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溫獻那晚與宋平搜腸刮肚的一夜長談后獨自離開,但他并不是立刻回到八字門,而是獨自一人在州城中打轉。
他去了小時候常去的吃街,重溫記憶中的味道,還去了小時候師父經常帶他去玩的地方,不知道為什么。他總想會道小時候,雖然不被待見,至少他還有他師父。
雨后的天沒有星月,他沿著長長的河道慢慢走著,時不時會有就條看家護院的狗朝他狂吠。
他接著走上長堤,走到另一邊時走累了,就躺在長堤旁的柳樹下,翹著二郎腿,哼著母親哼過的搖藍小曲兒,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醒來時天已經全亮了,嘈雜的叫賣聲將他吵醒,他揉揉惺忪的睡眼,走到河岸邊捧起一抔水,往臉上一潑一抹,就當是洗了臉。
從知道八字門要主辦武林大會時起,他就想好了所有他該做的或者說他能夠做到的事。
溫獻本想借這次武林大會在八字門長老面前證明自己的能力,證明他師父是對的,也想讓他師父高興高興,但他從沒想過結果會是尷尬收場,在他們眼中,比武從來就是只有輸贏,像平局這樣的,他也不知道該去如何說明。
溫獻是三個月回的杭州城,但他并沒有在第一時間回去見他師父,而是等八字門開始進行武林大會的準備工作時回的八字門。
他師父見到他時,并沒有感到奇怪過詫異,一向冷血鎮(zhèn)靜的溫布眼圈泛紅的問他這四年的狀況,而他的師父卻出奇的冷靜,連一絲喜悅都不曾表露。
當天夜里,溫布宴請了一大家子人,擺了八張桌子,親自下廚以慰勞歸來的溫獻。
這四年間八字門的長老幾乎都換了人,到場的三位長老并不知道眼前的年輕小伙子是誰,等溫獻向他師父請安時,長老們一知道他是溫獻,氣得咬牙切齒。
“三位長老,溫獻已經練成天凈經,功力有了大成,這次他就是回來參加武林大會的,三位長老應當沒什么意見吧?”溫布說道。?
一聽這話,這三個長老紛紛表示不相信,他們說溫獻怎么可能練成了天凈經,天凈經可是還在鎮(zhèn)寶閣中鎖著呢。
“確實如此,但是我練的是拓本。其中的內容與原本是完全一致的。”溫獻說道。
即便如此,長老們還是不相信溫獻能悟出天凈經無字部分的奧妙,就憑一個沒有身份沒有地位獨自一人的他?絕不可能!
溫獻沒了辦法,就請溫布幫忙,當著所有人的面互相以天凈經為本切磋。
溫布一直有在練習天凈經有字部分,若溫獻沒有悟出天凈經其中的奧妙,那么他將不敵溫布。若溫獻徹悟了,那么在這套功法上打倒溫布,簡直易如反掌。
事實便是后者,看得長老們瞪目結舌,說不出話來。
最后一個長者以要回天凈經拓本為條件,若溫獻交回拓本,便準許他參加這次的武林大會。
在此過程中溫獻時不時的看向他的師父溫舒,不論什么時候,溫舒總是淡淡的說話,安靜的吃飯,連回答都只有簡潔的幾個字,完全不像溫獻印象中的溫舒。
溫獻問自己,是師父變了,還是自己變了。自己的確是變了,四年的游歷和對周遭事物的徹悟,至少使他變得沉穩(wěn)老成,而不是從前那般的自卑,自棄,自疑,渾身長滿了尖刺,對他人時刻保持距離,除了他師父和溫布。
“師父,您怎么看?”溫獻故意這么問他師父,他想知道他會有什么反應。
“獻兒,沒想到四年不見,你成長了不少,看來當初送你走是正確的?!?p> “若你真的想?yún)⒓游淞执髸敲茨憔偷脼殚T爭光,以報效門派?!?p> “溫獻明白,自當盡力而為!”
“但是光為師同意沒用,今天請來的三位長老只略微知道你,如果是其他的長老,我怕他們不會答應?!睖厥娴卣f道。
“嗯,你說得沒錯,那幾個迂腐的東西,肯定會因為溫獻的身份而不讓他參加武林大會。如果他們知道你回來了,估計會事先派人在門前攔住你。”溫布說道。
“那這該如何應對呢?”溫獻眉頭一皺,這些問題他都沒想過,自己還是太嫩了。
“無妨,只要在座的三位長老當做什么都不知道便可?!?p> “還有其他人,我不管你們對溫獻有什么成見,這次是為了武林大會,不得有半分懈怠,我相信你們知道什么是以大局為重吧?!?p> 那三位長老聽了溫舒,才明白過來他為什么才請來他們三個,原來是早有預謀。
這三位新進的長老都是由溫舒和溫布推薦給大長老的,只要溫舒和溫布跟大長老說他們的壞話,這長老之位早晚會丟。
利字當前,三位長老一致同意溫舒的要求。
宴會結束后,溫舒私下派溫布叫溫獻到他的書房,對他噓寒問暖,回到溫獻熟悉的那個溫舒。
“獻兒,此次大會事關重大,不得輕易馬虎,有三件事你必須去做?!睖厥嬲f道。
“請師父明示?!?p> “第一,我會事先安排好你的對手,你要提前跟他碰面,記住,別透露身份。第二,在大會開始前,你要隱藏身份和實力,住處我會給你安排。第三,輪到你比武的時候,你要晚到一刻鐘,以防大長老妨礙?!?p> “還有,這三點只有你我知道?!?p> 溫獻完全聽從他師父的這三點要求,沒再去過八字門。
之后溫獻按照計劃,派人暗中監(jiān)視宋平的一舉一動,在酒館門口跟他打了照面。
之后溫獻向販賣情報的人買了關于宋平的情報,認為宋平只是仗著天火槍罷了,構不成什么威脅,實際上他買到的情報并沒有說明宋平的修為高低。
等到比武那天,溫獻早早到了會場,躲在高處伺機而動。
之后就出現(xiàn)了溫獻晚到一刻鐘的狀況。如果他準時到,大長老完全可以要求換認,但是遲到就不一樣了,畢竟在場那么多人,大長老也不好損了自己門派的面子。
然而盡管溫舒做好了萬全準備,溫獻還是沒能贏,如果溫舒沒有輕視宋平的實力,可能不會輸。
溫獻離開長堤,再岸邊的面攤上吃了碗陽春面,回了八字門,不料被溫布撞見。
溫獻是從后山溜進去的,他本以為這個時間后山不會有人,沒想到溫布居然跑到自非亭喝酒來了。
溫布明顯有點喝多了,他朝溫獻吼道:“溫獻,你給我過來!不走正門從后山溜進來,鬼鬼祟祟的跟做賊一樣,你想干什么?”
溫獻腦筋一動,說:“我來找我?guī)煾?,不從正門進是怕會碰上長老,給我?guī)煾负湍砺闊?。?p> “噢!也是?!?p> “你坐下,我跟你說。平手就平手,至少沒輸是不是,別垂頭喪氣的,下次贏回來就是了?!睖夭即种ぷ诱f道。
“好。我記住了。先你陪您了,我有事找我?guī)煾??!睖孬I躬身作禮道。
“行,去吧,你師父他在書房。寧愿看書也不愿意出來陪我喝酒。不用理我,去找他去?!睖夭夹χf道。
“好,那告辭?!?p> 知道溫舒在書房,省去找他的功夫,溫獻繞過有守衛(wèi)的地方,悄悄溜進溫舒的書房。
書房里,溫舒正端坐在書桌前讀著書,察覺到有人來,抬頭見是溫獻,便放下書卷,迎了上去。
“徒兒拜見師父?!睖孬I躬身行禮,被溫舒一把扶了起來。
“你去哪兒了?從比武之后就沒見到你,我還以為你走了。”溫舒說道。
“我跟你說,平手不丟人,長老對你的表現(xiàn)也很滿意,別埋怨自己?!?p> 剛剛才聽完溫布安慰自己,現(xiàn)在溫舒安慰自己,這讓溫獻實在來不了口,他今天是來跟他師父道別的,他要走了,要從此遠離八字門。但他不會斷了與溫舒溫布的聯(lián)系,對溫獻而言,他們早就是他真正的親人。
聽著溫舒東說一句西扯一句的話語,溫獻不知該如何跟他師父道別。
“怎么了不說話?有心事?說來給為師聽聽?!睖厥嬲f道。
既然被看出來了,溫獻也不好再猶豫,他請溫舒坐下,慢慢跟溫舒道別。
“什么!你要走?還是現(xiàn)在?”
“不行,我不同意。你好不容易回來了,凳子都沒坐熱就說要走,你還把你把你師父我放在眼里?”
“師父你別急,聽我慢慢解釋?!?p> “您對我有恩,我本想借此次武林大會給你報恩,但卻沒贏……”
“這不是重點,直接告訴為師你為什么想走?!睖厥娲驍嗨脑?,說道。
“師父,你也知道,這偌大的八字門,就你和溫布兩個人待見我,處處幫我,你還收我為徒教我武功,若不是這里沒有我的容身之所,我怎么會想走呢?”
“你放屁!只要我活著,就算是長老,他們也不能拿你怎么樣!聽說我,留下?!睖厥鎱柹f道。
“師父,如果真是這樣,那你四年前為何要把我送走呢?”
“是為了我的安全吧,那些長老想干什么,徒兒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p> 聽完這句話,溫舒陷入了沉默。
良久,溫舒苦笑著說:“你這個人,從小固執(zhí)到大。也罷,你要走就走吧,沒事回來看看我就行?!?p> 溫獻看著溫舒,眼圈泛紅,他哽咽的說道:“謝師父成全?!?p> “有要去的地方嗎?”
“嗯。您去過,就是我出生的那個小漁村?!?p> “落葉歸根,不錯不錯。不過為師還有一個條件,你不答應就別想走!”
“什么條件?您說?!?p> “把傷養(yǎng)好再走,也好跟我說說這四年你去哪了,都做了什么。”
“徒兒,知道了?!?p> 半個月后,溫獻告別溫舒,回到他出生的小漁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