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餐時間,甲板上已經(jīng)換上了新的桌椅,傭人們從甲板下魚貫而出,面無表情地呈上菜肴。如果不是光線變暗了許多,也許大家不會注意到空中時刻吊著的巨大尸體。
依舊是沉默的午餐,用過之后,大多數(shù)人會回到自己的房間里繼續(xù)入門級的冥想法,盡可能在下船前多構(gòu)建幾個符文。米婭和塞繆爾也正是如此打算。由于塞繆爾雙手新長出的筋骨還不那么靈活,他成功地吃到了大部分人都離席而去。
“米婭?!卑禁愡_從最邊緣的一張桌子上站起身,叫住了正欲離去的米婭。
“來我的房間一下?!辈缓楦械恼Z氣,冷漠刻板的神情。像是在喊一位廉價的清掃女傭。
“我先回去了?!比姞枦_艾芙麗達點點頭,低聲向米婭說道。
回到自己的房間,塞繆爾掏出匕首,不斷地在手指間旋轉(zhuǎn),試圖讓自己的手恢復(fù)原本的靈活。令他驚喜的是,重新生長的筋骨比原來更柔韌,更有力,只要多加練習(xí),他的雙手對武器的掌握一定更上一層樓。這倒是因禍得福。
練習(xí)了一會,塞繆爾收起匕首,俯身看了看床下的箱子,里面正藏著偷渡來的蛋。
米婭上午還一直擔(dān)心萬一小雷歐破殼而出,在箱子里會喘不過氣來。
確認了那顆蛋還是毫無動…“咔嚓”
塞繆爾險些懷疑自己的耳朵。
怔愣了一會,塞繆爾把箱子拽出來,小心地將其打開。
蛋已經(jīng)四分五裂,透明的黏液浸濕了塞繆爾的毛衣,那還是他非常喜歡的一件。
一只光禿禿的雛鳥渾身濕漉漉的,正在啄食蛋殼。
猛地重見光明,雛鳥停下進食的動作,抬起頭左右環(huán)顧,直到撞上塞繆爾的視線。
塞繆爾永遠會記得那個眼神,懵懂、好奇,像清晨的朝露般澄澈,帶著新生的喜悅。
真可惜米婭不在這里。
雛鳥就這樣一邊呆呆地望著塞繆爾,一邊下意識地吞咽嘴里的蛋殼。
在這樣的時刻,塞繆爾覺得一切都是值得的。當(dāng)他看到這顆蛋向米婭滾來時腦中的那道靈光是值得的,他先動手殺人是值得的,他那場充滿瑕疵的博弈是值得的。
有了這個可愛的小東西,米婭的不安也能少一些吧。(這只光禿禿的鳥哪里可愛了啊喂)
看來以后都要往房間里偷偷帶吃的了,搞不好會被發(fā)現(xiàn)啊。塞繆爾有些頭痛。
二樓最里面的房間。
米婭將上午發(fā)生的事向艾芙麗達細細道來,當(dāng)然掩蓋了塞繆爾的所作所為。
艾芙麗達聽得津津有味。雖然仍是冷漠的神情,眼神中流露的光彩卻很容易辨認。
米婭突然很溫柔地笑了。雖然不知道為什么艾芙麗達喜歡將冷漠的表情像鋼鐵面具一樣牢牢套在臉上,但她的內(nèi)心也許就像她那一頭閃耀的紅發(fā)一樣明麗吧。
“艾芙麗達,我十六歲,你呢?”米婭忍不住問道。
“???我,十三歲吧?!卑禁愡_沒有想到米婭突然問起年齡,微微有些茫然。
“怎么連自己的年齡都不確定啦。”
“前幾年要同時學(xué)習(xí)法師的冥想和進行騎士的訓(xùn)練,一直很累很累,沒有意義的事情就不去想了?!?p> “要成為巫師的話,還可以當(dāng)騎士?”米婭很是驚訝。
“是啊,沒有沖突的,但其實三階巫師學(xué)徒就可以應(yīng)付一個大騎士或是大法師了。而我進行騎士的修行就是為了在海上期間自保,而法師的冥想與巫師學(xué)徒階段的冥想有相似之處,可以幫助適應(yīng)入門級冥想法。”艾芙麗達認為這應(yīng)該是常識。
啊,那塞繆爾本來也可以進行騎士訓(xùn)練的。老爺真是很笨呢。米婭不禁替塞繆爾感到遺憾。
“那其他人也都進行過騎士或法師的學(xué)習(xí)嗎?”米婭想到了面對塞繆爾毫無抵抗能力的那幾個貴族子弟。
“他們?大多是酒囊飯袋。真是什么樣的人都能有巫師的天賦。他們學(xué)的都是些花拳繡腿。什么貴族劍術(shù),不過是耍帥罷了。迪威倒是認真進行過騎士訓(xùn)練?!?p> “那你的符文構(gòu)想一定進展很順利吧?!泵讒I有些羨慕。這么多天,她才堪堪進行到第六個符文。
“我并沒有求快?!?p> 告別了艾芙麗達,米婭回到一樓,想了想,先敲響了塞繆爾的房門。
“米婭?”
“是我,塞繆爾?!?p> 塞繆爾將門稍稍打開一些,一把將米婭拽了進來,并用腳踢上了房門。
“啊”米婭驚呼了一聲,險些跌進塞繆爾的懷里。
“塞繆爾,你怎么,這么狼狽?”米婭站穩(wěn),一臉詫異地看著衣服皺皺巴巴,發(fā)絲凌亂的塞繆爾。
“呃,”塞繆爾有些尷尬。還沒等他解釋,罪魁禍?zhǔn)拙陀譀_了過來,撲扇著光禿禿的肉翼,在塞繆爾的褲腿處上竄下跳。
“刺啦”一聲,塞繆爾褲子就在小雷歐的利爪下裂了口子。
“它,它出來了!”米婭很是驚喜,俯下身去看。
小雷歐回頭看了看米婭。
嗯,這個雌性生物的氣息很干凈,比自己的媽媽要好聞。小雷歐在心中衡量了一下,拋棄了自己的媽媽,向米婭奔去。
塞繆爾看小家伙終于不再折磨自己,不禁松了口氣。
“米婭還是和以前一樣討小動物的歡心?!比姞柨粗p輕將小雷歐捧在手心的米婭,一顆心都變得更加柔軟。
感受到媽媽渾身洋溢的幸福,小雷歐突然認真思考著,為什么自己的媽媽是一個雄性生物,好難過。
“塞繆爾,我們得給小雷歐一個窩?!懊讒I認真道。
塞繆爾想了想,指了指床下的箱子。
“那怎么行!那里又黑又不透氣?!懊讒I不贊同。
“可我們出去的時候一定要確保它不到處亂跑?!比姞栴^更大了。
“它的爪子那么鋒利,箱子也關(guān)不住啊?!泵讒I也很擔(dān)憂。
“它可是高等生命,書上不是說高等生命的智慧與人類不相上下,那我們就教會它如何安靜藏好。”塞繆爾呼出一口郁氣,強行尋找解決方案。
“這樣,能行嗎?”米婭遲疑。
“也只能這樣了?!比姞柨嘈?,無奈地看著小雷歐。
嗯?媽媽為什么用那種眼神看著它,好蠢。小雷歐收到了來自媽媽的信號,兇狠地瞪了回去。
“它會叫嗎?”
“應(yīng)該會吧。不過到現(xiàn)在還沒叫過?!?p> “它有名字嗎?”
“就叫,小麻煩?”
“塞繆爾!”米婭不滿地看了一眼胡亂起名的塞繆爾。
小雷歐突然安靜下來。它的傳承記憶告訴它,雷歐種族早在幾百年前就擺脫了印刻效應(yīng),那自己為什么還是會認這個低等生命做母親。難道它返祖了?又或是進化失敗的殘次品?
不行,它要修煉,要證明自己!得找個好地方,沒有那個愚蠢媽媽的打擾。看了看床底打開的箱子,小雷歐沖了過去。
塞繆爾和米婭嚇了一跳,險些以為小雷歐通人語。
兩只爪子抓著箱蓋,小雷歐將自己關(guān)進了箱子里。
“真的沒問題嗎?”米婭擔(dān)心地看著箱子。
“以后咱們只能快些用餐了?!比姞栆材貌粶?zhǔn)此刻的情況。
“對了,塞繆爾,艾芙麗達說成為巫師前可以修行騎士和法師呢?!?p> “這樣嗎?騎士啊。我認為還是老騎士教我的搏斗更實用一些?!比姞栕屑毾肓讼?。
“嗯,塞繆爾很厲害呢?!?p> 米婭想到了早上塞繆爾殺人時的場景。那是她第一次親眼看見生命的隕落。她以為她會恐懼,會惡心、甚至?xí)I吐。但她一直在擔(dān)心塞繆爾,心痛取代了其他的感受。等到塵埃落定,她反倒釋然了。她在乎的很簡單,只有塞繆爾而已。無論塞繆爾做什么,她都無條件支持。這么多年一起長大,不知從何時起,一顆心就都偏到他那里去了。想著想著,米婭的臉悄悄地紅了起來。
這也許是靈魂純凈的人的特質(zhì)?之所以不被污染,是因為不在乎的就全然不顧,不會給她帶來影響與困擾。
箱子里的小雷歐緊閉雙眼,一呼一吸間血脈中的力量不斷匯聚、淬煉。
二樓迪威的房間。
“迪威,我看米婭和艾芙麗達似乎走得很近,她會不會告訴艾芙麗達我們的意圖?!币粋€蒼白陰郁的年輕人坐在迪威的旁邊。
“你以為艾芙麗達不知道我們一直都想要她手中的巫術(shù)道具?”迪威語氣譏諷地反問?!八龖?yīng)該還不知道我們拉攏塞繆爾他們?!?p> “你以為艾芙麗達猜不到我們試圖拉攏塞繆爾和米婭?”年輕人回嘴。
“猜到又如何?要不是忌憚她手中的巫術(shù)道具,我們就是明搶又能怎樣?!钡贤恍嫉卣f。
“她本身實力就不錯。應(yīng)該在你之上?!?p> “你們都是死的嗎?”
“那怎么辦?真要明搶?”
“哼,動靜鬧大了最后東西就到接引者手里了?!?p> “六階巫師學(xué)徒還想要這個?”
“她手里的巫術(shù)道具要是凡品,我會非要和她翻臉?咱們中有巫術(shù)道具的不在少數(shù),可到了學(xué)院那邊就是掉地上都沒人撿的垃圾貨色。但艾芙麗達手中的可不一樣?!?p> “你怎么知道?”
“我的祖父可是掌管皇家秘庫的重臣。這次艾芙麗達拿走的是秘庫里最好的巫術(shù)道具了?!?p> “最好能有多好?在巫師大陸的人看來,我們都是鄉(xiāng)巴佬?!?p> “哼,起碼是五階巫師學(xué)徒制作的?;首遄钶x煌的時候可是出現(xiàn)過正式巫師呢?!?p> “知道知道,老生常談了,不就是因為那位正式巫師出身白塔巫師學(xué)院,才有了后來每二十年一次的招生嘛。不過是施舍我們罷了?!蹦贻p人擺擺手,有些焦躁。
“我們這么辦…”迪威瞇了瞇眼睛,想到一個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