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最近朝堂上卷起了滅佛風(fēng)潮,后來的事情怎么樣就沒有再聽說。
長安落入一片風(fēng)雨欲來中,卻又平靜的與往日無異。
二月二龍?zhí)ь^過后,渝清跟著父親去東都洛陽禮佛;據(jù)說洛陽凈土寺有高僧講經(jīng),慕名而去者無數(shù)。因為之前滅佛之聲傳的沸沸揚揚,凈土寺最近倒是清凈了許多。
高僧面容滄桑垂垂老矣,拄著拐杖出來,他身邊一名應(yīng)是弟子的年輕和尚扶著他。高僧作合掌道:“阿彌陀佛,老衲空景,與弟子玄奘游經(jīng)此地講經(jīng)。出家之人本應(yīng)不理世俗,只是此前多事,仍需拜謝施主?!蹦俏恍屎蜕幸嗤站按髱熞粯雍险?;玄奘和尚看起來雖僅有二十來歲,但也是高深莫測的樣子,幾十年后應(yīng)該又是與空景大師一樣厲害的大師。
為什么爹爹好像還與這位大師相識呢?
這一次渝清很乖的跟在父親身邊,默默聽著他們說話,卻還是忍不住多看了幾眼那個青年和尚。
空景大師帶他們進入凈土寺大殿,殿內(nèi)供奉絡(luò)繹不絕,香火霧氣繚繞。
空景大師對玄奘和尚吩咐了什么,玄奘和尚應(yīng)下便向后堂過去。
“施主,還請禪房一談?!笨站按髱熥鞒鰟幼鞯?。
渝清猜想父親是來這里聽經(jīng)的還是做什么,反正不是自己感興趣的事,便仰首向父親問道:“爹爹,清兒可以在大殿許愿嗎?”
太子建成含笑點點頭。
渝清在佛前蒲團端端正正跪下,合掌閉上眼睛默念心中所想,許下愿望。
不多時似乎有人輕步過來,有人在旁邊的蒲團跪下低聲許愿道:“小女子杜云君,愿求一段美滿姻緣,得心所愿?!?p> 應(yīng)該是那位姑娘侍婢的女孩子俯身道:“二姑娘,這愿望說出來可就不靈了。”頓了頓那女孩兒又甜甜道,“何況,自大姑娘去后,崔杜兩家要繼續(xù)保持姻親,姑娘你與崔公子的婚事就是板上釘釘了。姑娘又何必非得過來這里許愿?”
“別瞎說,姑父都還沒有應(yīng)下呢?!蹦俏幻卸旁凭墓媚飲尚叩牡皖^道。
渝清表示,姑娘,你們是真當這里是你家閨房?。看笸V眾之下說這些東西,難道真當在場的諸位都是空氣?
杜云君姑娘和她的婢女許完愿就走了,旁邊沒有人打擾,渝清安安心心的在心中陳述自己所求,但轉(zhuǎn)念想到若自己所求太多難免會讓佛祖生煩,干脆就只求闔家幸福即好。
睜開眼睛站起來,有一個小和尚過來問她:“小施主可要到后堂去聽師父講經(jīng)?”
聽講經(jīng),那還是算了;渝清規(guī)規(guī)矩矩的問小和尚:“小師父,那我爹爹去哪了?”
小和尚合掌道:“師父與殿下在禪房講經(jīng)?!?p> 怎么又是講經(jīng)?講經(jīng)有什么好聽的?
“那么小師父,在后堂講經(jīng)的又是哪位大師父?”姑娘好奇心起,聽爹爹說那位空景大師是凈土寺從蜀地請來講經(jīng)的,既然不是空景大師那么又是哪位博識的大師父談經(jīng)論道。
“是玄奘法師?!毙『蜕械?。
玄奘法師雖然年歲不高,但因跟隨空景大師游歷四方多年,深得大師的傳學(xué)。
總而言之,玄奘法師學(xué)識淵博得不可言喻。
渝清很有興趣,不知道那個看起來與自家兄長年歲相似的玄奘法師講經(jīng)究竟是如何的學(xué)識淵博;當然她是好人家的姑娘,絕對不是去拆臺的。
既然是大師講經(jīng),聽講的人也是不少,除了一眼看去就能分辨出來的光頭和尚外,還有不少俗家娘子也在。
渝清突然想起不知道聽哪位姐說過一個笑話;有一個女子喜歡一位公子,奈何沒有機會與公子相見,卻打聽到公子的娘喜好到某寺廟聽講經(jīng),于是也日日到去那寺廟聽講,把大師所講學(xué)得通透。
那時那位表姐說到這里突然頓住了,于是渝清自動腦補問:“是不是那位女子因此與夫人相識,并得到夫人喜歡,夫人替兒做主娉為妻,女子如愿以償嫁給了喜歡的公子?!?p> “非也非也?!北斫銚u搖頭,“那個女子在大師那里把佛經(jīng)學(xué)得通透,看透紅塵,出家為尼?!?p> 渝清:“……”怎么現(xiàn)在的故事都已經(jīng)不按常理發(fā)展了?
而現(xiàn)在自己就坐在凈土寺講經(jīng)壇下聽得津津有味,最后她自己都懷疑這樣聽下去會不會有一天她也像故事中那個女子一樣看破紅塵。
不過這位玄奘法師講經(jīng)也是真的挺不錯的。顯然周圍的幾位女眷也有同感,不然她們也不會在此聽得如此癡迷。
不覺天色已晚,渝清才出去大殿等候父親,空景大師他們也從禪房里出去。渝清就特別疑惑了,怎么講個經(jīng)論個道都要那么長的時間,肯定就不是講經(jīng)那么簡單的事情吧。
“爹爹,清兒很喜歡聽大師講經(jīng)?!庇迩逄ь^聲音軟軟的說。
空景大師合掌道:“阿彌陀佛,這位小施主挺有佛緣的,這也是造化了?!?p> 太子建成看了一眼渝清,與空景大師道:“大師,可惜我這姑娘已是許配了俗世人家?!?p> 渝清目瞪口呆,什么時候的事?為什么我一點風(fēng)聲都沒有聽到……
此后一路上渝清就纏著父親問:“爹爹,你到底把清兒許配給誰了?清兒想知道嘛?!庇迩迨菑男「鞣N長輩撒著嬌長大的,這一招無論對誰都無比管用,從未失靈過。
“你怎么鬧騰,誰敢娶你?!碧咏ǔ蓪ε畠汉敛涣羟榈某靶Γ?jīng)過鑒定這是渝清的親爹。
渝清可憐巴巴的淚眼汪汪:“爹爹,清兒其實還是很聽話的?!鞭D(zhuǎn)念想到那位表姐講起的故事,渝清想到了一種可能性,“難道爹爹覺得清兒會喜愛佛學(xué)看破紅塵嗎?清兒可還很喜歡這紅塵俗世之地呢?!?p> “小孩子跟誰學(xué)的這些?!碧咏ǔ汕昧饲糜迩宓哪X袋,特別無奈。
“當然是跟哥哥學(xué)的啦?!庇迩屐`機一動,隨時做好坑兄的準備。
太子建成暗念李承宗這個臭小子,把這乖巧懂事的妹妹教的古靈精怪的。渝清在心里笑得無比陰險,等哥哥和嫂嫂結(jié)婚以后就不能隨便坑蒙拐騙了,所以趁著現(xiàn)在嫂嫂還沒有進門就抓緊時間坑唄。
“可是,爹爹,我聽說祖父最近一直想要滅佛,我們還來聽空景大師講經(jīng);這樣不會有問題嗎?”渝清還是有些擔心的。
“清兒,這些事情你一個小姑娘不必懂也不用去想的。佛講究眾生平等而儒則不然,雖僧有行為不端之徒,也有如空景大師一樣澄明高潔之士;若強令僧人還俗,有傷德政和教化?!碧咏ǔ杉毿闹v給渝清聽,渝清思考著點點頭,想起凈土寺里的僧人們,覺得很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