覺的時候一不打呼嚕,二沒有狐臭,三來姿勢也老實……當(dāng)然,昨天晚上是被雪落點穴了,就算他想換一個不老實的姿勢,也是根本做不到的。
認真反省了一番后,高秦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沒有問題,他昨天晚上可是安安靜靜的當(dāng)了一整夜的美男子,在與一個大美人同床共枕的情況下,不管是主動的還是被迫的,這番表現(xiàn),都足以對得起“君子風(fēng)度”這四個字了,問心無愧。
那既然不是自己的問題,難不成是雪落的問題?
可雪落能有什么問題呢?總不能她和自己一樣都喜歡女人吧,從昨天晚上的情況來看,不太像……
那難道是雪落在借此機會逼自己改姓?
也不像,自己都這逼樣了,還需要她們來逼?李叔的刀片就夠了,再說,現(xiàn)在雪凝兒站在石階上一臉“計劃通”的表情,早就出賣了她們兩個的意圖,自己這個時候主動要改姓,估計她們還會不高興呢。
這姐妹倆就是要借這個機會,把自己給攆到外院去。
搞明白了這一點,高秦徹底怒了,既然雪落這么嫌棄自己,那為何還要把自己打暈了拜堂成親呢?既然成了親,又為何要故意分房來睡?
夫綱何在?人權(quán)何在?贅婿的尊嚴何在?
咳,抱歉,贅婿根本就沒有尊嚴!
而高秦現(xiàn)在不只是贅婿,同時還是一只憤怒的贅婿,氣鼓鼓的那種。
見高秦一直不說話,這次就輪到雪凝兒幸災(zāi)樂禍了,她也抱著雙臂,靠在廊柱上,一邊抖著腿,一邊俯視著高秦,傲慢道:“吱個聲啊,是現(xiàn)在就改姓,還是今天晚上搬到外院那個原本屬于你的地方去???”
高秦瞪著雪凝兒,沉默了許久,最后握緊雙拳,下定決心般的吼道:“搬就搬!你姐夫我一定還會再回來的!”
高秦故意把“姐夫”兩個字咬得很重,說話的聲音也很大,儼然像是在特意強調(diào)一般,不過雪凝兒聽了卻是非常不屑的一扭頭道:“哼,等到猴年馬月去吧,李叔,現(xiàn)在就幫他搬東西!”
一旁的李叔聽了雪凝兒的話,不敢怠慢,也不多說什么,畢竟這已經(jīng)是屬于雪家的家事了,他一個姓李的護衛(wèi),就算再親近,也還是不要僭越的好。
不過,就在李叔剛邁出腳步時,高秦又忽然開口了:“等等,要我搬到前院去睡也行,但我有一個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