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定坐在偏殿門口的石階上,百無聊賴的想著事情。宇文闡一個人煞有其事的站在不遠處的走廊下悶聲玩著小石頭。
唉~!陳定一聲長長的嘆息,仰著頭看向天空。
當(dāng)初自己一念之差,慫恿劉昉放棄請楊堅入朝輔政,引發(fā)如今一系列變化。歷史正在慢慢偏離預(yù)定軌道,也不知道自己此舉會導(dǎo)致什么樣的局面。
對未知事件的不安,讓陳定越來越后悔當(dāng)初那個率性的決定。自己能力有限,事情完全不受掌控,只能隨波逐流。
如今四輔官回朝,陳定陡然間發(fā)覺京中局勢越來越復(fù)雜,水越變越渾。他已經(jīng)無法確認,像劉昉這樣的花花公子還能不能在這場權(quán)力角逐中活下來。
自己想要找的長期飯票,也已經(jīng)成為鏡花水月的幻象。畢竟在這樣一個全新的局面中,陳定還真沒法預(yù)測到,誰能笑到最后。
目前來說,除了顏老頭站宇文招外,鄭譯已經(jīng)說服了其他幾個先帝近臣站在楊堅這邊。
我跟著劉昉混,就算不為楊堅辦事,現(xiàn)在整天抱著這么個小孩,誰都認定我也是選定了楊堅吧。
其他幾個輔政大臣我都還沒見過呢。這些人長啥樣,叫啥名也不清楚,真是不甘心。
真是的,老天怎么總是這樣耍我,這么重大的事情連個選項都沒有就替我安排好了。好歹也讓我有個選的機會吧,選錯了至少也是為我自己負責(zé)吧?,F(xiàn)在這算怎么回事?
也可能是我想太多了,也許這些大佬才不在乎我選誰呢。在他們眼里我啥都不是,連入選的資格都沒有。
呃,這樣想倒是輕松了許多,反正我也只是混口飯吃。
這年月誰還非得跟著誰不成,當(dāng)然是誰贏了跟誰。只要不做哪一方的心腹成員,事成之后,也不會被哪一方清算。
怎么有雙腳……呃,有個人站在我面前吧。誰呀,站這多久了,怎么也不吭一聲的?
陳定抬頭仰望,一張深沉內(nèi)斂的臉龐,一雙凌厲洞察人心的眼睛,如幽靈般忽然閃現(xiàn)在眼前。陳定頓時呆怔在原地,心里早已慌了神。
啊~?他啥時候過來的,嚇死我了。怎么老這樣,特沒禮貌知不知道?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斗不過他,還是認慫吧。
“隨,隨公……”
“你,是劉昉的朋友?”
楊堅的語氣平淡和氣,只是陳定心里還是有些發(fā)虛。
“是?!?p> 靜默半響,楊堅繼續(xù)開口問道:“這么會哄小孩,以前是干什么的?”
糟了,忘記想這一茬了,這家伙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呀。哄小孩跟什么職業(yè)有關(guān)呢,總不能跟他說我當(dāng)幼師的吧。
小孩,小孩,他人呢?難道被楊堅抱走了?
慘了慘了,這是把我的護身符給撕下來藏起來了,難道他今天是來揭穿我,然后處置我的?不會不會,我這么個無名小卒,不勞他大駕。
“在下雙親早亡,在外流浪多年,所以擅長察言觀色,說好話哄人……”
隨口胡謅的,老楊可千萬別對我這身世感興趣,千萬別繼續(xù)深究了。再問下去馬上就要穿幫了。還有別老盯著我看,我一個大老爺們沒什么好看的。
“聽說,你是楊府的遠親。本官不知道什么時候多了你這樣一個親戚,能否提醒一下你是從哪冒出來的親戚?”
真是怕什么來什么。老楊這人也真是的,問話沒個定數(shù)的,東一榔頭西一棒槌,我想提前準備,可連一點風(fēng)向都摸不準。
還有啊,我又不是故意假冒你家親戚的,那不是事急從權(quán)嘛。我就隨口這么一說,你們何必這么當(dāng)真呢。
“那個……臨場發(fā)揮,靈機一動想出來的。隨公您名頭大,要是不把您抬出來根本鎮(zhèn)不住場面?!?p> “你去找高熲和李德林,是有人授意你這么做的嗎?”
他不會是在懷疑我是誰派來的臥底吧。我真不認識這倆哥們呀,我真的是一時好奇多看了兩眼才碰到這倆人呀。
“不是不是,都是湊巧,湊巧碰上的……”
楊堅靜靜的看著一臉天真的陳定,神色依然是那樣冷淡。“說說看,怎么個湊巧法?”
“當(dāng)時趙王的人要抓我,正巧高使君路過,我一時情急就塞了一錠銀子讓他幫忙。后來在高使君家喬裝打扮了一番,辦完太后交代的事,在路上看了會熱鬧,然后就遇上了李公?!?p> “本官早就看中了高熲和李德林兩位賢才,想不到你居然在關(guān)鍵時刻,歪打正著替我籠絡(luò)了他二人??磥砟惚葎P要靠譜多了,多少還算個有見識的人?!?p> 啊?我沒想過替你干這事呀。我只是閑著無聊,四處瞎逛的時候碰巧撞上了而已。沒想到我這好奇心爆棚又愛找人嘮嗑的毛病,還真給我?guī)硪庀氩坏降暮锰帯?p> 陳定偷偷抬頭看了一眼楊堅,卻發(fā)現(xiàn)他一直盯著自己,立馬又快速低頭避開他的目光。
“聽麗華說,你此前曾仗義相助,幫她應(yīng)對宇文赟的刁難,這段日子也沒少幫她解決困難。這是劉昉的意思,還是你的想法?”
“那些都是舉手之勞,我,我也只是混口飯吃而已。沒,沒想過別的什么……”
見楊堅一直盯著自己,陳定吞吞吐吐說到一半,又不敢繼續(xù)說下去,就怕引起對方的不滿。楊堅悄悄低頭眼里閃過一絲異樣的神色,瞬間又恢復(fù)如常。
“你這人倒是挺有意思。既能應(yīng)付劉昉那樣的花花公子,也能搞定宇文赟這樣神鬼莫測的瘋子。就連高熲李德林這樣的經(jīng)世之才你也能說上幾句話。也不知道師承何處?”
“我這算……無師自通吧?!?p> 眼見對方心虛,眼神似有閃爍,楊堅心知這家伙定是隱瞞了些什么。不過他也沒打算深究,幫助麗華的恩情足以消除一切疑慮。
不管此人出于什么目的幫助麗華,至少證明他是愿意站在自己這一邊的,而且還是在形勢不明朗的情況下主動選擇了靠近自己。
他既然有這樣的心思,那么將他收為己用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之前在劉昉府上,你是做什么的?”
“剛到劉府只是個粗使奴仆,后來給劉昉出了一些主意就得到他的賞識。再后來因緣際會面見天子,就碰到隨公您了?!?p> 楊堅不可思議的盯著眼前畏畏縮縮的陳定,心里驚詫不已?!澳銖囊粋€粗使奴仆,爬到和劉昉稱兄道弟?”
“可能是因為我給天元皇帝創(chuàng)造不少花樣,劉昉覺得還有些用處,所以就……”
陳定半遮掩半坦白的說出真相,楊堅想了想,頓時明白了其中的關(guān)鍵。
“這么說,你對吃喝玩樂那一套挺有研究的。一個奴仆為什會精于此道?”
怎么又繞到這么難纏的問題上來了?多說多錯,還是想個合理的原因,趕緊遮掩過去吧。
“算不上什么本事,只是稀奇古怪了些,天元皇帝愛新鮮所以才會喜歡。像隨公您這樣睿智的人,自然是對那些玩意看不上眼?!?p> 楊堅輕輕點頭,似乎差不多相信了陳定的解釋?!俺酥猓氵€會什么?”
“好像……不會了?!?p> “念過書嗎?會寫字嗎?”
讀書,寫字,這誰不會。哥讀了十多年書,這些完全就是小菜一碟嘛。
“這個還是會的,就是學(xué)的東西雜了點?!?p> “他們都說你這人挺能說的,為什么見到本官就不愿多說了?”
陳定察覺到楊堅的態(tài)度越來越柔和,心知對方對自己挺有好感,一時便放開膽子,笑呵呵的調(diào)侃道。
“您比較嚴肅,我一時還沒適應(yīng)過來。以后熟了,說不定您就會嫌我煩了?!?p> 他怎么一直盯著我不說話,不會是說錯話得罪他了吧。他要干嘛,他在想什么?啞了,說句話呀,不說話很嚇人的,知不知道?
“以后你就跟著我吧?!闭f完此話,楊堅默默轉(zhuǎn)身準備離去。
“啥?跟,跟著……”陳定睜大眼睛不可思議的盯著楊堅。
他說讓我跟著他,我就這么稀里糊涂抱上楊堅的大腿了?
“不愿意?”楊堅微微轉(zhuǎn)過臉,蹙眉看向陳定。
幸福來得太快,不敢相信。陳定愣愣的收回眼神,假裝平靜的回道:“當(dāng)然……愿意。是片刻不離左右的跟著嗎?”
沉寂半響,楊堅回過身冷冷瞥了陳定一眼?!俺顺宰≡趧P那里,其余的時候,你都得出現(xiàn)在本官面前?!?p> 這家伙算盤好精啊,劉昉那個冤大頭負責(zé)出錢,您就只管用人是吧。算了,你是老大你說了算,以后劉昉沒了,你再管吃管住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