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田有力入伙之后,趙竑的船隊初步成型。
他們需要把布匹運到最近的港口——興安港,那里停泊著田家莊的一艘大船。
張保長一干村民繼續(xù)充當(dāng)腳力,他們成為趙竑船隊最基礎(chǔ)的成員。
雖然他們年齡大了些,但對于他們這些生活在海邊長大的窮苦人來說,出海和出力都是再熟悉不過的營生。
至少,他們從此不需要再擔(dān)心餓肚子,跟著布匹一塊運送的,還有幾擔(dān)糧食,這是他們路上的口糧。
趙竑將所有的銀票都押在了田家莊,因為在聽過田有糧關(guān)乎國家大義的肺腑之言后,他覺得銀票留在田家莊比跟著自己出海更能發(fā)揮拯救災(zāi)民的作用。
可令趙竑意想不到的是,當(dāng)他們一行人剛剛把布匹裝上大車走出田家莊,一隊從臨安城出來的禁軍就來了,在鄭夫子的帶領(lǐng)下這些軍爺們把五十萬擔(dān)糧食從田家莊運到了臨安城。
災(zāi)荒之年,年輕人都去當(dāng)了兵,但也有些年輕人,比如像王守田一樣,為了身邊那些上了年紀(jì)的同鄉(xiāng)而放棄去兵營里吃飽飯的機會。
王守田選擇領(lǐng)著他的村民去臨安城腳下做乞丐,而有的人卻不甘心低三下四地求人,而是聚在了一起干起了劫道的勾當(dāng)。
在通往興安港的必經(jīng)之路上,這些人悄悄地埋伏著。
田有力騎著匹毛驢在前面帶路,后面張保長領(lǐng)著村民推著幾輛裝布匹的大車,裝著幾麻袋糧食的略小點的車子,夾在大車的中間,王守田保護著趙竑跟在車隊的最后。
趙竑他們進入強盜的埋伏圈,為首的大哥看到了那輛裝著糧食的小車,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動,“老哥哥們,今天來大買賣了,都給我打起精神來!”他低聲說著,揮舞著手中生銹的大刀片子。
這群“強盜”大部分是四五十歲的“老人”,個個都面黃肌瘦,他們手里拿著木棍菜刀,臉上卻還有青一塊紫一塊的於傷,看來他們的劫道生計并不順利。
當(dāng)趙竑一行完全進入埋伏,強盜一伙猛地沖了出來,帶頭大哥隨口就喊起了那句凡是劫道的都必須說的開場白。
“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打此路過,留下……”
還沒等他說完,發(fā)現(xiàn)一個大漢直愣愣地已經(jīng)站在他的跟前。
沒錯,這就是田有力。
趙竑的團隊被這群突如其來的劫匪嚇了一跳,田有力剛開始也被這陣仗嚇得心中一驚。
不過田有力的擔(dān)心在他細心觀察之后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了,一群老弱病殘,甚至站在那里都不停地打晃。
“哎呦……”
田有力一巴掌下去,狠狠地甩在了那位帶頭大哥的臉上,隨著一聲大叫,便眼冒金星撲倒在地。
被剛剛的陣勢嚇得噤若寒蟬的趙竑等人,見田有力獨自輕松制服劫匪,心中都恢復(fù)了平靜。
不愧是終南山學(xué)藝歸來的高人,趙竑心中不禁燃起對田有力的崇拜之情,若不是有十七哥跟著,別說去萬國城了,就是興安港也到不了了。
十七哥是誰?
是田有力,因為他在田家莊“有”字輩里排行十七,田有糧呼他為十七弟,趙竑便叫他十七哥。
“大爺饒命??!”
劫匪們見大哥倒下,全都跪在地上,有氣無力地呼叫著,在磕了兩個頭之后,就有幾個人暈倒在地。
帶頭大哥趴在地上,一把抱住田有力的大腿,一邊抽泣一邊呼喊。
“大爺啊,可憐可憐我們吧,我們都好幾天沒吃東西了……”
隨之,十幾個人都跟著哭喊起來。
若是真刀真槍硬碰硬地干仗,田有力絲毫不懼,但他一聽到亂哄哄的哭泣哀求之聲,全然亂了方寸。
趙竑領(lǐng)著王守田來到了前面,看著跪倒在地的劫匪,他心中起了惻隱之心。
他回頭看了看累得氣喘吁吁的村民,心中有了主意。
“不如你們跟我們一起出海吧,我們現(xiàn)在正缺人手,跟我們走,保證你們有頓飽飯吃?!?p> 田有力看了看趙竑,心里想,這小哥兒的做派倒跟官府很像,都是趁著災(zāi)荒招兵買馬。
王守田看了看身后的車隊,附在趙竑耳邊,輕聲嘀咕:“公子,我們帶的糧食不夠這么多人吃的。”
“等到了海上,我自有辦法?!壁w竑說,“聽說這海面上不太平,多些幫手就多份氣勢,若真是遇到海盜也可以搏上一搏?!?p> 這群劫匪聽趙竑一說,心里都有了主意,他們聚在一起亂哄哄地嘟囔了一番。
“我叫楊天寶,這些都是我的同鄉(xiāng),我們從淳縣逃難而來,”帶頭大哥楊天寶說,“我們都愿意跟隨公子出海,可是大家一連幾日沒吃頓像樣的飯了,實在沒有力氣跟著拉車了?!?p> 張保長等蕭縣的村民一聽,這伙劫匪竟然跟自己一樣也是逃難的災(zāi)民,也都有了慈悲之心,他們拿出些隨身攜帶的煎餅。
“大家伙先吃點墊墊肚子,跟著我們趙公子自然會有大家一口飯吃?!睆埍iL一邊說著一邊將煎餅分給地上的人。
大家都原地休息了一會兒,張保長將趙竑帶著他們?nèi)ヌ锛仪f的事給楊天寶詳細地說了一遍,這令楊天寶等淳縣的災(zāi)民更加放心了。
“大家伙以后就是自己人了,以后有飯同吃,有我趙德柱的一口飯,自然也少不了大家伙的一口?!壁w竑說,“此番出海的目的,就是去萬國城換糧,以救江浙百姓于饑荒?,F(xiàn)在海面上不太平,如果有不愿意跟著的,現(xiàn)在走我也不攔著。若是跟著,大家就必須竭盡全力共度艱險。值此朝廷危難之際,我等身為大宋子民,當(dāng)為江浙百姓奉獻綿薄之力?!?p> 聽完趙竑的一番陳詞之后,這一伙三十多人的隊伍紛紛表達了各自視死如歸的態(tài)度。
“愿跟趙公子,上刀山下火海,萬死不辭。”
不知是真心還是假意,趙竑的這番陳詞慷慨激昂,也令這群四五十的老哥哥們激動不已,似乎又找到了年輕時踏破賀蘭山闕的雄心壯志。
他們出發(fā)了,朝著興安港,朝著萬國城。
然而,出發(fā)的不僅是他們,很多人在這個早晨選擇了出發(fā)。
史紅梅心里念念不忘自己的竑哥哥,她決定要親自去尋找。趁著早晨相府的人都還在睡夢之中,史紅梅帶著小蘭小全子,騎上快馬朝著臨安城門飛馳而去。
田洪回到住所,顧不得休息他奮筆直書,洋洋灑灑寫下了平糧對策的折子,他決定扯開滿朝文武都看在眼里卻又無動于衷的那塊遮羞布,為臨安百姓計,為大宋安危計,他要做一個合格的文人士大夫。
甩掉了曹安的眼線后,韓昌波師兄妹三人,終于打聽到了他們要尋找的那位貴人的消息,他們出了臨安城,在一群群地災(zāi)民之間繼續(xù)尋找著蛛絲馬跡。
丞相史彌遠在確定了那五十萬擔(dān)糧食入庫之后,連家也來不及回,也馬不停蹄地來到興安港,他關(guān)心的是大宋的商路能否繼續(xù)支撐得起眼下?lián)u搖欲墜的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