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突然響起的嘶吼聲讓老童猝不及防,他嚇了一跳,手中的瓶子差點掉到地上。
慧遠(yuǎn)忙說道:“法妙師侄定是夢中驚醒!三位施主稍等片刻,老僧去去就來?!?p> 見慧遠(yuǎn)去了隔壁,三人私下小聲議論。
沈財山道:“法妙大師病得很重啊,面色憔悴得厲害,神智都有些模糊。方才與我對話他呼我為沈公子,但他近些年都稱我沈施主,財山施主或是沈老爺。叫我沈公子那還是十多年前我頭一次和我娘來東林寺的時候。”
徐春說道:“童爺爺。因為沈老爺家中出現(xiàn)毒蛇害沈老夫人得病我們才來的東林寺。我們剛過東林寺的山門,你就發(fā)覺周圍草叢了躲著很多蛇。我剛才聽到法妙住持在喊蛇、救命這些話。法妙住持會不會也是中了某種蛇毒而非所說的虛勞之癥。”
老童聽后說道:“法妙住持神疲體倦,面容憔悴,畏寒怕冷,這些都是虛勞病的常見征象。我想住持所患虛勞應(yīng)該不會錯。”
說話間傳來一陣草藥的氣味,沒多久慧遠(yuǎn)回來了。
慧遠(yuǎn)帶著歉意說道:“三位施主久等了。”
沈財山問起法妙的情況,慧遠(yuǎn)說法妙剛喝了藥又睡下了。
法妙從瓶子里掏出兩條蔥小蛇。
看著油紙上攤著的兩條手指大小黑乎乎的蔥小蛇,慧遠(yuǎn)問道:“這是什么蟲子?”
老童搖了搖頭,說道:”這不是蟲子,這是蔥小蛇?!?p> ”蛇?“慧遠(yuǎn)的臉上略過吃驚的表情,”竟還有這么小的蛇。“
”小歸小,卻是毒得很。險些奪取兩條人命?!?p> ”竟有此事?“
”大師面前老朽也就不繞彎子了。半月多以前,沈老夫人和城中米行胡掌柜的娘子一道來貴寺進(jìn)香,法妙住持送了她們兩盆安南貢。但不久沈老夫人和胡夫人都得了病,因為在那兩盆安南貢里藏著都藏著蔥小蛇,蔥小蛇的毒氣進(jìn)入人體,致人害病。此行目的便是查證貴寺所種安南貢下是否也藏匿這蔥小蛇?!?p> 老童說完,三人都齊齊地看著慧遠(yuǎn)。
慧遠(yuǎn)輕輕舒了口氣,蒼老的面龐沒有一絲表情,唯有眉頭略略緊鎖,泛黃的眼珠從左轉(zhuǎn)到右,又從右轉(zhuǎn)到左,將三人掃視了兩遍。慧遠(yuǎn)掐著手中的佛珠,黑亮的佛珠一顆接一顆地繞過他的手指,而他的嘴唇卻始終緊閉著。
天氣沉悶,氣氛又是如此熬人,三人都在等著慧遠(yuǎn)開口,而慧遠(yuǎn)也有自己的難處。沉默始終不是出路,慧遠(yuǎn)思考良久才開口說道:“茲事體大,老僧做不了主。等到中午,我法妙師侄清醒后,再談這事?!?p> 慧遠(yuǎn)是真做不了主還是用了緩兵之計三人不得而知,只好等到中午。
老童沒想到這事情突然變得磨蹭起來,但仔細(xì)想想也理所應(yīng)當(dāng),寺廟都是很重視名譽(yù)的,就這么直接地對人家說他們寺里送的名花是有害人的東西換誰都不可接受。好在有沈財山這么一位本地的富豪陪同,他說的話自然分量就重,才讓調(diào)查能夠進(jìn)展下去。
中午的齋飯是在慧遠(yuǎn)房中吃的,徐春和沈財山大概早就餓了,老童倒是沒什么胃口,只吃了一點就不吃了。
“童爺爺,你怎么不吃了。這飯菜味道很好啊。”徐春問道。
“老先生,吃呀。菜燒得不好嗎,還是飯?zhí)擦耍俊鄙蜇斏絾柕馈?p> 老童搖搖頭,說道:“都不是。米飯香軟,菜蔬可口,可我今天就是沒什么胃口?!?p> 沈財山以為童老先生是在為慧遠(yuǎn)的托辭而置氣,就勸慰道:“老先生你放心,有我沈財山在。這里的僧人還不會給我們臉色看?!?p> “沈老爺有心了?!?p> 老童并非為之前的事情而不快,他的心中只是有種說不出的不安,他開始覺得徐春之前說的話有幾分道理。徐春認(rèn)識老童的三天里,老童一直都是神情坦然,雖然年事已高但舉止依舊灑脫,但眼下老童拿筷子都稍顯拘謹(jǐn)。
吃飯間,一陣鐘聲傳來。咚咚咚的聲音一下又一下的傳開,最后消失在山林里。
“大中午的還撞鐘,難道寺廟在舉辦什么儀式?害我吃飯都噎牢了?!鄙蜇斏奖г沟?。
“不是東南側(cè)的鐘樓,這鐘聲像是從寺院的后面?zhèn)鱽淼??!毙齑恨q解道。
“若是寺院后頭的話,那估計就是老寺的鐘聲。”
“財山老爺,你跟這里這么熟,那你有沒有去過后面的老寺?。俊?p> “沒有。以往我都是匆匆而來匆匆而去,今天還是頭一回在寺里呆這么久。不過后寺都是些鉆研佛學(xué)的僧人,這都是我娘告訴我的?!?p> “我倒是很想去后寺的塔頂看看,那么高的地方一定能看到百里外的風(fēng)光?!?p> 徐春和沈財山吃完飯開始一來一去的對話,不久之前送飯的和尚過來收拾碗筷了。
老童就問起那和尚:“這位師父,剛才的鐘聲是為何事???”
這和尚倒也直爽,說道:“半月多前寺里的靜覺從后寺塔頂不幸墜亡。靜覺一向受住持喜愛,住持很是痛心,故而讓后寺的僧人每日早中晚敲三次慰靈鐘?!?p> “原來如此,難怪法妙住持都病了。多謝師父相告?!崩贤?。
“老施主,客氣了。如無其他事情,小僧這就走了?!焙蜕卸酥肟觌x開了。
“這和尚倒不像慧遠(yuǎn)大師那般說話拖泥帶水,真是干脆利落。換作是慧遠(yuǎn)大師估計又得思量半天,最后還得去請示法妙住持?!毙齑焊锌?。
“老僧年已古稀,心思遲鈍,還望徐施主見諒。”
徐春話音未落,看到門口立著慧遠(yuǎn),突然脊背一涼,繼而整張臉都紅透了。這一冷一熱,讓他無地自容,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jìn)去。
“慧遠(yuǎn)大師,徐春兄弟是出了名的急性子。您德高望重,還請多多包涵?!鄙蜇斏节s緊替徐春解圍,又示意徐春趕緊道歉。
徐春紅著臉連連道歉。
“徐施主莫往心里去。老僧人活一輩子,精力早不如前,很難再與外頭年輕人打交道了。有件事要告訴三位施主,法妙師侄現(xiàn)在醒著,想請三位施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