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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岸幻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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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岸幻夢 瑜楠 2188 2019-08-01 14:22:27

  我腳上的高跟鞋不停得在剎車和油門間踹來踹去,我感覺自己的鞋跟都要踹進車底盤里了。

  空調(diào)把車子里的空氣吹得很干燥,聽著外面的稀里嘩啦的雨聲,流淌在我們身邊溫暖而舒適的空氣緩解著我暴躁的心臟。

  江羽臣很紳士的選擇了副駕駛的位置,街上的點點燈光透過窗子鉆進昏暗的車廂,將他本就英俊到完美的臉又增添了幾分曖昧的誘惑,纖長的睫毛下,一對如墨的瞳子在一團淡淡的氳氣里更像一譚永遠都見不到底的死水。那種埋藏在寂靜最深處的可怖,讓懼怕的人永遠都不敢接近,卻也讓迷戀上的人無法擺脫,所有的無法擺脫都是一劑最致命的毒藥。

  他的左手撐著下頜,拇指輕輕得扶著微青的胡茬,腕表滑落在襯衫的袖扣上,細長的秒針在黑色的水晶表盤上一秒一秒得奪走我們的青春,我們的年華,最后是我們的生命,沉默而殘忍。

  窗外的雨水一滴一滴地拍打在車窗上,我的眼前也開始泛起溫氳,纖長的手指、堅挺的鼻梁、還有那對永遠彌漫著大霧的黑眸,以及車內(nèi)狹窄的空間里流淌著的杜松的氣味,不知道從多久開始,我就能從各種味道的香氣里,準確的分辨出這種氣味。

  所有的熟悉都變成了往昔的牢籠,將我死死困住。

  我的兩只眼睛一瞬不瞬得盯著方向盤,不敢再瞄一眼我身邊的這個男人。

  “聽點音樂吧?!苯鸪汲錆M磁性的聲音在沉悶的車里響起,說著他掏出手機,在屏幕上點了幾下,連上車內(nèi)的藍牙。

  輕柔的音樂從音響里流淌出來,他調(diào)整了一個舒適的姿勢,靠在椅背上,微瞇起眼睛,將自己于這個暴躁的雨夜隔離開。

  他沉浸其中是享受和放松,而這些音符于我卻是壓死駱駝身上的最后一根稻草——他居然選擇了邱澤最喜歡的一首歌。每一個音符都變成一片鋒利的指甲,抓進我的胸口,再沾著血帶著肉,把這些東西統(tǒng)統(tǒng)塞進我的胃里。我狠狠得咽著口水,以免我把這些沾著胃液,又苦又酸又腥的東西連本帶利的翻出來,即使這樣,我還是看到大滴大滴的水珠砸在方向盤上那四個大小相同環(huán)環(huán)相扣的銀圈上。

  如果雅西的車頂沒有漏水,我也沒有迷迷糊糊的打開天窗,那一定就是我的眼淚。

  江羽臣看著我神經(jīng)病的樣子,黑幽幽的眸子從的大霧里露出來,所幸他不是席塵,不會讓我從車子里滾出去,然后告訴我,我被fire了。他只是微微皺著眉頭,按住我的肩膀,認真得問我:“林小姐,你還好吧?”

  我抬起頭,滿眼溢著淚水,只要我動一動一眼皮,它們就會像外面的雨水一樣嘩啦嘩啦的砸下來。

  那些該死的音樂還是不停得從他的手機里的唱出來,我能呼吸到的每一口空氣里,都夾雜著那些該死的杜松的氣味,他纖長的手指就按在我的肩膀上,還有他那張說不清哪里讓我覺得熟悉的臉,更該死的是那雙布滿霧氣的黑色眼睛。

  我的耳朵聽到的,我的鼻子嗅到的,我的眼睛看到的,我墜進回憶的深淵里,我被帶回到邱澤的身邊。我殘存的理智一遍又一遍的告訴自己,所有的一切無都是我思念過度產(chǎn)生的幻覺。可是我墜落其中,無處可逃。更可怕的是,我根本就沒有想逃,我只想撲進他的懷里,把我的牙齒鑲進他的肩膀里,告訴他我有多想他。

  我用盡最后一點理智告訴他:“對不起,江總,我有點暈車?!?p>  說完,我推開車門沖進漫天的大雨里,此時此刻,也許只有冰涼的雨水才能讓我清醒,也許只有這些刺骨的寒冷,才能讓我覺得自己還活著,活在這個活生生的現(xiàn)實里,活在這個沒有了邱澤的世界上,而不是沉睡在我給自己構造的那個矯情的夢里,更不是我這個神經(jīng)病大腦里浮生的異想世界。

  我不知道我在雨里發(fā)了多久的瘋,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是想要干什么,也許我只是想把他從我的生活里甩掉。

  兩年前的那個夏天,當雅西把我身上那件從葬禮開始穿了七天的黑色小禮服扒下來丟進垃圾桶的時候,她連同扔掉了邱澤的所有東西,包括他為我買的禮物。那時的雅西,雙眼放著像X射線一樣的紅色光芒,以專業(yè)特工的身手在我家進行著肆虐,她甚至連一支唇膏都沒放過。而我像一個重度腦癱病人一樣,蜷縮在葉莎的懷里,呆呆得看著雅西,看著她把邱澤的痕跡從我的世界里掃空。那時候的雅西一定不知道她這樣做根本就是徒勞,甚至是雪上加霜。我沒有反抗是因為這個沒有了邱澤的世界多點什么少點什么都不再重要,我把她手里扔出去的每一樣東西都死死的鎖進了腦子里,我要帶著它們,守著它們,在那個我重新幻化出有邱澤的世界,然后重重的關上大門。

  三個月后,我站在浦東機場,呼吸著上海比BJ濕潤幾百倍的空氣,我拿出手機,選中邱澤的名字,按下DELETE,那些占據(jù)我手機所有內(nèi)存的信息瞬間煙消云散,像靈魂從身體里抽離著散去。

  我把自己硬生生的分離,這個世界的我因為父母、因為朋友、因為太多太多的牽扯,只能繼續(xù)生活。我曾單純的認為,這樣我就能安靜的生活,那個想著邱澤的我和沒有邱澤的我也會和平共處,可是他似乎只有一半的我,依舊會沖進這個世界的每一個角落,那種如影隨形的悲愴在我油盡燈枯的世界里撕扯。在生命無盡的寂寥里,我甚至無法確定我是不是還能在像一個正常人一樣生活,像一個正常人一樣再去愛一個人,然后組建一個所謂幸福美滿的家庭。

  當我再次在這個現(xiàn)實的世界里睜開眼睛個時候是,我的周圍是一團白色的、溫暖的絲絨被子,我能看到是巨大的雙人床,巨大的落地窗,挑高的屋頂,陽光努力的穿過那些大片的綠植,夾雜著綠色的光環(huán)照進屋里。一切都是那么明亮、溫暖、舒適,可這些都是那樣陌生。

  如果人生的旅途中會有“前方道路坍塌”、“前方100米處有炸彈”、“前方是懸崖”……這樣的指示標識,那么我一定會把一切都終止在那個清晨,終止在江羽臣那個讓人沉溺的陽光明媚的暖房里,終止在那些縈繞著奢靡的精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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