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晚上,他借口要與我一同賞月,將我拉到了云頭上,美其名曰站的高看得清。
我心中想著這是在凡界的最后一夜,便抬頭很仔細很認真的盯著那月亮看,即便在瑤池已經看過千年,其上的每一絲輪廓,月宮里每一棵樹的位置我都清楚,但這是和紅塵一起看的第一次,不再是孤單的自己。
他似看穿了我的想法,忽而施法召來大片云朵將月亮遮蓋,我愣了一下,天地漆黑之后,他指引我向下看,腳下的鎮(zhèn)子里卻突然亮起一簇微弱的光點,緊接著第二個第三個,無數個光點亮起連成了一幅畫面。
是兩只交頸而臥的比翼鳥!
“月光很美,我想留著以后陪你賞,但幽螢卻只有這一個晚上。鳥族忠貞,猶以比翼鳥族更甚,我沒辦法真捉兩只比翼鳥來,只能用螢獸替代,你可喜歡?”
幽螢壽命短暫,燃盡了自己的光之后便會在天光下消散,和凡界的曇花很像,只能炫麗一個晚上,我不知道他從哪找來這么多,只看到螢獸變換,從交頸變成比翼雙飛,煞是好看。
“我很喜歡。”
他環(huán)住我,輕聲道,“那你可愿意以后一直讓我給你喜歡?”
他在留我,我卻不知道該怎么回他,他嘆氣,低頭吻了下來,“連騙我也不肯嗎?!?p> 我沒有躲,甚至依據本能的回應他,他這次卻格外愛憐,像對待珍寶般輕輕擁著我,像是最后的美食,一點一點啃咬,一絲一絲剝開我的偽裝,吻進我的骨血里。
我攀附著他,不計后果,不管將來。
這一夜,我們都越界了。
他一直讓我喚他的名字,他說他喜歡我給他的名字。
我吻著他紅色的眼睛,喚了一遍又一遍。
事后,他緊緊抱著我,像是怕我會突然消失。
可無論再怎么祈求,天還是亮了,我看著東海邊初生的暖陽,腦中想的卻全是紅塵熟睡的樣子。
沙灘上,兩只玄龜慢悠悠從我腳邊路過,朝著海里爬去。
“聽說了嗎,最近灌湘山上妖獸集結,連帶著東海邊也多了起來,是因為妖帝從大荒中出來要占領凡界了!”
“怪不得我爺爺總催我回海里避難呢,可這里鄰進方諸山,東王公還在呢他不敢來?!?p> “這可不一定,我祖奶奶和我說妖帝與東王公有私仇,好像是什么打賭輸了,萬一他要回來報復呢?!?p> “不會吧,我可是從小聽著妖帝的傳說長大的,他不會這么小氣吧?”
后來我才發(fā)現,這只小玄龜很有預言的本事,因為妖帝就是這么小氣。
彼時我愣在原地,只覺得面前翻涌的不是海而是兩條路,一條是回到天界與他再無相見的路,一條是偷生凡界,卻有他相伴的路。
天界太平多年,三界又無戰(zhàn)事,此次妖帝出現說不得要手忙腳亂一陣,瑤池雖超然世外,但關乎生死的大事也是要管上一管的,說不定到時便會顧不上我。
海岸邊三三兩兩準備出海的打漁人和妻子孩子揮手作別,而岸上的人則雙手合十向海祈禱,希望能讓丈夫們平安歸來。
這是不是就是愛情相依相守的樣子。
是不是也有個人在翹首盼望著我的回去。
轉身,落入一個等待已久的懷抱。
“我一直在等你回頭,只要你回頭了,我就再也不放手了。”
那就不放吧,哪怕一時一刻也是心甘情愿的。
我們把每一天都過成了最后一天,我沒去管自己的責任,也沒去管這偷來的日子什么時候就會被人無情的奪走。
廿四日,是本地的城隍旦,我化成百花神女的模樣瞞著紅塵混在鎮(zhèn)子里的人群中前去拜謁,城隍果然發(fā)現了我。
他化身出來將我領到廟后,向我揖了一禮。
其實自從決定和紅塵在一起之后,我就不愿再與仙族的人相見,怕會多生事端,但妖帝的事這幾日想來又確實放心不下。
“打起來了嗎?”
他一頭霧水的看著我,“誰和誰打起來了?”
我急道,“天界和妖帝??!”
他震驚,“妖帝!妖帝出現了!”
我疑惑,“你不知道?這事天界沒通報?”
他支吾道,“小仙確實已月余沒去天宮上奏,不成想竟發(fā)生了如此大事,還請神女告知,那妖帝現如今在何處?”
“我知道的時候,他是在灌湘山?!?p> 城隍聽我說完,旦辰沒過便開啟登天路去天界了,我心中不知為何有些擔憂。
半月后,我偶然和紅塵提及大荒中的景色,他便說要去走走,各處都領略一下,我不知道現在妖帝的情形,但幾只蠱雕他都打不過,更別提現在大荒里成群出沒的妖獸了。
“可是我很喜歡這里,這里的人很善良,昨天李娘又給我兩條魚,這已經是我放生的第三十條了!還有漆吳山上的夕陽,你第一次帶我去看的時候我就喜歡上了?!?p> “那就成親吧。只屬于我們的成親,讓李娘做媒人?!?p> 相識以來,他第一次收了玩笑無比認真的看著我,我的手不自覺的攥緊衣角,只覺胸腔里轟鳴聲如雷,眼前只有他再無任何顏色。
“阿左,你可愿意嫁給紅塵為妻?”
“我愿意?!?p> 沒有聘禮,沒有婚書,沒有親朋,只有李娘一家笑意盈盈的看著我們拜了天地,我坐在喜床上,看他摘去我的禮冠,柔順的青絲撒下,他拿在手中,如那時一般把玩。
同樣的紅燭,同樣的場景,同樣的人,卻是不同的心境。
“三界聞名的三青鳥,不知您是哪一位呢?”
“瑤池女官,青璃。不過我不喜歡阿璃這個稱呼,文官尊左,你便喚我阿左吧?!?p> “那阿左也幫我取個名字吧。”
“紅塵。紅塵戀阿左?!?p> 他吻了一下我的手背,“夫人可知道,成親是要同床共枕的?”
我紅著臉,“那晚你是不是就想做壞事了?”
他壞笑著撲過來,“想,一直都想。”
后來在千年的刑罰中,我一直在想這一天,若當時聽了他的話去大荒,若當時沒有答應他的求親,該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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