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皇后之死2
府里突然闖入了刺客,她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夏濯的安危,直奔書房而去。
她趕到時,書房里外戰(zhàn)局混亂,她握著劍殺進(jìn)去,見夏濯被一群黑衣人團(tuán)團(tuán)圍住,來不及多想便沖去為他解圍,她的到來緩解了夏濯的壓力,但依然不能掉以輕心。
他們個個訓(xùn)練有素,武功高強(qiáng),姜禍水從小跟在身為車騎將軍的叔父身邊習(xí)武,自認(rèn)武功不弱,可趕來路上消耗了不少體力,她身上沒多久就掛了彩。
戰(zhàn)局混亂,姜禍水一邊應(yīng)付身邊的人,一邊分神去注意夏濯的處境。
遠(yuǎn)處突然出現(xiàn)一排弓箭手,身形隱在夜色之中,弦上之箭在月色下折射出冷酷的光,他們瞄準(zhǔn)的目標(biāo)只有一個——夏濯。
姜禍水心口狂跳,甚至來不及出聲提醒,肢體下意識做出了反應(yīng),沖過去擋在了他的身前。
她的腹部和右臂都中了一箭,還有一箭擦破了臉上的皮肉。
在眾人的意料之中,箭上淬了毒。
姜禍水中了箭后便察覺到不對勁,可她渾身無力,仿佛置身于烈火之中燃燒,生生疼暈了過去。
她昏迷了很久,再醒來時,她感覺眼睛被蒙上了。眼前一片黑暗,卻并不是因?yàn)楸幻缮涎劬?,而是…?p> 她突然有種不祥的預(yù)感。
果不其然,她被告知自己已經(jīng)失明。
不僅如此,她一身武功半廢,還落下了病根,日后天氣稍變,便會鉆心的疼。
最重要的是,她腹部中的那一箭其實(shí)十分兇險(xiǎn),雖然撿回了一條命,卻從今以后……再也不能生育了。
她當(dāng)時只以為是辦事時不留神留下了隱患而引來了仇家,在孟姜兩家相繼倒臺后她才猛然回味過來。
那些黑衣人,分明是南豐帝在世時暗中培養(yǎng)的一批精英暗衛(wèi),只聽命于南豐帝一人!
雖然如今眼傷已經(jīng)痊愈,但碰到刺眼的陽光時她依舊會下意識瞇著眼,那段失明的日子在她的記憶中尤為漫長和安寧,現(xiàn)在想來,那也許是暴風(fēng)雨前的平靜。
她是京城首富姜尚時唯一的嫡女,她的叔叔姜凌是車騎將軍。她十五歲那年喜歡上南瑟國的七皇子夏濯,雖然阿爹和阿娘并不贊同他們的婚事,但姜禍水在十八歲如愿嫁給他成為七皇子妃。
她本是京城貴女,艷絕京城,與孟溪云并稱冰火雙姝,她自小跟著叔叔習(xí)武,琴棋書畫不說樣樣精通卻也略知一二,性格開朗,恣意灑脫,從十五歲起提親的人便踏破門檻,可這樣向往自由的人卻親手把自己送入了牢籠。
嫁給夏濯后的日子并不如她想象般如意。
夏濯的生母是個縣官的女兒,姿色平平,本是個七品常在,先是生了七皇子被升為楚姬,后來又生了個小公主,先帝有十七個兒子,卻只有三個女兒,因此對這個小女兒十分稀罕,賜名和熹,母憑女貴,楚姬成了楚婕妤。
夏濯和和熹都長得極肖其父,但南豐帝并不太喜歡夏濯,連帶著皇室其他人也不和他親厚,所以身為七皇子妃的姜禍水過得并不舒坦,言行舉止總是小心翼翼。
她本是世家女圈子的中心,人人都想來接近她,但自從她嫁給夏濯后卻漸漸和她疏遠(yuǎn)了。
她也知道京城的世家們都在背后嘲笑她和她的家人,但那時她一門心思的相信只要他們相愛,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她向父親學(xué)習(xí)從前不屑的經(jīng)商手段和籠絡(luò)人心,借著父親的人脈親自出面替夏濯謀略,在二十一歲那年,南豐帝駕崩,傳位給七皇子夏濯,她成為了皇后,向所有人證明了自己的眼光。
成了皇帝的夏濯總是很忙,他們相見的時間越來越少,即便見面,交流的話題也總圍繞著政事,有時候她覺得自己更像他的臣子而非妻子。
但她想,臣子也好妻子也罷,他總歸是離不開她的,雖然后宮迎來了越來越多的新人,但他的目光從不會在任何人的身上停留,除了她。
她自欺欺人的夢,在二十三歲那年被打碎了。
那年,后宮迎來了蘇懷寧。
左相之女蘇懷寧,被封為皇貴妃,地位僅次于皇后,一入宮便得盛寵,更是一舉誕下皇長子。
她看得出來,夏濯很高興,但他始終記得她為救他生死未卜后醒來的承諾,沒有立太子,但在姜禍水以及所有人的眼中,他對這個孩子的重視和太子有過之無不及。
漸漸地,她能接觸到的事情越來越少,姜禍水預(yù)感到夏濯在秘密地籌備什么,但她不愿深究。
當(dāng)她意識到不對勁想阻止時,已是追悔莫及,有心無力。
姜禍水二十六歲那年,夏濯對孟姜兩家出手了,一擊致命,一箭雙雕。
天空烏云密布,雷聲轟鳴,大風(fēng)夾雜著雨打在人的身上像利刃一般,她在殿外跪了一整天,夏濯放過了她的二叔一家。
當(dāng)時正逢西蠻進(jìn)犯,來勢洶洶,朝中無人請旨應(yīng)戰(zhàn),衛(wèi)將軍楚客愿意領(lǐng)兵出戰(zhàn),條件是求娶孟溪云。
夏濯應(yīng)了,孟溪云和她的庶弟得以保命。
然而楚客在新婚當(dāng)天就被夏濯派去前線,再也沒有回來。
孟溪云被楚家人當(dāng)作克夫的災(zāi)星趕回了孟家,遭人冷眼,至死未嫁。
……
快到辰時,天邊才翻起白肚皮。
不知不覺便站了很久,姜禍水回神時手腳都凍麻了。
她正奇怪為何不見葉葵進(jìn)來叫她,抬眼忽然看見遠(yuǎn)處有一抹明黃色的身影在朝這兒走近。
她仿佛料到了什么,但呼吸依舊驟然一緊,當(dāng)那個許久未見的人站在面前時才緩緩平復(fù)。
姜禍水笑著看他手中托的酒,出聲道:“勞煩皇上親自跑一趟?!?p> 連表面功夫都懶得做了。
夏濯面色平靜,叫人窺不見眼底的心緒,聲音亦是如此:“夫妻一場,朕——”送你最后一程。
最后幾個字在姜禍水果斷而迅速的動作中被掐斷,夏濯注視著她將毒酒一飲而盡,怔愣片刻。
下一刻,脖頸被冰冷的匕首抵住,他有些驚訝地看著突然變臉的姜禍水,被她帶著向外走去。
他是一個人來的,身邊沒有跟著任何人,寒梅殿四周一片寂靜,不見人煙,自然不會有人救他。
藥效很快發(fā)作,姜禍水已是強(qiáng)弩之末。
手肘被外力重襲,猛地一震,手中的匕首脫落,掉在雪中,無聲無息。
夏濯被突然出現(xiàn)的葉葵護(hù)在身后,看她這個跟了十年的主子的眼神冰冷而陌生。
不對,她的主子從始至終只有此刻她身后的那個人。在她身邊不過是監(jiān)視罷了。
這樣的結(jié)果在意料之中,可姜禍水依然想發(fā)笑。
右臂突然中了一箭,姜禍水沒笑出來,她抬頭看著天,突然想不起來自己十年來滿腔愛意,殫精竭慮,付出了一切后得到了什么。
父親說,冬至要吃湯圓,湯圓寓意為陽光逐漸回來,也代表著家人團(tuán)圓。
在身中數(shù)箭倒下前,夏濯聽到她輕聲說:“看來我等不到今天那碗湯圓了?!?p> 鮮血染紅了她素色的大氅,也染紅了一地的雪,像極了她愛的紅薔薇。
不知怎么的,夏濯突然想起來,面前這個面色蒼白已無聲息的女子曾經(jīng)鮮衣怒馬,引得滿城兒郎競相追逐,她卻對他展顏而笑,聲音像清脆的風(fēng)鈴:“修竹,我心悅你。”
——
他突然覺得眼前這一抹紅刺眼極了,心臟像被什么東西狠狠壓著,害得他喘不過氣,心底隱隱有個聲音在告訴他,他失去了這輩子最珍貴的東西,從此再也找不回來了。
不,不。
夏濯捏緊了拳頭。
他最珍貴的,如今正牢牢握在他的手中。
權(quán)力,帝位。
他殺姜禍水這個決定沒有錯。
夏濯不斷地在心中告訴自己。
葉葵站在他身后,注視著出神的男人,手緩緩抬起,正要落在他肩上時,被突然沖來的太監(jiān)尖銳的聲音給打斷了。
“皇上——皇上——大事不好啦——”
夏濯陡然驚醒,皺著眉,正要張嘴呵斥,跑到他跟前撲通一聲跪下的小太監(jiān)喘了口氣,又說道:“北滄國的瑨王帶領(lǐng)五十萬大軍將京城占領(lǐng)了!眼下他已帶著上萬精兵包圍了皇宮!他還說,還說……”
夏濯被他的話驚出了一身冷汗。
祁瑨居然帶著五十萬士兵在一夜之間悄無聲息地占領(lǐng)了京城,而整個皇宮卻無人知曉,連他手下的探子也沒有傳來任何風(fēng)聲。
前不久對抗西蠻進(jìn)犯駐守西北的軍隊(duì)傳來急報(bào),請求支援,調(diào)走了京城大量精兵,如今皇宮所剩的禁衛(wèi)不過千余人,如何抵擋上萬精兵?更別說是五十萬大軍了。
他登基以來,已經(jīng)少有這么慌亂的時候了。
如今被打了措手不及,夏濯見小太監(jiān)吞吞吐吐,更是氣惱,恨不得抬腳把他踹翻。
“他還說什么?!”
“他說,交出姜皇后,就饒你全尸。”
小太監(jiān)視死如歸般地說了出來,目光怔愣地落在雪地中那具已然斷了生息的尸體上。
夏濯?dú)獾脦状紊詈粑?,冷笑出聲?p> “哼,好他個祁瑨!竟然狂妄至此!當(dāng)初他在南瑟時,我就該派人殺了他!讓他回不去北滄!”
他英俊的面容猙獰起來。
葉葵蹙眉,“七爺……”
夏濯置若罔聞,上前幾步將姜禍水的尸體抱了起來,一步步走進(jìn)了寒梅殿。
將姜禍水的尸體輕輕放在床上,他目光溫柔,抬手拂過她蒼白的面容,喃喃道:“他想要的東西,朕都不會讓他如意。朕不要的東西,寧可毀了也不讓他得到?!?p> 他輕笑一聲,宛如情人間的呢喃:“阿晚,你生前是我的皇后,死后朕也不會讓你的尸體落入別的男人手中?!?p> ——
聽聞姜皇后被打入冷宮的消息,原本蟄伏在京城五十里以外的祁瑨下令加快進(jìn)程,日夜不眠地向京城進(jìn)發(fā),在冬至前夜一舉攻占了京城,而后馬不停蹄地親率上萬精兵包圍皇宮。
他本以為,既然夏濯已將姜禍水廢了,那么讓夏濯交出她應(yīng)該不是什么難事。
結(jié)果等到的卻是姜皇后已故,尸體在寒梅殿中,那向來清冷陰暗的冷宮卻燒起了大火。
祁瑨得到消息趕到寒梅殿時,整座宮殿已經(jīng)成了廢墟,里面的一切都被燒成了灰燼。
從此世間再無寒梅殿。
風(fēng)吹墨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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