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章 卑微到塵埃
此后，
沒有時間，
沒有白天黑夜，
只有無盡的痛苦和絕望不斷的壓榨著她的每一根神經(jīng)，
總是會在一陣陣錐心疼痛中醒來，
又在閉也閉不上的淚眼中恍惚中昏睡過去…….
不知道是哪一天，
樸子和一個領(lǐng)導(dǎo)模樣的人過來了，
門開的時候，
大家都尷尬在那里，
她知道，
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把他倆嚇住了。
她不說話，眼睛一直垂在地上。
樸子自徑走進(jìn)屋里，
接了一杯水給她遞了過來。
她沒有接，
半死不活的就那么站著。
那個領(lǐng)導(dǎo)模樣的人，
從包里拿出一個盒子：
“這是整理劉棟衣柜時發(fā)現(xiàn)的，其他的我們都轉(zhuǎn)給他的家人了，這個應(yīng)該是給你的?！?p> 她的淚就下來了，不敢去接，只是盯著那盒子看。
那領(lǐng)導(dǎo)嘆了一口氣：
“你的心情我們理解，如果你覺得這樣不合適，我們也就帶走，他的追悼會……”
聽到他說要帶走她一把奪了過來，戒指已經(jīng)被擼掉了，怎么能拿走她的東西！
盒子開了，
是把梳子。
她想起來了，
上一次他看見她梳頭發(fā)，
問她問什么不用牛角梳子，
說牛角梳好。
現(xiàn)在……
牛角梳已經(jīng)有了，
人呢？！
人呢？！
她抱著梳子，
靠在墻上，
大口的倒氣，
顧不得他們兩個張口結(jié)舌站在那里……
后來他們說的什么她聽不到了，
只恍恍惚惚記得說21號追悼會，
現(xiàn)在幾號了？
什么天殺的追悼會?。?p> 樸子面色凝重若有所思，
邊走邊時不時的回頭，
領(lǐng)導(dǎo)嘆了一口氣說：
“現(xiàn)在這年頭，這樣重情義的姑娘真不多見了，可惜啊！”
“宋局，你說她能走出來嗎？”
“你小子，想說什么就說。”
“我是認(rèn)真的宋局，你說這姑娘，她能走出來嗎？”
“唉……”宋局嘆了一口氣：“眼時下是難說啊?！?p> “像我這樣無牽無掛的人真的哪天掛了……也真不想有人這么難受?！?p> “你胡扯個什么小仔子?！?p> ……
他的追悼會，
她是以普通民眾的身份去的，
可笑?。?p> 她已經(jīng)不是他的誰誰誰了。
戒指都被他擼了啊。
在外面站了很久，
冷冷的秋風(fēng)夾雜著小雨，
不斷地拍打在她的臉上，
隔著黑黑的鏡片，
眼前早已一片模糊。
來的人越來越多，
有穿警服的，有穿制服的，有記者，有普通民眾，老的，少的，男的，女的……
天飄著雨，
應(yīng)和著這一大片的悲悲切切。
有什么用？
逝者已逝了，
刺骨的寒冷和錐心的痛，
麻木了她的每一根神經(jīng)……
慢慢的，
不斷有人認(rèn)出了她，
她低著頭，
拖著兩條不聽使喚的腿慢慢往里挪，
所有的東西都凝固了，小雨，人群，血液，空氣…..
不經(jīng)意間，
她看到了他靈柩前的少年，
跟他那么像，
青松一般的英姿颯爽，
可不是他弟弟么？
定了幾秒鐘，
祈禱著，
千萬不要讓他再當(dāng)什么特警了，
英雄什么的都無所謂！
他媽媽，
一個很樸實(shí)的農(nóng)村中年人，
哭得揪心裂肺，
幾度昏厥，
他爸爸，
頭發(fā)幾乎全白了，
還強(qiáng)撐著臉上幾近瓦解的堅強(qiáng)……
她混在人群里，
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
無淚。
只能拼著全力讓自己站立或者走動，
最后在他的靈柩前，
卑微的像一粒塵?！?.
哆哆嗦嗦的，
緩緩呼吸了一口，
在他身邊的，
還有他存在的空氣，
清新無比，回味無窮。
已經(jīng)足夠她這一輩子的想念！
始終沒敢看他閉著雙眼的臉，
抬起手，
觸摸了一下他的靈柩，
再也不是原先觸摸他緊實(shí)身體的那般感覺，
心臟抽搐到眩暈，
她哆嗦著使勁換氣，
拼命不讓自己癱軟在地上。
周圍更安靜了，她聽到自己從呼吸中溢出的嘶啞……
好像有人在他家人面前說了什么，
他母親一雙淚眼望了過來，
她又是一陣眩暈……
恍恍惚惚中，
他爸爸嘶啞干澀的話語，
成了壓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永遠(yuǎn)都忘不了，
那絕望而嘶啞聲音一字一句的說著：
“劉棟是好樣的……我以有這樣的兒子而感到無比的驕傲！雖然他離開了，但是他拯救了那么多家庭……他以另外一種方式存在我的生命里，我永遠(yuǎn)以他為傲……”
天殺的什么驕傲，
為什么要驕傲？！
她靠在墻上，
身體不受控制的一點(diǎn)點(diǎn)往下滑……
原來真正心傷了的人，
連哭的力氣都沒有。
有人扶了她，
說單位領(lǐng)導(dǎo)安排把她先送回去。
那人，
的身型和劉棟差不多，
穿著警服，
樣子看不清了，
不知道是不是那個叫何樸的，
但確定，
那不是劉棟，
劉棟躺在里面，
她知道了。
這一天算是罷了吧，
但愿，
所有的記憶，
愛，恨，榮譽(yù)，絕望，糾纏，
也都罷了吧！
不想去愛什么英雄，
只想愛劉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