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紅塵公子

　　在村中的時候，每月都會有去往城中的糧隊(duì)，我借著糧隊(duì)的車來到城內(nèi)，城門上刻著蒼勁的遠(yuǎn)平二字，此城位于落云國邊境，地理位置險要，城門口和街道都有士兵巡邏。

　　作為邊境的通商口岸城中很是繁華，主街上服色各異，賣弄雜耍和異域風(fēng)情的商隊(duì)絡(luò)繹不絕，在一些販獸人的手中我甚至還看到了大荒中的種族，初來此城的人群圍著新奇物件看個不停，我在凡界多年，這種情況早已司空見慣，徑直找了個酒館探聽消息，但今日酒館中卻安靜的很，原本說書先生待的地方換成了一個書生。

　　洗的半百的青色衣袍，微彎著腰，順直的頭發(fā)從肩頸滑落到紙上，秀氣的手指握著筆，落下的字卻蒼勁有力。

　　他在賣字？

　　見有人靠近，書生抬起頭，白皙的臉龐微勾的唇角，很是清秀，“姑娘要買字？”

　　我搖搖頭，“怎么不見這酒館中的說書人？”

　　“姑娘要找先生？”他復(fù)垂下頭，“先生今日病了，明日才能來。”

　　我看向他的字，“為何沒人買還要寫？”

　　“今日吃過飯了為何明日還要吃？”

　　懟的好。

　　“可賣不出去總是有原因的，你模樣清秀，字卻非要故作老成，失了你這個年紀(jì)該有的味道，人們見了你再見你的字，難免有格格不入之感，除非以后將這里掛上簾子，否則的話，我保證你還是一副都賣不出去?！?p>　　我說到一半的時候他就停了筆，認(rèn)真聽我講完之后，他直接將字卷起，收進(jìn)背囊中，“姑娘慧眼，其實(shí)我的確不擅長寫字，不過作畫還是可以的，不如我贈姑娘一幅畫吧?！?p>　　話風(fēng)轉(zhuǎn)變的有點(diǎn)快，我想了想，“那幫我畫一只蝴蝶吧?！?p>　　他一笑，似乎覺得這要求太過簡單，立即低頭起筆，不一會兒一只栩栩如生的蝴蝶便翩然紙上，的確比他的字要純熟的多。

　　我接過他遞來的卷軸，不經(jīng)意間被落款處的署名攝住魂魄。

　　“你叫什么名字？”

　　“紅塵?！?p>　　我手中的卷軸應(yīng)聲而落，他收拾好背囊從我身邊徑直走過，周圍的人在聽到他的名字后都驚奇起身，蜂蛹而來，酒館的老板慢了一步?jīng)]搶到前面去，在我身旁嘆氣，“大名鼎鼎的紅塵公子在我這里賣字我竟然不知道！真是造孽?。　?p>　　“紅塵公子？”

　　“是啊，紅塵公子的畫作可是名滿天下，千金難求，沒想到他竟會來遠(yuǎn)平城這種偏僻的小地方，”一邊說著一邊裝作不經(jīng)意的瞄向地上，“不知被姑娘扔的這幅……”

　　我撿起卷軸拍拍灰，“不賣?！?p>　　因?yàn)榧t塵公子的到來，城中所有的人都在討論他，根本打探不到關(guān)于蝶妖的消息，思量過后我決定想先找個地方落腳，一輛華貴的馬車卻突然停在我面前。

　　“我家王爺請姑娘到府上做客?！?p>　　“我不認(rèn)識你家王爺。”

　　“王爺說了，拿著紅塵公子畫作的人都是他的朋友，公子如今也在王府，特請姑娘也過去一敘?！?p>　　遠(yuǎn)平城很大，這王府修在它的東南角，幾乎囊括了東南角所有的地域，王府里氣派異常，小童領(lǐng)我走過回廊，廳堂里傳來一陣得意的笑。

　　一個身穿錦衣的男子坐在主位上，正和底下的一眾客卿高談闊論，見小童稟報(bào)，轉(zhuǎn)頭向我看來，雙眼瞇起，“你就是今日紅塵公子贈畫之人？果然是美人。”

　　我四周環(huán)顧一圈，“他不在？”

　　左邊為首的一位客卿冷笑道，“不過是一個江湖畫師，王爺賞識去請他來居然還敢推諉，真是不識抬舉?！?p>　　聽出來了，我又被騙了，不過是文人墨客間那點(diǎn)酸事。

　　我轉(zhuǎn)身欲走，門口卻迎面進(jìn)來一人，“劉兄這就說錯了，在下浪跡天涯慣了，實(shí)在是不懂禮數(shù)怕掃了王爺?shù)呐d，這才推諉不敢前來，非是不愿前來，請王爺恕罪?！?p>　　他站到我身邊向主位行了一禮。

　　被當(dāng)場回懟的“劉兄”臉色一陣變換，“那你怎么又來了？”

　　“世人都知道，我的畫只贈美人，所以當(dāng)然是為了我的美人來的。”他沖我眨眨眼，這熟悉的語氣讓我愣在原地。

　　王爺沉下臉，“那這么說，公子是看不起本王的酒宴了？”

　　他果真道，“不敢不敢，不敢打擾?！鼻皟蓚€不敢是回他的問話，后一個不敢是告辭，然后他拉著我走了出去，不顧身后摔碎的酒盞。

　　走到正街上，他停下來，脫下外袍鋪到地上。

　　我環(huán)著手臂看他行云流水的動作，“你帶我出來，就是讓我露宿街頭的？”

　　“露宿街頭總比關(guān)在金絲籠里強(qiáng)，那王爺是出了名的色鬼，你怎么還敢去，要不是我發(fā)現(xiàn)你上了他的馬車，尾隨前去，你今日就要被欺負(fù)了。”

　　我看著四周漆黑的店鋪，“是啊，也從高床軟枕變成了幕天席地。”

　　他笑了，“你的眼睛告訴我，你不喜歡那些。”

　　我就著他的衣服坐下，“你得罪了那個王爺，就不怕他找你麻煩？”

　　“管不了那么多了，”他在我身邊躺下，“其實(shí)露宿街頭也沒什么不好的，以前和師傅一起流浪的時候，我們就經(jīng)常睡在大街上，那時候我只睡路中央，因?yàn)橹灰惶上聛砭蜁X得這整條街都是我的，甚至整個城池都是我的，還有眼前的這片天空，也是我的。”

　　我隨他的話抬頭望，今晚不知是哪個星君，布星布的格外的好，錯落有致又渾然天成。

　　“你為什么想畫蝴蝶呢？”

　　我隨口道，“許是好看吧。”

　　他悠悠道，“其實(shí)，畫蝴蝶也不是我最擅長的，飛鳥才是，我曾在夢中見過一只青鳥，那才叫好看?！?p>　　胸腔里的聲音一頓，我轉(zhuǎn)過頭，顫抖的伸出手抵上他的額頭。

　　他疑惑，“怎么了？”

　　我收回手，青璃，你又在期待著些什么。

　　“看你是不是病了，一只青鳥怎么會好看。”

　　“是真的！”他直接坐起身，“真的很好看，如果它化成人形也一定像你一樣美?！?p>　　“那你會舍得欺騙她嗎？”

　　他看我半晌，“終此一生，絕無欺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