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總要過下去。
玉燕重回法國。
玉玦繼續(xù)學(xué)業(yè)。
鄭廷揚(yáng)開始忙碌工作。
哀傷空曠的家只余下趙瑾瑜守著。
趙瑾瑜在空蕩蕩的家差不多了睡了三天,一遍一遍的做夢,一次又一次的醒來,她喧鬧的生活安靜下來了。從來沒有像死尸這樣睡過,醒來的時候她覺得精神提起來了,包裹的嚴(yán)嚴(yán)實實的生活裂開了縫隙,就像此刻從嚴(yán)擋的窗簾間隙涌進(jìn)的光。趙瑾瑜長長的伸了個懶腰,慢吞吞起身拉開窗簾,“嘩啦”一聲將阻隔在外的大片陽光放進(jìn)來,照亮了暗沉的空間,也照進(jìn)了陰晦不明的胸腔,總要迎接新的生活。
她畫了精致的妝容,整理好最好狀態(tài)的自己,如約來到公司辦了離職手續(xù),和同事們做了簡短的告別,人生聚散有時。臨走沈琳擁抱著她說;“定下來跟我說,千萬不要被人欺負(fù)哦?!?p> 趙瑾瑜笑著回應(yīng):“不會的,別忘了我是家鄉(xiāng)特產(chǎn)的悍婦,厲害著呢?!?p> “那就好,我真是打心眼里喜歡你,你身上總有種堅韌的勁兒,特好,真的特好。可惜我是直女,要不然潛規(guī)則你?!?p> 趙瑾瑜痛心疾首狀:“您要不再考慮考慮,我還有沒有上位的可能?”
“上位?下位也行。”沈琳又開始開車了,讓趙瑾瑜直接討?zhàn)垼@個可說不過她。
又和沈琳開了幾句玩笑,趙瑾瑜終于起身和等了好久的佳佳去吃她特選的送行晚餐,按她的意思非要來一個浪漫的燭光晚餐。倆人都是第一次吃牛排,坐下來關(guān)于刀叉的使用鉆研了好久,互相都覺得有一個“土鱉”陪自己在這里丟臉挺好,有尬同甘,才是姐妹。
“瑾瑜姐,你想好離開B地,之后去哪了嗎?”佳佳吃著終于切下來的第一口牛肉,邊咀嚼邊問道。
“我想先去秦州,那里靠海,之前在一個帖子上看到那里有一個棧橋,景色特別美,等去完那邊再看吧?!?p> 佳佳聽了直接咂舌羨慕:“真灑脫,羨慕死了。我也想來說走就走的旅行,就是鈔票不允許啊?!?p> “你這么年輕有能力,鈔票還是會被你吸引過來的。我以前也窮,輟學(xué)之后要天天擺攤賣菜做燒烤,整天為錢發(fā)愁。也算熬過去那段時間了?!?p> 佳佳聽了震驚:“從沒聽你說過,后來是怎么過來的?”
“嗯,算是我前男友帶我出來的吧,要不然我還在家鄉(xiāng)那個小城市靠著干著苦力活生活吧,他給了我比較富足的生活。”趙瑾瑜想想感嘆:“如果沒有他,我現(xiàn)在應(yīng)該在老家那邊結(jié)婚生子了。”
佳佳忍不住八卦:“那你們怎么分了?”
“我發(fā)現(xiàn)他劈腿了,”趙瑾瑜想了想又補(bǔ)充道:“他應(yīng)該從來沒有愛過我吧,感覺他選擇跟我在一起就像在賣身一樣。”
“你倆談了多少年?”
“10年。”
“哇,這么久!”佳佳很是震驚:“瑾瑜姐,你是因為這段感情太受傷,才一直不肯開始下一段嗎?”
這確實是一個讓人沉思的問題,趙瑾瑜思考了一下:“好像有些,他畢竟占據(jù)了我整個青春期,也陪我度過了親人離開那段難熬的時間,即使現(xiàn)在我放下了,但是讓我敞開去接受下一個,還是害怕的,同時還覺得繁瑣?!?p> “你這不行,人的感情都是會再生的,不能因為這顆歪脖樹死了而放棄整片大森林,要知道優(yōu)質(zhì)的樹木總是顯眼的,千萬不能懈怠啊,去晚了就被別人下手了。一定要快,這個不行,馬上找下一個?!?p> 佳佳說的好像這個事情急迫的不得了,趙瑾瑜不禁想笑:“怎么聽著像偷樹賊,你也母胎單身這么久了,怎么不下手一棵樹?”
“唉,我這片區(qū)資源不行。”佳佳咂了一口紅酒,嘆息的搖搖頭:“我得看一下下一片林帶了,對了瑾瑜姐,我們上次不是出事去了派出所嗎?那個鄭總的看著對你挺關(guān)心,還陪著你一起回去,我后來看到過他的采訪報道,原來他就是我們上學(xué)時候風(fēng)靡的什么論壇創(chuàng)始人啊,對訊通,前幾年特別火,他現(xiàn)在身價挺高的,年輕有為啊,你也不發(fā)展發(fā)展,成了一下就是闊太太了,那生活得很爽啊?你倆怎么認(rèn)識的?”
“那個,他就是我前男友?!?p> “額,當(dāng)我沒說。”
八卦完趙瑾瑜的感情史,佳佳又開始八卦了一下沈琳的婚姻糾葛,最后以明星秘聞結(jié)尾。結(jié)了帳,兩個微醺的女人又跑到了樓頂出名的望景臺要俯瞰全城。
高空的風(fēng)微涼,吹散了燥熱,也吹散了酒意。佳佳指著下方東南的方向,對著趙瑾瑜說:“看財智大廈,咱們公司。”
“嗯,樓里好多燈還在亮著,估計很多人還在加班。”趙瑾瑜回應(yīng)著。
“生活不易啊,加班狗苦啊。”佳佳深有體會:“要不是沈總比較大方,同事們還不錯,我估計自己早就辭職了,強(qiáng)度真的太大了?!?p> 趙瑾瑜拍拍佳佳的肩膀:“大城市生活,都是不容易的,但生活總會越來越好的吧?!彼淮_定,但是總要給自己安慰的指引。
佳佳不由感嘆:“瑾瑜姐,這是我第一次看整個B地的夜景,這里太大了?!笨粗魃珶艄庠谝鼓幌鲁尸F(xiàn)的光亮,佳佳覺得真實又虛晃:“這里太大了,越大越覺得自己渺小,覺得自己好微不足道啊,有時候也覺得自己孤身奮斗值不值,這里能騰出一個地方作為自己的容身之所嗎?”
“會的,這個城市屬于這里的每一個人,它的繁華來源于我們每個渺小的力量。你這么優(yōu)秀又努力的女孩子值得這個城市眷顧?!?p> “謝謝你,你也是,怎么辦,我挺舍不得你的,再次相見不知道什么時候。”
“保持聯(lián)系,總會再見的,我落腳了會告訴你?!?p> “一言為定?!?p> 趙瑾瑜抱著佳佳瘦弱的肩頭,突然覺得自己在這個城市并非什么都沒有留下。
——
與友人告別的下一步就是大掃除,從頭到尾,徹徹底底的清理,清掉這里她存在的痕跡。整整忙活下來趙瑾瑜實在是有點筋疲力盡,又休整睡了一天,才上網(wǎng)買了啟程票。
醒了趙瑾瑜清點了一下自己賬戶上的錢,算上之前的積蓄和老家房子與玉玦分后的拆遷款,六十多萬的盈余也夠自己逍遙一陣了,再說這里自己B市那套房子的租金也算是穩(wěn)定的收入,還好,自己不是一窮二白的狀態(tài)了。
晚上趙瑾瑜去了郭老師的房間對著空氣嘮叨了很久,對她的想念,她和鄭廷揚(yáng)的感情,假婚禮的抱歉,還有她對以后的想法。
第二天收拾好行李,看看時間還有一陣,趙瑾瑜坐在沙發(fā)上翻翻要扔的雜物,才翻了兩頁日記就覺得酸的要命,懷春的少女總是矯情,尷尬又丟人,身上惡寒一邊,她是對情情愛愛有點免疫了嗎?
剛把日記丟了,玉燕的視頻電話就過來了:“瑾瑜姐,你幾點的車?”
“下午5點的?!?p> “你到站跟我說,隨時發(fā)給我位置,別讓我擔(dān)心。”
“放心吧,我都這么大的人了,再說你都有勇氣去異國生活,我不過是換個城市看看。”
“不一樣,我這邊都是熟悉的同事,你一個人我不放心?!?p> “嗯嗯,好,我到了就跟你說。”
“我哥知道你要走了嗎?”
“我要去給他還鑰匙,他就知道了?!?p> “你真要徹徹底底不要他了嗎?”
“他也不屬于我啊。”
····
趙瑾瑜到了鄭廷揚(yáng)公司一樓大廳,發(fā)現(xiàn)找他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美女前臺保持微笑地拒絕著她:“見鄭總需要有預(yù)約的,如果沒有預(yù)約通知我們這邊也不能隨便放人進(jìn)去的?!泵刻煲亦嵖偟娜硕嗔?,也不能誰說認(rèn)識就讓進(jìn)去啊。
“哦,”趙瑾瑜想了想,要不東西留前臺,讓她代轉(zhuǎn)吧,雖說是要做告?zhèn)€別,也不是非見不可:“那麻煩你幫。。?!?p> 后面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人拍了一下肩膀,趙瑾瑜回頭就見到路野站在身后。
路野看看她腿邊的箱子,又看看她,想了半天如何稱呼比較好,最后只得說:“你找老大?”
“嗯,有東西給他,不過好像需要預(yù)約,要不你幫我給一下吧?!?p> “他在辦公室,我?guī)闳グ伞!?p> 鄭廷揚(yáng)見到路野將趙瑾瑜領(lǐng)進(jìn)來還是有點些微的困惑和驚異:“你先坐,我有事要處理?!?p> 趙瑾瑜沙發(fā)上坐下,掃視了一周精致輝煌的裝修和觀景良好的落地窗,不由感概“豪”,他和她已經(jīng)是區(qū)隔明顯的兩類人了。
聽著他在那里劈里啪啦的敲著字,不時的打著電話聲音嚴(yán)肅的吩咐事情,這些細(xì)碎的聲音就像催眠曲一樣,不由得讓趙瑾瑜犯了困意,忍不住打了個哈欠。看看時間,趕車還是來得急的,那就再等等吧。
又過了差不多半個小時,鄭廷揚(yáng)的聲音終于傳來:“過來吧?!?p> 趙瑾瑜聽了便有些蹙眉,她又不是找他批改文件的下屬,好似他總是愛這樣命令她。趙瑾瑜過去在他對面坐下也是直奔主題,拿出兜里的鑰匙和銀行卡遞給鄭廷揚(yáng):“房子鑰匙和郭老師給的卡都還給你?!?p> 見鄭廷揚(yáng)一臉不善的看著她又并不接手,趙瑾瑜便把東西放在鄭廷揚(yáng)前面的桌子上:“這些都是你們的東西,早該還給你們。”
“我記得房子已經(jīng)過到你名下了?!?p> “最后的手續(xù)并沒有走完,就一直擱置著?!?p> 趙瑾瑜說完,鄭廷揚(yáng)的手機(jī)信息響聲傳來,他習(xí)慣性拿起看到手機(jī)上彈出來林盈盈的信息:“吃不下飯,想你,嚶嚶。”
他拿起手機(jī)點開信息,便聽見趙瑾瑜又說了一句:“我要走了,離開B地了?!?p> 趙瑾瑜說完,看到鄭廷揚(yáng)頓了幾秒然后一邊在手機(jī)打著字,一邊面無表情的說:“好。”
真的,只有這一刻,趙瑾瑜才覺得自己對他所有感情是真正消滅了,讓她的心涼涼冰冰的,好了,你該徹徹底底,不留想念的死心了。一個“好”平平淡淡,像她愛情消亡到最后的一點火星噼啪聲,然后就是良久的安靜,一如他們現(xiàn)在的平靜。
趙瑾瑜自嘲且無聲的咧了下嘴角:“那不打擾了,我也該走了?!壁w瑾瑜起身又看了一眼這個男人,不說再見了,以后也不會再見了。
“好?!边€是一樣的回復(fù)。
在她轉(zhuǎn)身的那刻,鄭廷揚(yáng)突然叫住了她:“卡你拿走,我媽既然給你了,這錢就屬于你?!?p> 他總是希望顯示自己的高高在上,趙瑾瑜露出久違的、短暫的假笑也不推據(jù)了:“好”,誰不愛錢呢?便直接從他手中抽過來銀行卡放進(jìn)了自己的牛仔褲的口袋里,然后就挺起胸膛從容的邁離了這個空間,不曾回頭,與他漸行漸遠(yuǎn)。
——
王清林回到公司恰好看到趙瑾瑜出來,急忙迎面而去:“你來了?”
趙瑾瑜看到他有點驚訝和欣喜:“啊,還些東西給他,聽到路野說你出差了,沒想到還能碰到你。”
“忙完就緊忙回來了。你這是要去旅游?”
趙瑾瑜歪歪頭思索了一下笑著回應(yīng):“算是也不是,我要去趕高鐵了。時間不早了。”
“我送你?!薄?p> “不用了,我打車就行,你回去忙吧?!?p> “你在這里等我,我馬上,也就十分鐘,我開車送你去。”王清林交代完急忙往車庫跑去,走了幾步不忘回頭叮囑:“千萬別走,等我哦。”
趙瑾瑜坐上車看著陽光明媚的午后,覺得心情暢通不少。
王清林時不時看著副駕趙瑾瑜,看著她展露笑容也是心情大好:“你這是要去哪里旅游,準(zhǔn)備玩多久回來?”
“先去秦州,我不打算回來了?!?p> 王清林看她平淡又真摯的表情,終于還是決定了嗎?
突然車子方向陡然在路邊停住了,趙瑾瑜不由得疑惑的看向王清林。
“一定要走嗎?”
“嗯,想去別的地方看看。”
“如果我不問你,你都不打算和我說嘛?”
“......”
“趙瑾瑜,我下個月馬上就要去管理深圳分公司了,你可以跟著我一起去?!彼肓撕镁?,他怕太唐突她會害怕,可他醞釀的計劃泡湯了。
看著他熱切的眼神,趙瑾瑜終于明白了:“我想自己一個人去看看,沒有顧慮的一個人看看。”
王清林抓起趙瑾瑜的手緊握著,音量變得高了:“我喜歡你,你應(yīng)該能感覺到吧,你和揚(yáng)哥沒有關(guān)系了,我們可以試試嗎?我了解你,你也了解我,我雖然不夠好,但是我會對你好?!?p> 他太突然了,但他此刻是熱烈的,真摯的,但是他們確實是不可能的。趙瑾瑜第一次認(rèn)認(rèn)真真看著這個男人,他真誠有擔(dān)當(dāng),有能力講義氣又有點吊兒郎當(dāng),就是和他有著六分相似。
“對不起,但是真的謝謝你,謝謝你的幫助,謝謝你的喜歡。”說著說著趙瑾瑜有點動容,眼里馬上積聚了一點淚水,這是她頭一次收到表白,些微欣喜更多苦澀,她吸吸鼻子,平復(fù)自己:“對不起,我沒法接受跟他相關(guān)的一切,你和他太像了,我不想跟他生活再有一絲接觸了?!?p> “揚(yáng)哥是揚(yáng)哥,我是我,我雖然有短暫的婚姻,但是我對你的感情是思考了很久的。我?guī)闳ド钲?,你也不會再接觸到他的?!蓖跚辶旨鼻械谋磉_(dá),在他看來這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趙瑾瑜看著他的眼睛,也是意志堅決的答復(fù):“清林,不行,我想安靜的一個人生活了,這讓我覺得心情愉悅,我對你是朋友的感情,我不想吊著你,也不想勉強(qiáng)自己。對一個不適合的人身上耗費感情,這是一件很傷自尊的事?!?p> “一點余地都沒有嗎??!?p> 王清林說完看著趙瑾瑜坦蕩又毫不猶豫的搖頭,心理失望極了,可他又?jǐn)[出了一副嬉笑的神情:“好吧,不勉強(qiáng)你了,我才發(fā)現(xiàn)你這個女人挺決絕的?!闭f完馬上開動車子啟程,所謂的真摯轉(zhuǎn)瞬即逝。
趙瑾瑜也終于松了口氣,兩人俱是一言不發(fā)到了車站,王清林下了車把她的行李拿出來放下,看著她局促的接過來行李,有些慚愧地對他開口說:“謝謝你,那我走了,你保重?!?p> 她這個樣子乖乖的,想要欺負(fù)她又不該欺負(fù)她,王清林露出和煦的笑容對著她:“瑾瑜,可以擁抱一下嗎?”
“好?!?p> 王清林將虛虛抱著的趙瑾瑜往胸前按了按,讓她更加貼近自己,想著自己要是早一點,再早一點,是不是很多事會有變化呢:“真的不考慮和我走嗎?”
“不了,自己一個人挺好的。”
“我是真的挺喜歡你的?!?
辛棄療
終于補(bǔ)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