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婉兒確實是個很善解人意的姑娘,并沒有追問原因,就跟著李白來到了宿舍。跟他一起疊起了紙船,當然三只小船基本都是她疊的,并且還多做了兩個。
多做的兩只小船非常巧思的設計了棚頂,同時分別插上了兩根短小的蠟燭。
“晚上我跟你一起吧?”
一切安排妥當后,婉兒淡淡的說道。
“???啥?”
李白不明就里。
“你晚上不是要做法事嗎?我剛好跟我爸學過一點,可以幫你啊?!?p> 婉兒乖巧的說道。
“法事?不是法事啊,就是...就是...”
李白突然有點難以啟齒。
“嗯?!?p> 婉兒并沒有多說什么,默默的等著李白接著說,她是那種別人不說也絕不會強求別人的人。
“哎!因為我的疏忽,把校長辦公室里的精怪弄死了幾個,張教官讓我今晚朗月初升之時將精怪的尸體進行水葬?!?p> 李白嘆道,再次提起讓他不由得想起不久后還要面臨長老會的審判,頓時心情又有點低落。
“這就是法事。”
婉兒淡淡的說道。
“哦哦...嘿嘿!我還不知道呢?!?p> 李白傻笑道。
“你就不奇怪校長辦公室里怎么會有‘精怪’嗎?”
李白忍不住的問道。
“其實...因為家族的原因,這些東西我在很小的時候就已經(jīng)接觸過?;筐B(yǎng)精怪是符箓師的看家絕活,豢養(yǎng)數(shù)量的多少直接說明這個符箓師的本領高低?!?p> 婉兒緩緩說道,看來身在世家當中確實能見識到很多人可能一輩子都接觸不到的東西。
“哦?那校長直接豢養(yǎng)了上百個‘精怪’豈不是厲害到炸了?!?p> 李白十分夸張的說道。
“什么?不過校長本就是宗師級別的符箓師?!?p> 婉兒難得的表現(xiàn)出了驚訝的表情,不過旋即又恢復了平靜。
“那...想要成為一名符箓師難嗎?”
李白吞吞吐吐的說道。
“怎么?你也想當?其實沒什么太多條件,關鍵看個人的悟性,現(xiàn)代社會很多繁文縟節(jié)都已經(jīng)被廢除了?!?p> 婉兒是個冰雪聰明的姑娘,看李白的神態(tài)大概也猜出了他的想法,直接說道。
“嗯,在印月井的時候我看校長使出過符箓術,覺得特別厲害想學學?!?p> 李白老老實實的說道。
“你要是想學,我可以讓宗門寄一點關于這方面的書籍過來給你學習,不過如果沒有專人教你,你是很難入門的?!?p> “哇,謝謝婉兒,還是你對我最好。你可以教我嗎?”
李白趕緊順勢殷勤的說道。
“我?我也不會。我對符箓這些沒什么興趣!”
婉兒不好意思的說道。
“不過,學院里下學期應該會開設這門課程,去年的主講老師就是校長?!?p> 婉兒隨后說道。
“哦...好吧?!?p> 李白多少有一點失望。
隨后婉兒先行離開,二人約定等到朗月初升之時在溪流邊匯合,諸葛婉兒答應協(xié)助李白一起進行“法事”操辦。
看著時間差不多了,李白帶著疊好的紙船以及校長辦公室中的那三只“精怪”的尸體前往平常他們越野跑終點處的溪流旁。
此時,一陣悅耳的笛音傳來,笛聲平靜悠揚。如同一曲挽歌,感嘆著年華易逝、韶光難留;又如同一頁彩蝶,伴著月華起舞,傷懷著流水終成空、時光難為老。
李白聽著笛音靜靜走著,心中也是百感交集,距離溪流已是不遠。只見遠方堤岸旁的一塊礁石上,一位長發(fā)飄飄的女子正橫笛端坐,如洗的月光灑在她的的身上氤氳一層金黃色的輪廓,似一位即將羽化的仙子。青草拂著腳踝,流水叮當而過。
“你身為一個女孩子膽子倒是挺大的嘛!”
李白早已認出那名女子就是諸葛婉兒,此刻的她披散著頭發(fā),穿著一身輕薄的青衣,看上去有說不盡的恬靜淡然。
“生在我們這些的世家中接觸的事情多了,膽子自然就大了?!?p> 女子停下手中的笛子,略帶感慨的說道。
“接下來要怎么做?”
李白拿出帶過來的紙船撐開,隨后取出那三只被包裹著的“精怪”尸體,老老實實的請教道。
“先將三只‘精怪’的尸體分別放進三只沒有棚頂?shù)募埓?,將另外兩個有頂?shù)募埓锩娴南灎T點燃,先放一只到水里,等到三只裝有‘精怪’的小船全部放進去之后再將另外一只點了蠟燭的小船放進水里就好?!?p> 這種儀式婉兒似乎早就駕輕就熟。
“好?!?p> 一聲沉重的嘆息。
隨后李白按照婉兒說的順序將小船一只只放進了溪水里,為首點燃燭火的小船像是一條引魂的明燈,最后的那只又像是鎮(zhèn)魂的焰火,既讓魂靈不外泄、又讓惡靈不敢近。今夜南風,小船拖著絲帶狀的尾翼緩緩向前,一輪初升的明月掛在遠處高高的樹梢之上,余暉映著小船仿若歸家的漁人。
“西方有歸墟,懸于若木中。木中有隱都,都中皆生靈。盛日照不透,月華流不進。此處無年歲,里間魚不游;生世不絕滅,萬古血長流。幽魂歸引兮,萬物化為塵。老根盤錯節(jié),土果根上生。來年逢春日,清魂再歸塵?!?p> 婉兒輕聲吟喃,聲音柔和的仿似怕驚了如洗的月色。直讓聽的人都有些醉了。
“這是引魂令,指引魂靈?!?p> 婉兒看著發(fā)呆的李白默默說道。
小船悠悠轉轉向遠方飄去,漸漸地只有螞蟻般大小。
“騰...”
忽然,視野盡頭處的小船升騰起藍色的火焰,火焰極大,仿若燃燒的是四根火把。
“這...這...”
李白愣的一時說不出話來。
“‘精怪’與我們人類世界中的任何生物不同,也不該被普通人所知曉,要不然對他們是滅頂之災。他們的身體在死后六個時辰內就會自燃,連灰燼都不會有一絲存留。而他們的靈魂會順著指引去到歸墟之國?!?p> 婉兒顯然早已見怪不怪,平靜地說道。
“哦哦...哎,那他們還能復活嗎?畢竟他們的死我脫不了干系?!?p> 李白悵然若失的說道,第一次接觸這種奇怪的小生物,就因自己的原因死了三只,確實讓人于心不忍。
“生就是生,死就是死。就算重生了也不是原來的人或物了!”
看著天邊漸爬漸高的圓月,這種時辰、這種時節(jié)、這種情形總是能讓人有無盡的感懷。
“那...你剛剛引魂令中所念的最后兩句是什么意思?”
李白突然說道,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話倒讓婉兒眼睛一亮。
“傳說西方有一棵巨大的樹木,名叫‘若木’。樹干里面有一個小世界,喚做‘歸墟’,歸墟中有座城叫‘隱’,那里就是‘精怪’們死后的去所。而此樹的果實是結于樹根之上,歷盡十月長成,長出來的便是‘精怪’?!?p> 聽著婉兒淡淡說出這天方夜譚一般的故事,李白不禁渾身一個激靈,簡直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十月?那豈不是跟我們人類懷胎到降生的時間一樣?”
“對,‘精怪’長得與我們人類也很相似,有一種說法是‘精怪’都是由我們人類的各種情緒幻化而成,并且負面情緒更容易結精?!?p> 看著婉兒娓娓道來,李白終于理解了她為什么總是與同齡人格格不入,她所經(jīng)歷的東西實在是李白這種普通的農(nóng)家少年從未接觸的,就連做夢都不敢這么做。
此后無話,當遠處天邊最后一抹藍色的火焰慢慢沉入溪水之中,那三只“精怪”最后一點存在于人類世界的痕跡也徹底消失。仿佛這一切只是一場夢,夢中再激蕩,夢醒后也還是清風滿窗。
二人默默地走在回去的路上,一路上二人聊了很多。其實從某些方面來說他們都一樣,一樣的孤獨、一樣的保有探索的欲望。
回到宿舍后的李白翻開白天得來的那本《煉魔箓》,終于理解了為什么葛儀校長說如果沒有專人教導,能學多少要看個人造化。這里面除了一些鬼畫符似的符號就是一些晦澀難懂的詞句,或者說是四字的排比句更加合適。
不過書籍的記錄倒是十分詳盡,每種符號的下方都詳細記錄了制作方法、如何使用,而一些高級的符箓背后不僅要求的材料極其繁雜難得,同時還配上特有的符文。符文都是用古代的篆體書寫,極難辨認。
比如其中一篇記載了“式神”的制作方法,“式神”始于漢代、盛于唐代,一種道家的術法。將身邊活的動物、死的靜物賦予擬人化,甚至化人為己所用。不光材料極其難得,對施術人本身的修為要求更是極高。
材料除了式神的本體外,還要求其沐極樂之水、飲潛南之風、覆太極之土、熏蒼梧之煙。經(jīng)七七之數(shù),早中晚還需各念一遍符文,符文為:
“天行為乾,后土為坤;蒼茫為宇,幽遠為宙。窮極往復,萬物靈生;太極未央,不周昆侖。圍澤成海,聚風成林;皎皎日月,燎燎星辰。享吾極樂,登頂天宮;南極之南,蒼木竹林。飲吾之血,共吾壽辰;賜汝靈智,奉吾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