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蜀中郡主
“我跟自己姐姐撒嬌害什么臊？倒是你，不好好讀書跑后院來干嘛？偷看小姑娘啊？”孟云裳打小也是在太后的寵愛下長大的，嘴下可從不吃虧。
“你才偷看小姑娘！”孟暉玨一張俊臉紅了紅，梗著脖子反駁。
“我一個大姑娘看什么小姑娘？要看也是看小伙子?！泵显粕衙掳停苁菦]皮沒臉沒羞沒臊。
“你不害臊！”
“你又不是第一天才認識我！”
“......”
孟蕎嵐看著他二人圍著自己吵鬧，微微一笑，又是無奈又是寵溺。
這般吵吵鬧鬧著進了孟蕎嵐的院子，她才輕聲制止兩人：“好了，別鬧了，來吃桂花糕了?！?p> 她的聲音輕輕柔柔的，如春風撲面，讓人不覺跟著靜下心來。
孟云裳和孟暉玨聞言立馬乖乖坐下吃糕點飲茶。若說在孟家，孟云裳這些小輩最怕誰，那孟云深定是當仁不讓；但若說他們最聽誰的，卻非孟蕎嵐莫屬。
“大小姐，二小姐，小少爺，侯爺來了，老太君請你們過去?！闭f話間，有小丫鬟前來稟報，孟云裳心下暗暗叫苦，卻不敢再跑路，只期望著自家大哥在祖母面前能對自己和善些。
三人并肩去到老太君房中，孟云深正與太君吃茶說笑，雖仍是一張木臉，眉宇間卻顯了幾分溫和，坐于老太君右手邊，竟也有幾分小輩的乖巧。
孟云裳一眼便看見了他，悄然往孟蕎嵐身后躲了躲，孟蕎嵐看在眼中，亦將她往自己身后擋了擋，方施禮道：“見過祖母，見過大哥。”
孟云深瞥了眼所在她身后的孟云裳，只微微頷首，“嗯”了一聲，反倒是老太君，滿臉笑意道：“陛下為裳兒設(shè)了接風宴，特許孟家進宮赴宴，你們收拾收拾，晚些時辰便跟著你們大哥一道進宮去罷，只是，此番只有你們幾個，入了宮，可要聽你們大哥的話，莫要隨意走動，也莫要多嘴多舌，免得沖撞了貴人。嵐兒，你是長姐，素來穩(wěn)重，可要幫你大哥看好他們兩個?！?p> 孟蕎嵐微微拂身，“嵐兒記下了?！比缓?，便領(lǐng)著弟妹退出了老太君的房間。
“呼——”孟云裳狠狠舒了口氣，方才大哥投向她的眸光，真真讓她覺得壓抑，渾身難受，孟暉玨見此，嗤笑道：“你一向自詡天不怕地不怕，怎的，大哥坐在那里，未發(fā)一言，你便受不住了？”
孟云裳反駁：“說得好像你不怕似的！”
孟暉玨道：“至少本少爺沒被嚇得往長姐身后躲。”
孟云裳臉上悄然爬上一抹紅暈，看向孟蕎嵐，委屈道：“長姐，你看他，欺負我。”
孟蕎嵐好笑地摸摸她的腦袋，柔聲安慰道：“長姐給你做桂花糕可好？”
孟云裳登時喜上眉梢，忙不迭地點頭：“好好好。”
孟蕎嵐的糕點，找遍整個大慶，也找不出第二來，這是孟家小輩們公認的。為了吃到她的糕點，他們常常爭得頭破血流，然后被孟云深罰到祠堂抄寫《謙風書》，便是為他們做吃食的孟蕎嵐也不能幸免，說是引起弟妹之爭，便是沒有盡好長姐之責。
《謙風書》乃孟家家訓(xùn)，整整九十八條，是孟云深于閑暇之余編纂整理，制訂成冊，請示老太君以后，下放到孟家，并嚴令，孟家從上至下，須得以此來約束規(guī)范自己的言行舉止。
此書一出，他們這些小輩之中，除卻孟蕎嵐，皆叫苦不迭，卻又莫敢不從，對這個大哥，愈發(fā)地又敬又怕，恭敬有余而親近不足了。
只是，凡事總有人喜歡作死，而孟云裳，便是個中翹楚，在此《謙風書》出來之際，她便偷溜進書房，一把火將其燒了個干凈。自然地，她的下場也不必多言說，被罰祠堂抄了整整一百遍的《誡醒書》。
《誡醒書》比之《謙風書》，只有過之而無不及，雖僅有八則，但八則之下，又細分出許多條條例例來，林林總總加起來，共計二百四十三條。可想而知，待她抄完一百遍，是何種悔不當初的心境。
而說來慚愧，這《誡醒書》，亦是區(qū)區(qū)不才孟云深孟侯爺所寫，原意是想借此警醒訓(xùn)誡孟氏族人，不料此書被元帝無意得見，甚為歡喜，責令大慶上下，習讀此書，后來，大慶便興起了一股“君子當自律”的風行來，更有不少人家將其作為自家家訓(xùn)或是依照它來重新修正自家家訓(xùn)。
對于此事，孟云裳只有一句評價：“大哥還是大哥，不是吾輩所能及。”無論是溫雅謙恭的孟蕎嵐，還是素愛與她作對的孟暉玨，對她這句評價，也都深以為然，不能更贊同了。
傍晌時分，孟云裳三人跟著孟云深去到皇宮，宴席還未開始，她眼尖地瞅見了一旁望向自己的慕容璟，又瞥了眼正在同大臣們寒暄的孟云深，扯了扯孟蕎嵐的衣袖，指了指慕容璟的方位，小聲道：“長姐～”
孟蕎嵐看過去，無奈笑了笑，道：“去罷，小心些，早些回來?！?p> 話音才落，孟云裳便迫不及待去尋慕容璟了，“歸陌哥哥，你是來找我的么？”
慕容璟看著一個勁往自己懷里蹭的小丫頭，無奈用折扇輕輕敲了敲她的腦袋，笑道：“明知故問不是？我來，是想告知你，今日接風宴上小心些，莫要著了旁人的道?！?p> 孟云裳道：“在這上京城，誰敢碰我孟云裳一根汗毛？歸陌哥哥，你且放心罷。”
慕容璟對她這般狂傲的態(tài)度十分地無奈：“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侯府只有你這一位郡主小姐，侯爺與將軍放在心尖尖上疼著寵著，若當真著了奸人的道，你叫他們?nèi)绾问呛?？再者．．．．．．?p> “行了行了，我省得了，你莫要再說了，我腦袋疼。”孟云裳忙開口打斷了他的話語，并未將他的話放在心上，如她所言，這上京城，誰敢算計她？便是當真敢，她也不懼怕，大不了長鞭一揚，保管叫他皮開肉綻！
見她這般模樣，又想起晌午往御膳房取飯食時無意聽到的話語，慕容璟非但沒有安心，倒愈發(fā)擔憂了。她從不將那些心機手段放在眼里，是不屑，亦是她蜀中郡主的驕傲，便是如此，才更容易為人算計，叫他如何不憂心。
“歸陌哥哥，你莫要憂心了，我?guī)闳€地方?！泵显粕颜f著，拉起他的手便往外走，一路分毫不避諱地跑到了鳳舞宮大門前，慕容璟心下大為震驚，問：“裳兒，你這是？”
孟云裳松開了他，伸手將宮門輕輕推了開來，宮中未有一人，不見煙火氣息，似是塵封了許久，但四下卻干凈得不染一絲塵埃。她帶著他徑直走進了主殿，于殿中的蒲團上跪下來，順手將慕容璟也拽了下來，這方對著上方的畫像道：“貴妃娘娘，裳兒并非有意打擾您清修，只是，裳兒遇到了自己歡喜之人。您說，若有朝一日，裳兒遇到自己歡喜之人，一定要帶來給您看看，今日裳兒便帶他來看您了。他很好，就像您說過那樣，潔身自好，眼中心中只有裳兒一人，待裳兒也很好．．．．．．”
孟云裳說了很多話，良久，才扭臉對慕容璟笑著撒嬌：“歸陌哥哥，昨日，你說不會負我，我不信你，除非，你在貴妃娘娘面前發(fā)誓?！?p> 這位已故的孝德貴妃，不只是元帝心愛之人，更是撫養(yǎng)孟云裳長大之人，可惜她身子弱，只將她養(yǎng)到五歲，便駕鶴仙去了，與孟云裳而言，這位孝德貴妃，是如同母親一般的存在，是比孟云深兄弟二人還要重要之人。
這些，慕容璟自然是知曉的，他淺淺一笑，十分溫柔地摸了摸她的頭發(fā)，才緩緩伸出三根手指，說出的話緩而重：“貴妃娘娘在上，璟在此起誓，此生，定不負孟氏云裳，若違，孤老一生，無后而終?！?p> “歸陌哥哥～”慕容璟方說完，便被孟云裳沖了個滿懷，雙臂環(huán)抱著他的腰身，小腦袋在他胸前蹭了蹭，最后悶在他懷里道：“我孟云裳生來便是天之嬌女，蜀中郡主，不會洗手作羹湯，不能穿針制衣裳，我給你一個機會，你可收回方才的話，只是，我也須得同你說好，若你收回，我與你，此生，上窮黃泉下碧落，再不相見?！?p> 慕容璟伸手將她的小腦袋貼上了自己的心口，道：“裳兒，你仔細聽聽，可有聽到什么？”
孟云裳道：“心跳?！?p> 慕容璟道：“裳兒，此心，僅為你而動。你莫要講話，聽我講，我是個不得父皇寵的皇子，母家也無權(quán)勢，日后，怕是連一方散王都不是，更給不了你忠武侯府里錦衣華食的生活，如此，你可仍要與我一處？”
話音才落，慕容璟便感覺到了懷中人兒重重點頭的響動，緊接著，她嬌俏的聲音便進了耳中：“我孟云裳歡喜一人，自然不會是歡喜他的財勢富貴?！?p> 慕容璟道：“這便是了，我若娶一人為妻，自也不是讓她為我洗手作羹湯的。裳兒，你記住，你是蜀中郡主，是忠武侯府大小姐，是鎮(zhèn)國公府三小姐，這世間，只有你能棄旁人，旁人不能棄你，便是我，也不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