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擦肩 （1）心悅君兮

　　如果相識，不能相戀，是不是還不如擦肩？——五月天《步步》

　　第三卷擦肩

　?。?）心悅君兮

　　翌日，陸望川早早起來給大家做好了早餐，樣式很簡單——沙拉、煎蛋、土司、白粥，但足夠頂飽了。

　　“嚯這誰這么好心做了早餐？“剛洗漱完的陳念念走到餐桌前，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我做的啊?！标懲ǖ?。

　　念念只看了他一眼，默不作聲地便又去叫常蕊瑤起床。陸望川神情復雜，只看向念念的方向，未察覺倒著的杯中水已經滿溢了出來。

　　“念念，你身體好點了嗎，胃還疼嗎？”飯桌上，常蕊瑤關切地問道。

　　“嗯好多了，昨天吃了藥，胃里暖了自然就好了?！蹦钅畹馈?p>　　“哎朋友們咱們今天去哪里玩？”夏宇崢說道。

　　“上午去松贊林寺，下午就在獨克宗古城遛遛咯?！蓖蹙坏馈?p>　　“今天是最后一天嗎？”吃著沙拉的陸望川忽地問道。

　　“對?！蓖蹙换貞馈?p>　　“這次時間也有點太短了吧?！标懲ǜ锌?p>　　餐桌上的眾人陷入了沉默——有人埋頭吃著土司，喝著清粥；有人目光遙遠，似看著窗外，發(fā)著呆；有人停下了手中的餐具，拿起紙巾緩緩擦拭嘴角的殘渣。

　　眼前的松贊林寺氣勢莊嚴、色澤繽紛，有著“小布達拉宮”美譽的它亦是許多虔誠的信徒的朝圣之地，路上也時而見信徒們磕頭長跪禮拜，心中有信仰，路再長也不識苦滋味了。

　　“我突然想起一句倉央嘉措的情詩，你見，或者不見，我就在那里，不悲不喜，你……”陸望川還沒說完，就被陳念念打斷了——“你怎么廢話那么多，這跟松贊林寺有什么關系嗎?！?p>　　“我這不是看到這寺廟就想到XZ，想到XZ就想到倉央嘉措了?！标懲〒蠐项^。

　　“陸望川，不是我說，你真的話多。”常蕊瑤說道，顯然是對念念的觀點表示贊同。

　　“看到這寺廟應該想起的是倉央嘉措的另一句詩……那一刻，升起風馬旗，不為祈福，只為守候你的到來，那一天，閉目在經殿香霧中，驀然聽見，你頌經時的真言?！币慌砸恢蔽凑f話的夏宇崢忽地插了一句。

　　“嘖嘖，果然是文化人，就是厲害啊?！蓖蹙徊粌H連連稱贊道。

　　“陸望川你看看人家，不像你，只會想起網紅詩句，這估計還是看電視劇學來的吧?！背Ｈ铿幷f。

　　“流行文化流行好了可以成為經典，那些一時風靡的網紅文化只會令人感到疲倦，所幸，倉央嘉措的情詩是世世代代傳頌的經典?！蹦钅钸呑?，邊看著看到眼前飛揚的經幡，感慨道。

　　“這么說跟你們一比，我就是一俗人了？你們沆瀣一氣！”陸望川說道。

　　“”我們是同仇敵愾好吧?！澳钅畎琢怂谎郏涌炝四_下的步伐，和陸望川拉開了距離。

　　陸望川緊緊跟了上去，對念念小聲說道，“我還以為你今天不會理我了?！?p>　　“我勸你把昨天的事情忘記?！蹦钅顩]看陸望川一眼，坦言道。

　　“怎么，昨天的事讓你害羞了？”陸望川不改笑容。

　　“你給我閉嘴?！蹦钅罨仡^，對上對方深邃的眼眸和嘴角的笑意，忽地感覺心漏了一拍，卻還是假裝不為所動，語氣十分不友好地對陸望川說道。

　　陸望川這下總算閉了嘴。

　　午后的陽光灑在獨克宗古城的石板路上，沿著寬窄不一的道路走下去，是錯落有致的藏式木房，沿街有文藝小店，有賣民族服飾的商店，有貓咪慵懶地在客棧門口打盹，有遠方的旅人在茶館高談闊論，酥油茶濃厚的香氣也縈繞在古城的街街巷巷里。

　　“天氣真的很好呵，比起麗江古城，我倒是更喜歡這里。那里商業(yè)化氣息太嚴重了，前些年能在街上聽見的葫蘆絲樂現(xiàn)在都被滿大街的非洲鼓取代了，這里倒還有一些質樸的少數(shù)民族風情。”念念說道。

　　“有人去的地方就有商業(yè)，就有喧囂，就會有亂象，無人的地區(qū)才是真正的世外桃源。”夏宇崢說道。

　　“你這句話倒是真的精辟。”念念同意夏宇崢的說法。

　　“哎那里有個小酒館，念念我們去那里坐坐吧。”常蕊瑤說道。

　　于是一行人到了一家文藝小酒館，找了個臨街的位置坐下。

　　“陸望川你很能喝酒吧。”常蕊瑤說道。

　　“流連于夜店酒吧舞池的人能不愛喝酒嗎?！蹦钅畹恼Z氣明顯是在冷嘲熱諷。

　　“哎你可別這么說，我酒量也就一般?！标懲ǖ馈?p>　　“女生不能喝酒吧，要不來點雞尾酒？”王峻昊提議。

　　“雞尾酒有度數(shù)嗎？”念念問王峻昊。

　　“有一點但是不高，放心，喝不醉你?！标懲〒屜然卮?。

　　“沒問你?！蹦钅顭o奈地轉頭看向陸望川，卻還是看到一張嘻嘻哈哈的的臉。

　　于是他們要了點雞尾酒和冰啤，又要了點小鍋米線、烤土豆和烤肉作為晚飯。晚風吹進屋子里，夕陽隱沒在山的那頭，碰杯的聲音清脆響亮，酒在杯子里舞蹈泛起層層浪花，現(xiàn)烤的牦牛肉發(fā)出滋啦啦的響聲，撒著辣椒面的烤土豆散發(fā)著令人垂涎的香氣。酒館里的駐場歌手開始彈著吉他，唱起了宛轉悠揚的小曲，這聲音讓異鄉(xiāng)旅人不禁想起遠方溫暖的家，點點燈光漸漸點亮了古城的街道，從高空向下看去，像是星辰這些夜之精靈們下落塵寰，去體驗人間的煙火氣。路上早已經不見挑著扁擔的藏族阿嬤的身影，傍晚還在門檻伸懶腰的懶貓這時候也已經乖巧地歸巢，倒是疲憊了一天有些饑餓的旅人們這時候開始出來覓食，四散開來，有歡笑聲從不同的木屋里飄出，隨風飄散在空中，流淌在時光里。

　　“你們有沒有想過以后的人生是怎樣的?！毕挠顛樛蝗粧伋鲆粋€看似平淡實則蘊含哲理的問題。

　　“想是想過，也許擁有遠赴異國留學然后擁有一場轟轟烈烈的愛情，也許只是大學畢業(yè)后就工作，擇一人終老，過細水長流的日子。當然，我更向往第二種。”念念喝了一口雞尾酒，這樣講道。

　　“念念，我以為像你這么積極進取又有能力的女孩子應該想要干出一番大事業(yè)，然后嫁入豪門，享盡榮華富貴呢?！背Ｈ铿幷f道。

　　“哈哈瑤瑤你在腦補什么狗血劇情，”念念笑著，又道，“我不希望生命只是曇花一現(xiàn)，我更希望生命像一條溪流一般，可以沒有那么激情，但足夠雋永悠遠，我還想給這個世界留下點印記呢?！?p>　　“于宇宙來說我們太渺小了，不妨看看《人類簡史》，應該會對人生有更多的思考，”夏宇崢便又看向其他人，“那你們呢？我很好奇不同的人對未來的人生有什么思考?！?p>　　“我先說吧，我希望以后能涉足搖滾音樂圈，這算是完成我一個心愿吧。其他的隨緣就好?！背Ｈ铿幍?。

　　“搖滾樂？瑤瑤，沒想到你這么溫柔的外表下隱藏了一顆狂野的心哈哈哈?！标惸钅钚Φ?。

　　“瑤瑤的想法很特別，而我，我大概會埋頭自己的物理研究事業(yè)吧，希望同時能遇見一個和我志趣相投的愛人，這樣最好。”王峻昊道。

　　“哎，陸望川你怎么不說說？”常蕊瑤好奇地問道。

　　“我？我怕說出來陳念念打我?！标懲ㄐΦ?。

　　“你要是怕我打你之前也不會說這么多廢話?！蹦钅羁粗f道。

　　“我啊，我不同意念念的想法，也許她喜歡那樣平淡的日子，但平淡的生活與我聊無趣味，人活一世，人生苦短，就該搞點事啊?！标懲ǖ?，語氣里充滿著少年的朝氣。

　　“看來不同性格的人想法也都不太一樣啊，大概與我而言，家庭美滿，事業(yè)順利就行了，這點我跟念念想法倒是很像?！毕挠顛樀馈?p>　　聽到夏宇崢這么說，陸望川心里有點不快，感覺自己仿佛是個局外人，好像就要在此刻離陳念念越來越遠了，“可是我干嘛想她這么多，我又不喜歡她啊，昨天就是逗她玩呢。”陸望川在心里這樣告訴自己。

　　“大概人生有很多種可能，但路只有一條，不到最后我們怎么能知道結局是什么呢。”念念輕柔地說道。

　　夜色深沉，年輕人的音樂酒吧里氣氛卻正是濃烈之時，連音響里的音樂韻律也更加激情了。

　　“陸望川你不給咱們跳個鋼管舞嗎？”常蕊瑤突然想逗一下陸望川。

　　“??？”喝著啤酒的陸望川差點一口噴了出來。

　　“是啊夜店小王子，不會鋼管舞來段脫衣舞也行啊?！标惸钅钜厕揶淼馈?p>　　“不是，我說……夜店小王子的頭銜不是沈文軒嗎？怎么成我了，再說，我只會蹦，不會跳啊，”陸望川道，看了一眼陳念念又道，“陳念念你不是會跳爵士嗎？來一段唄?！弊旖鞘侨粲兴茻o的笑容。

　　“你滾?！蹦钅顩]好氣道。

　　“時候不早了，我們也該回去了，明早九點的飛機啊?！蓖蹙惶嵝汛蠹摇?p>　　于是眾人皆離開酒館，踏上回民宿的路途，路上也能看見有其他旅客熙熙攘攘地走出各個酒館和餐館。

　　“我忽然想到雷蒙德·錢德勒在《漫長的告別》中這樣描寫筵席結束的場景——”文藝少年夏宇崢忽然說道，“大致是，屋子向晚風傾瀉賓客，人聲漸息，車輛啟動，再見像皮球似的彈來彈去。用在這里，倒是有幾分恰當。”

　　“夏宇崢你也喜歡錢德勒的文學啊，我覺得他的文字真的很溫柔卻又不失硬漢之氣，鐵漢柔情說的就是他吧哈哈哈?！?p>　　“對，他獨創(chuàng)了別具一格的硬漢派風格，那你看過他的《長眠不醒》嗎？”夏宇崢道。

　　“看過，也是很經典的作品呢，不過我還是更喜歡《漫長的告別》……”念念道。

　　……兩人自顧自的邊走邊聊著，無暇注意到身后的陸望川默默地踩著他們的影子，間或遇上石子，便一腳踢開，石子撞在街道便的木頭垃圾桶表皮上，發(fā)出無人察覺的沉悶的響聲，就像是一塊木頭悶聲沉入陸望川心里的那片深海里，沒能發(fā)出響聲，也沒能沉入海底，忽有漂浮起來，露出被海藻纏住的狼狽的面容。

　　洗漱完的念念走進自己的臥室里，卻聞見空氣中氤氳開來的酒氣，她沒想那么多，只當是衣服沾染了酒館的氣息，疲憊的她便一頭栽入綿軟的床上，手卻摸到一個陌生的東西。

　　“你洗漱完了?！笔顷懲ǖ穆曇簟?p>　　念念霎時間一驚，坐起身來：“你怎么在這？”

　　月光灑在念念的臉上、勃頸上，露出曼妙的曲線，皮膚在銀色光芒的增色下更顯白皙，陸望川見此景，喉嚨那里滾動了一下。

　　“我夢游夢到這里來了?！标懲黠@是在打馬虎眼。

　　“鬼信，你給我出去?！标惸钅钫f著就要推開陸望川，卻沒想到陸望川借力欺身而上，雙手錮住陳念念的兩個手腕，把她壓在床上，念念面前的陰影把窗口那團月光都遮蔽得沒了蹤影。

　　“你這是干什么？”念念急切說道，雙手還在用力掙扎著。

　　“你跟我在一起吧?！标懲ㄍ蝗伙柡钋榈卣f道。

　　“你在說什么鬼話，你又不喜歡我還要做我男朋友？”念念這般說道，心卻似有千千結，忽覺自己身在重重迷霧的森林里，看不見自己的心，也看不見前方的路。

　　“我說，我對你有興趣了，你相信嗎？”陸望川道，卻還是保持同樣的姿勢。

　　念念突然停下了手上的掙扎，有些詫異地說道：“什么興趣？”

　　“生理和心理的興趣?！标懲朴频赝鲁鲞@幾個字，哈出的酒氣傾灑在念念的臉上，他的目光還似有似無地注視著念念的領口，但屋內太黑，念念對眼前人的危險指數(shù)渾然不覺。

　　然而，聽到這句話的念念突然心頭一動，好像心里有什么東西悄然發(fā)生了變化。

　　“那你喜歡我嗎？陳念念。”陸望川問道。

　　“……有，有點吧?！蹦钅畹穆曇粑⑷酰軟]有底氣。

　　忽然陸望川在念念的臉頰上留下了一個吻，起身又重新躺到念念的側邊。此刻被輕吻的念念感覺自己的心漏了好幾拍，呼吸變得急促了起來。

　　“我想抱著你睡?！标懲ㄉ焓謴年惸钅畹谋澈蟊е惸钅畹难?。

　　陳念念是能想象地出來孤男寡女以這樣曖昧的姿勢共處一室是會發(fā)生點什么的。

　　“不要。”念念拒絕。

　　“你放心，我不會對你干什么的……”陸望川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沒幾分鐘后，念念就聽見身后輕微的鼾聲，心中的大石頭突然落地。

　　晨光熹微。

　　這一夜，陸望川確實是君子。早上六點不到，他就悄悄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啊昨天睡得真香啊?！标懲ù蜷_房門伸了個懶腰。

　　聽到這話的陳念念臉頰不禁微微泛紅，陸望川倒是睡得好，可是昨夜被緊緊抱著的她睡得并不好，夜里醒來無數(shù)次，身邊的人都是以同樣的姿勢遨游夢鄉(xiāng)，夜空也都是同樣的漆黑與澄凈。