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一晚上翻江倒海的折騰之后,第二天清晨,錢镠的腸胃終于沒了血腥味。
那一幕給錢镠留下的陰影我們就不說了。
虛弱的錢镠爬去身子,行尸走肉般的在后廚找東西吃。
只要別是肉,什么都塞進(jìn)嘴里就是。
今天府上有些奇怪,阮成沒有再來糾纏自己,吳老太婆也沒在后院的那顆常青樹下曬太陽。
從丫鬟嘴里打聽到,說是阮成一早就出去了,出去的時候還讓人趕著三四輛馬車。
吳老太婆是后腳出的門,坐在轎子上,不知要去往何處。
錢镠無奈的搖了搖頭,可憐天下父母心?。?p> 他是真的后悔倉促的說出那句話??!
什么當(dāng)梟雄,人家可是很容易當(dāng)真的好不好?
黃巢就是個鹽梟世家,人家說造反就造反,那可都不帶開玩笑的。
算上江湖地位,曹州黃氏可要比越州吳氏要差許多的。說不是一個等級的那都不為過?
說要做梟雄,那就必須得做梟雄??!
不然不是浪費(fèi)了這個家底不是?
他吳鐵娘子做下這么大一個家業(yè)為的是什么?
還不是為了他嗎?
想到此處,錢镠對吳老太婆也是提不起恨意來了。
某個瞬間甚至還有些感動。
話說,為了請這位下一任的梟雄教頭,吳老太婆都親自出馬了。這位到底又會是什么來路呢?
要知道昨天找那號稱治世之才的書生,也沒見吳老太婆出過門的。
錢镠暗自打定主意,這次一定要好好表現(xiàn)了。
就算是阮成在,他也得尊師重道了,不然可就真要寒了老太婆的心了。
錢镠重重吐了一口濁氣,摸了摸跟屁從阮結(jié)的腦袋,溫聲道:“阮骨頭有沒有怪祖母呢?”
阮結(jié)含著淚水,搖了搖頭。
“可不能怪祖母,祖母這是疼咱們呢!你那兔子……”
不說兔子還好,一說到兔子,阮結(jié)哇的一聲就給哭了出來。
淚水是怎么也止不住了。
“哎呀!好了,好了!別哭了,有機(jī)會留哥兒再給你弄一只回來就是!”
兩兄弟還在說著昨天那只可憐的兔子時,只見門外來了一人。
正是那書生,書生還不是空手來的,左手拿著一本書,右手拿著一捆芹菜。
錢镠一見是微微一愣,隨即嘴角便揚(yáng)起了笑意。
三溜先生進(jìn)門,臉又漲紅了起來。
這才漲紅倒不是被氣的,而是不知該如何開口。
有些書生最是臉皮薄,錢镠對此是了然于心。
也不多說什么,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對書生微微躬身。
書生點頭示意,后大步入了后院。
錢镠對阮結(jié)道:“去!去讓你阿茹(丫鬟)姐姐弄條肉干來!”
阮結(jié)雖疑惑,但卻是相當(dāng)?shù)穆犜?,?dāng)下就點了點頭。
阮結(jié)不知道什么叫“束修”(脩字太難打,反正也是通假字,都一樣),但錢镠卻是知道的。
這是拜師禮,早在孔圣之時就有。
古人極為注重禮節(jié),拜師這么大的事情當(dāng)然是有一套比較系統(tǒng)的禮節(jié)的。
為了體現(xiàn)鄭重,這套拜師禮,要在長輩的陪同下進(jìn)行。
吳老太婆和阮成都出門了,所以二人只得在涼亭的書案前干坐著。
估計是二人也沒有想到這窮酸書生會回來吧?
不用說,書生還要來行鄭重的拜師禮,二人就更想不到了。
吳老太婆、阮成都不在,錢镠也不必囂張了。
干坐是非常尷尬的,錢镠擠出一個笑臉,道:“嘿嘿~夫子,用茶!”
三溜先生低頭看了一眼泛黃的茶水,吞了吞口水,顯然是口渴的。
可惜他沒有用茶,因為這杯茶是敬茶,要行拜師禮時才能喝。
錢镠很是無語,氣氛就更加尷尬起來。
兩人干坐著也不是個事,總要說些什么才應(yīng)景嘛!
錢镠瞥了三溜先生兩眼,試探問道:“先生昨日不會是真生氣了吧?”
書生輕咳了兩聲,見丫鬟隔得遠(yuǎn),便小聲道:“你真覺得我那三策是在紙上談兵?”
錢镠一愣,合著這家伙是在端高冷的架子?。?p> 錢镠連忙道:“哪能啊!先生高論,哪里是紙上談兵,簡直就是立竿見影的良策?。 ?p> 書生以為錢镠是在恭維,率先低頭道:“汝不必恭維,之前是我太過唐突,未行拜師禮,不算鄭重。
吾有過在先,爾會不尊也算情有可原!”
這就對了嘛!
知錯就改就是好孩子。
錢镠也笑道:“其實學(xué)生昨天不該說得那般過分的。先生勿怪!
若說到先生的安內(nèi)三策,學(xué)生也覺是高論。
只是廟堂之時過于復(fù)雜,先生之策雖妙,但卻是一劑猛藥。
大唐已如病入膏肓的老人,若下猛藥,恐怕……”
錢镠也就是在瞎扯,你要讓他說什么是良藥,他絕對也說不出來。
還好三溜先生不會問,因為錢镠搬出兩個大神的佳作,已經(jīng)讓三溜先生覺得他是一個臺面上的人了。
一個臺面上的人,把話說得太明白,是不是顯得自己才學(xué)不夠呢?
只見書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良久之后竟是點了點頭。
自言自語道:“或許是有點操之過急了!田令孜,如今目無君父,敢讓天子拜其為父,可見其是如何囂張。這般囂張,定是有所依仗!”
錢镠也不敢在插話了,生怕言多有失,暴露了他這半吊子的學(xué)問。
二人相繼陷入沉默間,一聲驚呼打破了沉默。
“我滴個親娘!這家伙……這書生……這先生竟真的回來了!”阮成吃驚的看著兩人,似看著怪物一般。
書生見阮成歸來,連忙起身,對阮成微微躬身,后道:“昨日是在下有些意氣用時了!還望主家勿怪!今日特來行拜師禮,收起為弟子,以示鄭重!”
這輕狂書生竟還溫文爾雅的行禮了,這是見了鬼嗎?
他竟然對一個私鹽販子行禮,這真是太讓人驚訝了。
阮成嘴巴長得可以塞下一顆桃了。
阮成那粗狂的聲音讓吳老太婆聽不到是不可能的。
吳老太婆也來到了后院,見師徒二人是促膝長談,一絲笑意轉(zhuǎn)瞬即逝,隨即便又是那一副面無表情的模樣。
這一抹帶著些許贊許的笑意,已是非常不易。以吳老太婆的性子,就算是人頭落地,海潮千丈,她恐怕也不會有太多的表情吧!
跟吳老太婆一同趕來的還有一個長得非常結(jié)實的壯漢。
壯漢長著一個苦瓜臉,不茍言笑。
他的手腳卻是相當(dāng)?shù)娘@眼,阮成算是壯漢了吧?
他那手腳硬是比阮成壯了一圈。
簡直就像是一座小山被搬進(jìn)了家門。
阮成和吳老太婆被請來旁觀錢镠的拜師禮,而壯漢則是很有規(guī)矩的站在木樁旁。
拜師禮自周朝傳下,歷朝歷代大多沿用,不過也有改變和完善。
“修脩”脩有干肉條的意思,在古時肉可是相當(dāng)稀缺的資源,正所謂鐘鳴鼎食之家嘛!
能吃得上肉才算是富庶嘛!
而在唐朝,也有用絲綢錢帛等物代替的。
吳老太婆雖然是地位低下的鹽梟,但是有錢啊!
當(dāng)然不能用幾根肉條就代替了的,雖然昨日二人已經(jīng)有了某種交易,但在今天的這正式的拜師禮上,吳老太婆還是相當(dāng)?shù)拇蠓降摹?p> 送了一小箱銀錢還贈了幾匹布,可以說是相當(dāng)?shù)泥嵵亓恕?p> 而作為回敬,書生則是贈了錢镠一本《論語》和一捆芹菜,文墨書生也沒必要送,反正他也拿不出比吳府更好的文墨了。
錢镠跪拜、敬茶、應(yīng)答之后,書生鄭重起身。
帶錢镠齊頌《大學(xué)首章》。
芹菜有勤奮好學(xué)之意,而頌《大學(xué)首章》則是象征師徒二人擔(dān)下“傳道、授業(yè)、解惑”的大任。
“大學(xué)之道,在明明德……”
“大學(xué)之道,在明明德……”
(ps:新書期每日兩更。麻煩大家多多投票,多多支持,護(hù)住幼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